收到明照信息的時候, 謝沂正在跟謝聞卓聊公司業務。

雖然是父子,但兩個人管理公司的習慣和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

謝聞卓用手指點著他,無可奈何地說:“你那一套隻適合老外, 不適合國內,你這個不行!”

謝沂平靜地看著他:“我記得CM集團幾年前就在國外上市了。”

謝聞卓強調:“我說的是管理手段和發展方式!”

謝沂:“各地有各地的國情,我知道,但是說實在的,我勸你還是雇個你看得上的CEO來管理,我也確實沒有更多精力。”

謝聞卓不言語。

他骨子裏, 還是有點家族企業根深蒂固的思想在,自己隻有一個兒子,那基業也得傳給兒子。

其實他不止一次想,如果當年跟明婉迎或者誰, 還有一個兒子就好了,他就不用逮著謝沂不放了。

謝沂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原本不妥協的銳利眼神立刻變得溫柔了。

——“好想你能抱著我。”

這句話在他眼裏,無異於撒嬌。

讓明照撒嬌還是有點困難的,因為明照臉皮薄,容易害羞。

還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他也確實想明照了。

家裏有老婆,憑什麽自己一個人過。

謝聞卓正好開口:“今年過年,你來家裏過,正好和你薑阿姨和小寶一起吃頓團圓飯。”

謝聞卓風流,出軌都不手軟,卻很享受家庭的溫馨。

謝聞卓說完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知道聖誕節你跟你媽打了好久的電話。”

伊茲對聖誕節的重視程度, 就如他對農曆新年的。

謝沂微一挑眉,把手機扣起來:“抱歉, 我有急事要出個差。”

謝聞卓皺眉:“什麽急事就不能放一天?”

謝沂盯著謝聞卓的眼睛,一開始沒回答,盯了幾秒鍾,才緩緩道:“趕過去過年。”

他也猶豫過,要不要說的含蓄點。

但就如他和伊茲表態時的態度一樣,麵對謝聞卓,他也沒什麽說不出口的。

他父母年輕時候,遠比他離經叛道的多。

謝聞卓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眼皮跳了跳,不太自然地問:“別是去哪個片場過年吧。”

謝沂莞爾一笑。

如果說謝聞卓一開始還能認為謝沂是重情義,念舊情,所以才對明照極力嗬護,但到了這種程度,沒揣別的心思根本不可能。

他也是男人,男人太了解男人了。

兄弟義氣跟荷爾蒙上頭情|欲發作的刺激一比,根本什麽都不是了。

感情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好到要一起過年。

男人隻有在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時刻關心他人的百轉柔腸。

謝聞卓煩躁的用手抹了一把臉,仿佛一瞬間老了幾歲,臉上的皺紋都變得明顯了。

謝聞卓並沒打算發火,因為他知道,他現在不具備跟謝沂發火的碾壓性優勢了。

他打算用苦口婆心說理的方式,讓謝沂明白他現在做的事有多荒謬。

謝聞卓深吸一口氣:“這世上漂亮的男男女女那麽多,國內的,國外的,各種風格的,你才二十六歲,你跟誰玩感情不好,你偏偏要找......”

他還是克製的沒說出那個名字,誰料謝沂手指翻弄了下手機,輕描淡寫地接過他沒說完的話:“明照。”

謝聞卓臉色又差了一分。

這在他眼裏,就算是承認了。

承認對明照揣著欲望,承認跟明照發展了感情。

謝聞卓腦袋嗡嗡響。

他指了指自己,打算先拿自己開刀:“我承認我這個人作為丈夫有瑕疵,對你媽,我敏感,自卑,自尊心發作,最後導致感情不合,你媽甩了我,我又死乞白賴的求人家投資我,但和你媽,我有遺憾,卻不愧疚,因為你媽身邊的男閨蜜就沒斷過,平時見麵也得抱一抱貼個臉。”

“但對明婉迎,結婚之前我多少提防著她,後來人家走,半分便宜沒占我的,顯得我這個人非常鄙陋。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辭了工作照顧你和明照,我為了要個兒子跟別的女人上床,我□□出軌。對她,我是從頭到尾對不起的。”

“我對不起她已經夠多了,現在我兒子要......我兒子要......你讓我還怎麽做人?”

謝沂凝眉,嗤笑:“你怎麽好意思拿你跟我比的?”

謝聞卓:“你知不知道明照是你......”

謝沂:“是我什麽?”

謝聞卓語塞。

如果他和明婉迎沒離婚,現在還算有個道德高地可以占。

可是他們都離婚八年了,謝沂和明照有什麽關係都是法律允許的。

謝沂站起身來,給助理打電話,讓助理幫忙訂去片場的機票,然後隨口應付謝聞卓:“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件事,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無所謂,我不是太在意,明照就更不在意你了。”

謝聞卓:“謝沂!”

謝沂似乎想起了什麽,提醒道:“到時候結婚,也會去我媽那邊。”

謝聞卓:“伊茲知道了?她同意了?”

謝沂冷淡道:“嗯。”

謝聞卓:“......”

