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青年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鍾樾,雙眼中仿佛有星辰閃爍。

鍾樾一下子就想到了白鷺。

“你能先進店等我一下嗎?”鍾樾朝他笑了笑。

青年連忙點頭,邱煜便主動帶他進去坐了。

“你也進去吧。”鍾樾轉頭,對白鷺說。

白鷺還是那副闖禍了的表情,但是搖了搖頭。

“進去,我不怪你。”鍾樾又重複了一遍。

白鷺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進了維修鋪。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鍾樾身上,仿佛是想親眼看看,他是怎樣把青年的腿給“修”好的。

鍾樾目光環視過這些凡人,當著他們的麵,深深鞠了一躬。

眾人:“……”

“抱歉,各位。”鍾樾禮貌道,“我很抱歉讓大家聽到不實的宣傳。”

此言一出,剛才安靜下來的百姓們又開始議論起來。

“我就說嘛,哪兒真有這麽神奇的事!”

“辦不到就不要說假話,年紀輕輕,真當自己有兩把刷子了?”

“我看果然還是李氏靠譜,拿東西過去,說是不能修就是不能修。”

質疑與貶低的話,鍾樾盡數聽在耳裏,但沒有辯駁半句。

在他身後,殘疾的青年正透過維修鋪的落地玻璃窗,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我是一名工匠,麵對送到店裏來的物品,我能做到的隻有盡力修理。”鍾樾說,“但人的四肢都是骨肉長的,要想恢複原狀,我無能為力。”

議論聲變得更大,大家夥都在搖著頭,也有部分人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做生意最重要是誠信二字。”鍾樾繼續認真道,“這次事情出於鄙店的失信,我將盡可能挽回失去的信用…鄙店三天內所有消費免單,還是按老規矩,今日送來維修的物品,明日同一時間即可取回。”

鍾樾言辭懇切,開店以來,像這樣失信的事情還是頭一次,這番發言讓不少人動容。

當有一人大聲叫好,其他人便紛紛為他鼓起掌來。

鍾樾便朝他們又鞠一躬,轉身進了店內。

店裏邱煜和白鷺都神色緊張地看著他,鍾樾擺了擺手示意無妨,讓殘疾青年坐到沙發裏來。

白鷺殷切地給他們倒茶,但不大敢跟鍾樾眼神交流。

“去,”鍾樾喊他,“把你朋友的本兒全部撤回來,不要再提我們店。”

白鷺愣了一愣,連忙跑出去幹活了。

鍾樾這才將目光落回到青年身上。

青年已經大致猜到了,眼裏有幾分失落。

“很抱歉,我不能讓你的腿恢複原狀。”鍾樾為他鼓起掌倒上茶,“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嚐試為你做義肢。”

“…義肢是?”青年眼中又浮現出一絲希望。

“能讓你恢複基本活動能力的假肢。”鍾樾說。

在過去,他曾為一名將軍做過義肢,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先為你量一下腿長。”鍾樾取過一卷皮尺道。

這才短短兩周不到,李氏維修鋪就恢複了它原有的熱度。

李師傅感到很滿意,哼著小曲兒修鍋蓋。

“師傅,你也太聰明了!”店裏夥計說,“讓那殘疾的趙東東到鍾氏店裏去。”

李師傅得意地笑起來:“做我們這行,最忌誇下海口說大話,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知道嗎。”

“是、是,師傅您說得對!”夥計連忙應和道。

兩人於是埋頭修起東西來,夥計抬頭擦汗時,遠遠看見了一個有點兒熟悉的人影。

他眯了眯眼去確認,認出來人後,連忙揉了揉眼睛,仿佛自己看錯了。

“師…師傅。”夥計連忙說,“我…好像看見趙東東了。”

“看見就看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李師傅不滿道。

“趙東東沒拄拐杖。”夥計用顫抖著聲音說:“他真的長出新的腿了!”

“什麽?你莫要說胡話誆我!”李師傅大驚,連忙抬頭望去。

街對麵的可不就是趙東東嗎,沒像往常那樣拄著拐兒,而是如常人一般,用兩條腿自在地走著!

長褲下也不是殘缺的空管了,而是結實的腿的形狀。

李師傅頓時眼都直了。

就在這時,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兒跑出路中間追皮球,有轎車從岔路口拐出來,車主沒注意看見她…

眼看就要撞上,隻見趙東東突然邁步跑了起來,一把抱過小女孩兒,帶她脫離險境。

路人們都為趙東東鼓掌,趙東東笑得很陽光,抬頭看見李師傅,便快步跑過來,與他打招呼。

“你的腿…”李師傅實在忍不住驚訝。

“噢,是鍾師傅替我修好的。”趙東東大方得撩起褲管,現出裏邊鐵製的義肢,“我練習了整整一個星期,現在能跑能跳了!”

李師傅眼裏的光慢慢暗下去,他沒想到,鍾氏竟然有這等本事。

“現在鍾氏那邊門庭若市,每天都可熱鬧了。”趙東東說,“他還讓等不及、住的遠的客人到您這兒…”

趙東東話到一半,心知說漏了嘴,頓時不太好意思地看著李師傅。

李師傅自然明白了,沒說話,心裏生出一種深深的羞愧感,讓他幾乎抬不起頭來。

他到底是輸給了那個年輕人。

-

鍾氏維修鋪內,白淼抱著一束玫瑰花進來。

“邱煜不在。”鍾樾從維修的電視機前抬起頭,言簡意賅道。

“他到哪裏去了?”白淼問。

鍾樾想了想,實話實說:“他給啟蒙學校當體育老師去了。”

白淼眨了眨眼,點點頭道了謝,正要抱著花出去,就和進店的李師傅撞了個正著。

“啊,白玫瑰小姐!”李師傅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您好,李師傅。”白淼禮貌道。

“上回弄丟你的劍,實在很不好意思。”李師傅道歉,“那劍鐵定很貴重吧,我還在派人給你找,要不…這劍值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用了。”白淼露出一個很甜的笑來,“不見了就算了,可能是劍長腿跑了。”

“啊這哪兒好意思…”李師傅說。

兩人在門口說了一圈車軲轆話,白淼走掉以後,李師傅才踏進店來。

看見鍾樾的那瞬間,李師傅頓時認出了他來——這是那個徒手把他三輪車扳正的年輕人。

若是他有這等巧手能工,那實在是不足為奇之事。

李師傅連忙上前來,虛心拱手道:“鍾師傅,久仰大名。”

“您好。”鍾樾衝他點了一下頭,未等對方開口,便直接問道:“容我冒昧問一問,剛才你們說的劍,是什麽劍?”

李師傅愣了愣,回道:“那是白玫瑰小姐半個月前,交予我修理的一把古劍。”

他正想向鍾師傅討教一下如何修劍,便不自覺說得詳細了點兒。

鍾樾也是抱著碰運氣的心,問道:“那是把怎樣的劍,您還記得嗎?”

“血紅色的,有這麽長。”李師傅比劃了一下,“看上去有千年曆史了,生滿鐵鏽,劍身上滿是劃痕…”

鍾樾聽見血紅色,即刻皺起了眉。

“啊,劍穗倒是新的。”李師傅說,“劍身看著很殘舊了,劍穗卻好像是新做的一樣。”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此時,大寶劍還在無憂無慮地吃香喝辣。

在他不知道的瞬間,鍾師傅悄悄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