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大夫為白玫瑰處理脖頸上的刀傷。

“開點兒藥膏回去,每天塗抹兩次,就不會留下疤痕。”老大夫說。

兩人出得醫館,邱煜猶豫了一會兒,開口:“你…”

“叫我白淼。”對方將手背在身後,像個頑皮的大小姐那樣,邁著輕快的步子。

跟那天在後台休息室內見到的,很不一樣。

他是千變萬化的,讓邱煜拿不穩。

兩人一路走到堤坡上,隔著欄杆能看見海。

夕陽將白淼的白旗袍染成很溫暖的淡橘色。

“我是來拿回我的戒指的。”邱煜把心一橫,離他一段距離道:“前天你套在手指上的銀色指環,是我的。”

“哪個指環?”白淼抬著杏核狀的雙眼想了想,而後笑道:“噢,我想起來了。”

他說著,朝邱煜邁了一步,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邱煜皺皺眉,退了一步,認真道:“能把它還給我嗎?”

“扔上台的東西,就是給我的賞錢。”白淼又往他身邊邁了一步,“你不明白嗎?”

“我扔錯了。”邱煜繼續後退。

他們每說一句話,都往堤坡高處邁一步,不知不覺已經向上走了很多步。

“這樣吧,弟弟。”白淼說,“實在想要回的話,你得拿東西和我換。”

邱煜心裏一驚,他身上已經沒別的值錢玩意兒了。

總不可能回去管鍾樾要吧。

“我…沒有錢。”隔了一會兒,邱煜攤開手,坦誠道。

他後腳跟撞上一塊大石墩,這下竟然沒得退了。

“我不要錢。”白淼一步邁上來,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說:“我要你親我一口。”

邱煜一僵,瞬間半邊臉都麻了。

“怎樣,這很簡單吧,你應該也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白淼退回來,背著手看著他。

“我直說吧。”邱煜深吸一口氣,也努力地看著對方,“我對男人沒興趣。”

白淼看著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停頓片刻,他抿了抿唇,微笑而禮貌地往後退了一步:“那沒關係。”

在對方進了無數步以後,白淼的這個舉措,竟然給了邱煜一瞬的空落感。

他怕是被蠱惑了。

“那麽,過兩天,你陪我出去玩兒吧。”白淼說,“然後我就把戒指還你。”

夕陽下,白淼笑起來,沒有舞台上的妖冶迷人,反而是給人一種純真而美好的感覺。

邱煜的心跳搶了一拍。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白淼笑著說,模樣像是一隻偷腥的貓兒,有著顯而易見的快活。

看著他這副模樣,邱煜隻感覺渾身的氣血就這麽湧了上來。

如同上次一般,他趕在自己臉紅前,沒命地跑了。

“哎!”白淼在身後大喊,“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住在哪兒呢!”

邱煜被迫停下來,隔得遠遠的,看著對方。

傍晚的海風拂動著白淼的長卷發,仿佛隨時就能把他刮上天空,變成一朵染著橘色的雲。

“過兩天,”邱煜咬著牙大聲道,一字一字清楚地說,“我會去歌舞廳找你,你等著!”

說完,他就再次轉身跑了。

隻留白淼一個人站在原地,笑得樂不可支。

夕陽西下,鍾樾將維修好的物品,一件件交還到客人手中。

昨天送過來的,基本都是些鍾表、椅子一類的小物件,對鍾樾來說,修理難度並不大。

但這個時代還流行電器,鍾樾計劃買些書回來看,了解它們的工作原理,就有辦法修理。

“真是太厲害了鍾老板,我這手表就跟全新的一樣!”

“不僅翻新了內部,還給表麵刷了一層漆,李氏那兒哪有這麽好的服務?”

“別說,鍾老板看上去文文弱弱,竟然當真是個能工巧匠,佩服佩服!”

“鍾老板可曾有婚配?昨日愛女收到定情紅繩,不知鍾老板是否有意…”

客人們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因為是鍾樾自己鬧出的烏龍,隻得笑著禮貌將他們送走。

暮色降臨時分,邱煜依舊沒回,追憶鑒的主人倒是按時來了。

女子踏入店內,大方道:“鍾老板,我來取我的鏡子。”

鍾樾將銅鏡從綢布中小心取出,特意注入小部分法力,將其遞予女子。

女子毫不猶豫地接過了。

“哎,怎麽感覺有點兒燙?”女子疑道。

“很抱歉,銅鏡沒能為您修好。”鍾樾恭敬道。

女子的神色隨即有一瞬黯然,道:“沒關係,我也早就料到了。”

“抱歉,鄙店就不收您修理費了。”鍾樾說。

“破鏡本就不能重圓,是我癡心妄想了。”女子說,“鍾師傅好手藝,今日想必已為眾人見證,不知明日能否到我府上來,替我家夫人修理愛車。”