瘋女人。

謝沂下了飛機,直接坐車來到片場。

天已經蒙蒙亮了,明照靠著火爐暖著身子,表情有些呆,臉上還掛著淚痕。

這一天都是情緒爆發的戲,表演的時候他完全融入了角色,腎上腺素飆升,現在一放鬆下來,就覺得累了。

他雖然是一條過,但是這場戲,導演要求三種拍攝視角,供後期剪輯,所以同樣的戲,他也演了三遍。

吊威亞向遠處飛的時候也很難,飛行高度要高,又是在黑夜,還得避開障礙物。

飛完下來,明照腰腹勒出了淤血的紅痕,四肢也凍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七七八八的忙活完,也到早上六點了。

他累,餓,疼,困,疲憊。

方菲儀兩點多就回去休息了,之後明照飛走的戲份不需要她在場。

洛世延看了明照和方菲儀的一遍過後也走了,冰天雪地的,誰都不愛呆。

導演用冰涼的手抹了一把臉:“明照老師,你快回去吧,今天放一天假,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是除夕了。”

明照這才回神:“好。”

他一站起身,牽動了腰間的傷處,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但他不想在片場表現的很金貴矯情,他難捱,現場的工作人員隻會比他更難捱,他們還沒有可以隨時烤火的爐子。

明照咬著牙,邁步走向自己停在路邊的保姆車。

但還不等他靠近車子,就被賀銳攔住了路。

賀銳朝他眨眨眼:“明照老師,換輛車。”

明照已經累的沒有力氣思考了,也不清楚為什麽換輛車,但是既然賀銳說了,他就點點頭,跟著賀銳朝那輛黑車走去。

賀銳幫他打開車門,他繃著小腹,小心翼翼地坐進去。

還不等他坐穩,就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明照一個激靈想要掙紮,就聽耳邊傳來熟悉低沉的聲音:“別動,是我。”

他瞬間,就放下了所有力道,有些遲鈍驚訝的望去。

謝沂親了下他發涼的嘴唇,將被凍得淡色的唇包裹,□□了半晌,才解釋道:“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正好有一個小時後出發的飛機。”

確實很趕,所以他來不及帶任何行李,連衣服都沒換,壓著最後時間線登了機。

幸好他的護照很特殊,所以一路都走的快捷通道。

劇組拍攝地離這邊的機場不遠,謝沂下了飛機就包車趕過來了。

明照忍痛,扭過身子,雙臂抱緊謝沂的脖頸,側臉摩挲著謝沂的側臉,喃喃低語:“你會不會有點太寵我了?”

搞藝術的人都多愁善感,他發那條消息確實是有感而發,可沒作到要讓謝沂坐紅眼航班飛過來抱他。

其實他從小到大,靠自己比較多,也很堅強耐磨,反倒是謝沂出現後,所有心思都被關心,所有願望都被達成,他怕自己被寵壞了。

謝沂低笑,用手掌撫摸他的後背:“主要是想和你一起過年。”

他們之前並沒商量要一起過年,因為當天明照還要拍戲,晚上劇組也要一起包餃子慶祝,作為主演,他不可能自己溜走開小灶,讓所有工作人員在片場工作。

況且,進了這行,也不可能對過年有太大情感需求了。

團聚可以等休息的時間,但工作牽扯成百上千人的飯碗,絕對不能耽誤。

明照覺得腰腹的摩擦傷似乎也不是那麽疼了,一整夜的疲憊,在此刻似乎有了發泄的窗口,他靠著謝沂,倒在溫暖的懷抱裏,在回酒店的路上頭腦混亂,稀裏糊塗的跟他說這一天發生的事。

“我們拍了結局戲份,一瞬間全黑有點嚇人。”

“菲儀姐情緒轉換很好,她跟我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我都覺得渾身顫栗。”

“外麵真冷啊,工作人員太辛苦了,心疼他們還沒下班。”

“資本家哥哥要多給他們發點工資,過年呢。”

“吊威亞飛起來的時候,覺得雪原真漂亮,但是不冷就好了。”

“給你發消息的時候情緒比較激動,哈哈,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對了,我今天還遇到了秦淩的前宣傳,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摸進來的。”

“她說有證據幫我報複秦淩,等著我幫她支付違約金和下半輩子生活費呢。”

“哎......人啊,昨天可以幫著這個對付那個,今天就能幫著那個對付這個。”

“也不想想,秦淩在我這兒值那麽多錢嗎。”

......

明照說著說著,就開始昏昏欲睡。

其實也不是完全睡著了,他還有點餓,畢竟工作一晚上沒吃東西了。

饑餓刺激他絮絮叨叨說話,但渾身的疲累又讓他恨不得立刻昏睡過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說過就忘了。

謝沂卻將他放下來,讓他枕在自己腿上,囑咐司機把空調溫度調高,拿眼罩蓋在他眼睛上。

“噓,寶貝兒睡會兒,醒了再說。”

明照果然聽話的不說了。

謝沂卻拿出手機,麵色冷冽的給助理發消息——

“幫我查一下秦淩前宣傳,以及和秦淩有矛盾的所有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