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嗎!好了嗎?”

茅屋外來來回回踱步千百遍的王四,嘴中不斷的碎碎念。

瞧著從門縫溢出的光彩雲霧,目眥欲裂,心中大恨不已。

要是自己也能成為這些人口中的什麽勞什子符師,那該多好?

恨不得抬腿一腳踹開這礙事的破門,一拳打爛窗戶,好讓屋內發生的種種,從這窗戶門中鑽入眼裏,好知道...

未來的媳婦兒呀,她怎麽樣了?

一直到屋內傳來幾聲重物墜地的聲響,有人輕聲呢喃,王四終於忍不住,一腳踹開木門,衝進屋內。

進門的瞬間,王四整個人愣住了。

這...發生了什麽?怎麽回事?

二話不說邁腿從幾人身上跨過,大步流星走到床榻之前,定睛一看,呆愣無語。

床榻上躺著的舒月,周身紮滿細小銀針,如有一條條光彩宜人的銀色小蛇,遊曳浮動於銀針之間。

整個人,好似披上一層霞光溢彩的輕紗,看得王四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想,隻是一肚子的無名怒火頃刻間煙消雲散。

王四發誓,這是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看到的最靚麗的風景。

仿佛世間美好,全都係於一人發梢。

王四不由得癡了,站在原地便是良久良久,待到日頭西落,茅屋昏暗,舒月身上遊曳的光華,這才漸漸暗下。

一聲呻吟自床榻之上響起,王四驚醒,連忙上前將被子蓋好,免得紅姑娘醒來之後,生了什麽誤會,那就得不償失了。

舒月睡眼稀鬆,勉強看清王四手足無措的站在床前,秀眉微皺,疑惑道:“王大哥,你怎麽在這兒?林曦妹妹呢?”

王四啊啊哦哦的半天,這才低頭瞧見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幾人,伸手一指,叫嚷道:“這兒呢這兒呢,都在這兒呢!”

舒月試著動了動,眉頭大皺:“咦,我怎麽動不了呢?”

王四聞言,彎腰一撈,將連連咂嘴的蓑衣老翁提了起來,使勁搖晃:“喂,老頭兒,醒醒!”

老翁正睡得香甜,剛剛夢見枯骨生肉,死者還魂,剛要舉起手裏的板磚問候問候,便被人搖醒,不由得勃然大怒!

“娘的,吵什麽吵,你個小王八羔子,叫魂?”

王四撓撓頭,抱歉一笑:“那個,那個前輩,紅姑娘醒了,但是動不了,我就,就有些著急嘛不是!”

老翁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插著這麽多針,你試試看你能不能動?”

“可我也不敢拔啊!”

“老夫叫你拔了嗎?”

“我...啊,這天黑了,我去點燈!.......哎呀,他娘的誰呀?”黑暗中,王四不知為何,一個不留神栽倒在地,坐起身便罵罵咧咧。

莫真幽幽開口:“你,踩我腳了!”

王四一縮脖子,趁著黑暗吐了吐舌頭,灰溜溜爬起身,將屋內燈火點燃。

莫真三人相繼醒來,癱坐在地,感受著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酸痛,望了一眼老翁,小聲道。

“前輩,怎麽這麽累?”

老翁淡淡撇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溫子念,理所應當道:“你知道人體內的筋絡血脈鋪開來,有多遠嗎?”

溫子念微微搖頭,懶得回答,也懶得想。

“可以繞著大威,轉上三五十圈!”

老翁再瞥向溫子念,等待回複,卻不曾想這貨居然坐在地上打起瞌睡來。老翁一甩衣袖,冷哼一聲,不再搭理。

接著燈光,走到床前,微微一愣,破口大罵道:“是那個白癡把被子蓋好的?沒看見紮著這麽多針?眼睛長屁股上了嗎?”

王四一縮脖子,悄悄拉開大門,一溜煙不見了蹤跡。

老翁小聲嘀咕道:“媽的,要不是老夫將這針祭煉祭煉,搞不好還真要斷掉一些!那就不好玩兒咯!”

躺在**難以動彈的舒月,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老翁淡淡一瞥,舒月一臉天真的望著老翁:“先生,我現在...可以活命了嗎?”

老翁沒好氣道:“沒有,你麽得治了,活著等死吧!”

“噢。”

地上癱坐的三人挺起腰杆,疑惑望來。

老翁伸手一挑,將單薄棉被掀開,淩空一握,無數秘密麻麻的銀針無風自動,顫抖不已。

手腕一提,銀針紛紛離開舒月肉身,自行飛到不帶之中,各歸其位,整齊又有序。

這一幕看得舒月目瞪口呆,豎起拇指讚歎一聲:“老前輩真本事!”

老翁眉頭一挑:“如何,老夫這煉器之法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厲害,厲害得不要不要的。”

溫子念卻是眉頭緊鎖,問道:“前輩,這是...什麽時候被你祭煉成這樣了?”