鍾樾心中即刻清明,這是找尋追憶鑒來源的好機會。

“那自然沒問題。”鍾樾禮貌答道。

“那就拜托你了。”女子即刻取過紙筆,寫下地址,“明日未正,我派人在大門口等候鍾師傅。”

鍾樾拱手,將她送至店門外。

回到店內,鍾樾一看那張寫著字條的紙,頓時感到萬分熟悉——

這正是上回才去過的白家。

“媽媽的好大兒啊,這都多少天了,你怎麽還在家待著啊,你說你是不是自閉啊…”

白家後院內,白夫人痛心疾首地對靠在太師椅上曬太陽的白鷺說。

“媽,我先前天天出去,您不高興。”白鷺闔著眼慢慢道,“現在我才在家待了兩天,您就閑我煩了。”

“這麽好的天兒,就應該出去玩。”白夫人一臉慈祥地說。

白家老爺是留過洋回來的,獨寵這一房太太,奈何兩人相愛多年,一直沒有子嗣。

但兩人也沒怎麽為這事發愁過,某天下大雨,他們開車路過街口,隨手一撿,就撿回了個雨中又冷又餓的小可憐。

撿回家一看,這小可憐稱自己名叫朱鷺,聰明伶俐又活潑開朗,兩夫婦自然喜歡得不得了,覺得這是天賜的幼崽,把他當親生兒子養,要什麽給什麽。

被迫打了幾千年架的白鷺,哪裏受過這等待遇,自然歡歡喜喜地過上了少爺哥的好日子。

能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服,將來還可以娶個美人,天天抱著和他一起錦衣玉食,快樂啃老。

白鷺對自己的劍生規劃非常美好,如果不是他身上時常這兒疼那兒幹。

“兒啊,你這腿還疼嗎?”白夫人說。

“已經好很多了,我現在能走能跳。”白鷺曬著太陽除著鏽,覺得自己身上特別舒服,“媽您放心,明天我就出去玩。”

“哎,好好玩兒!”白夫人高興道,“多花點兒錢,別委屈自己,出去看誰不順眼,回來跟媽說,媽讓爸biubiubiu幹掉他!”

“好…好。”白鷺答道。

“姐姐。”從屋裏走出一個旗袍女子,微笑道:“我叫的那個鍾師傅來了。”

“這麽快?馬上來!”白夫人不舍地揉了一把兒子,急匆匆走了。

“弟弟。”白鷺喊了一聲。

院裏的白貓沒搭理他,正舒舒服服地眯著眼,睡在自己給自己買的軟墊上。

當貓也是挺快樂的,白鷺不禁有幾分羨慕。

“鍾師傅,請往這邊走,夫人就在院裏和少爺說話呢。”老管家領著鍾樾到院裏來。

進了院裏,才發現白夫人前腳剛走。

白鷺睜開了眼,看見的正是將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舉高高的鍾樾。

鍾樾看見他,禮貌地點了一下頭。

在他的肩頭上,正睡著喝得爛醉的小白老虎邱煜。

這邱煜失蹤了兩天,今天早上醉醺醺地回來的,一問戒指又沒要回來,還發酒瘋,拆了鍾樾一件織好的毛線衣。

等到鍾樾要出門了,他聽聞是到追憶鑒主人家去,又揚言要保護飼主,嗷嗚嗷嗚地扒拉上鍾樾的肩頭。

那一身酒氣,差點兒沒把鍾樾給熏過去。

“你就是維修工?”白鷺從太師椅上起身。

“腿好了?”鍾樾挺意外的。

“好得很。”白鷺發現對方比自己高點兒,忍不住站上了台階。

“你先退下吧,我想和他聊會兒。”白鷺對管家說。

鍾樾不知道有什麽好聊的,就這麽和對方互相盯了一會兒。

在這個間隙,他肩上的小白老虎睡得翻了個身,竟然撲通摔了下來。

爬起就是嘶吼著要打壞人,結果沒看見壞人,倒是迷迷糊糊看看一坨白白的東西。

不知道是什麽力量驅使了他,小白老虎歪歪扭扭地朝小白貓走去…

兩名“飼主”都停下對視,注意著自家貓的動態。

小白老虎到達貓的跟前,竟然往上一趴,欺身而上——

白貓瞬間瞪大了藍色的貓眼,發出一聲慘叫。

“邱煜!”

“弟弟!”

鍾樾和白鷺連忙趕過去,迅速將他們分開,一人手裏緊抱著一隻。

大白老虎酒還沒醒,此刻暈頭轉向的,白貓則死死地瞪著他。

“你的貓騎了我弟弟!”白鷺不敢置信道。

鍾樾此刻也十分不敢置信,不知道是該道歉,還是該就地把邱煜揍一頓,好讓對方解氣。

隔了好半晌,鍾樾才抓住了不是重點的重點。

“它是你弟弟?”鍾樾問。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沒想到吧!大白老虎是攻!(反派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