“哈哈哈,就在剛剛啊!修路搭橋,開山鑿河,這些個銀針可是當之無愧的神器唉,當然要留下幾分玄妙,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嘛!”

溫子念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好好,我就說嘛,一個人的經絡血脈怎麽能如此綿長,原來還多了這麽多小玩意兒啊!”

蓑衣老翁老臉一紅,幹咳一聲說道:“這不也沒辦法嘛,想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豈不是為難人嘛!”

“你想啊,咱做的是什麽事兒?那可是跟閻王爺手裏搶人,尋常銀針可以嗎?當然不可以,要不然天下還會有這麽多經脈盡斷而死的好漢?”

“是極是極,老先生說什麽都對,畢竟歲數這裏擺著嘛!”溫子念連連點頭,深以為然,隻是這眼神嘛......

年紀大了不起?要是年紀大了就做什麽都可以,說什麽都對,那水底那些萬年老王八,豈不是各個德高望重咯?

老翁悻悻然,一臉尷尬,還能說什麽呢?不能說什麽,現在說啥都是蒼白無力的解釋。

那就不說唄,大山一鑽,茅屋一關,你管我如何?

好在莫真即使出聲替老翁解釋道:“前輩說的沒錯,子念你就不要在哪兒陰陽怪氣,心疼這點玄妙了,要是真要怪老前輩報以私心.......”

“那我也是幫凶,換了你,你也不得不幫忙祭煉!”

溫子念挑了挑眉,疑惑道:“哦~怎麽回事?”

莫真麵色一正,緩緩道:“我凝聚三魂收束心念,立身玄門之中,搓揉雲霧化作絲線,灌溉到銀針之中,根本沒有辦法越過銀針直接澆灌在血脈之中!”

“所以,我沒有辦法,隻得先將銀針祭煉,順著銀針一路前行,最後將一絲一毫的玄妙之力留在針尖,然後老前輩落第二針,第三針,我緊隨其後。”

“以點連線,將亂做一團的筋脈引導開,回到應有的位置!”

說道此處,莫真望向溫子念,輕聲道:“所以,子念,我們不該糾結為什麽要被老先生利用,幫他打造出一副堪稱神奇的銀針,而是要深思...”

“符石,到底是什麽!”

“退一萬步講,老先生有此神器,再加上超然的學識,以後一定能幫很多人脫離痛苦,世間萬般疑難雜症,都會在這一副銀針之下,變得有醫可尋,有藥可治!”

溫子念怔住,撓頭道:“我就是,我就是氣不過老先生沒告訴我,有這麽累啊!”

老翁笑嗬嗬道:“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幹這事兒,委實也是不知道,這玩意兒有這麽累。”

幾人古怪道:‘什麽?你也不知道有這麽累?’

老翁理所應當道:“對啊,老夫不是說了嗎,隻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不過好在,萬事順遂,百事如意!結果很喜人!”

溫子念沒好氣道:“但是,老先生有沒有想過,我們幾個人,少了一個都沒辦治好她!”

“而且老先生有所不知,為了治好她!”溫子念指著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舒月緩緩道。

“我們一屋子內的四名符師,全部上場,老先生手撚銀針,落針定脈,莫真負責穿針引線!”

老翁點頭:“這老夫自然知道。”

“可是老先生有所不知的是,莫真的身後,還有我們兩個,而且你知道,我開了幾座玄門嗎?”

老翁怔住,溫子念攤開雙手,青黃二色符石緩緩升起:“兩座!”

老翁驚駭:“你一人如何開兩座玄門?”

溫子念漫不經心道:“光是開門不做事,這有何難!”話音剛落,青玄二色符石綻放出光彩。

你來我往,互為扣關,凝聚為一太極光盤吞吐光芒。

莫真恍然:“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何剛剛時有時無,一下子輕如鴻毛,一下子重如泰山,原來如此!”

老翁驚歎,嘖嘖稱奇:“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溫子念擺擺手:“這沒啥的,要不是小曦幫我收斂光彩,送到莫真體魄中,我是堅持不了幾個來回的!”

“什麽?連她也出手了?”

林曦點頭道:“嗯呐,我看小野人實在是忙不過來,就...幫忙撿撿光亮了!”

老翁麵色一苦,眉頭緊皺,心中嘀咕不停。

“完了完了,老夫的路子,怕是難咯...這可咋辦呐!”

幾人自然沒什麽心思琢磨老翁心底所想,各自心中皆有微風輕拂,有人掀起驚濤駭浪,有人泛起漣漪,綿延極遠。

莫真便開始思索,什麽是符石,為什麽藏有如此浩瀚且純粹的力量?這股力量從何而來?

舒月就更加想法多多了,路子很野,但是路沒有錯,隻是走的方式不太對,好在知錯,知錯又能改!

這便很好了!

至於溫子念嘛,思緒翻飛十萬裏,恨不得立馬衝到新陽城,抱起符石溜之大吉。

送信,才是當務之急嘛!

林曦嘛...有多了一個吹噓的資本。

你見過人身上的筋脈嗎?

嘻嘻嘻,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