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召回張浮山的儲物袋,稍一搜查,一件式樣精美的卷軸就出現在徐問手中。

略一觀摩,徐問不由臉露喜色,的確是那份傳承的下半部分。

張浮山忽然逃跑的原因也不言自明,這份傳承對張家而言至關重要。

知道徐問的目標是這個後,即使隻是萬一的機會,他也要試圖逃跑。

他那張火焰飛騰術品階也頗高,並不是全無逃走的可能。

不過,在修煉鯤鵬逍遙訣的徐問麵前,所有的手段都隻是妄想而已。

看到往日高不可攀的仙人像螞蟻一樣被徐問碾死,張鍾毓張大了嘴,半晌都合不攏。

下一刻,他猛地跪倒在地,對徐問大聲道:

“現在,這妖人除了想搶奪我家傳承之外,還想進入高祖留下的秘藏。”

“我與他虛與委蛇,交出了傳承,卻始終沒有交出進出口訣,讓他無功而返。”

“仙師乃真正神人,我願將口訣獻與仙師,隻請仙師看在我恭敬的份上,幫襯我一二。”

“從此之後,張家願在每一縣為仙師建一座生祠,令萬民日夜稱頌仙師大名,為仙師祈福!”

這話一出,徐問沒有說什麽,呂蓁卻先臉色一變。

自從嫁與張鍾毓之後,對方對她言聽計從,從無任何隱瞞,連皇家傳承的上半冊都交給她保管。

她本以為,對方已經徹底對她死心塌地,沒想到,對方藏有這等機密之事,卻始終沒有對她透露半點口風。

將呂蓁的表情盡收眼底,徐問不由有些好笑。

凡人勾心鬥角,隻為那區區可笑的一點東西,哪裏及得上仙人所求,實在是可悲又可歎。

抬手一揮,四周的樹木齊齊枯萎,一道純正的生命精氣落入張鍾毓的體內。

身體上的傷勢,精神上的疲倦,元氣上的損耗瞬間恢複圓滿,張鍾毓猛然覺得自己能一口氣來十次。

“甲木之土、乙木之根,丙木之幹……”

沒有絲毫討價還價,張鍾毓大聲念出一長串奇怪的口訣。

口訣並不難記,以甲乙丙丁開始,字句也非常簡單,顯然是潛國高祖防止後人記不住,而刻意設計的。

在不懂的人看來,這些字句毫無意義,完全是不知所雲的囈語。

但這徐問這個靈植夫聽來,這些口訣卻都意有所指,並非胡亂編造的內容。

張家是靈植夫世家,當年徐問的蘊靈鋤、化靈壺就是奪自張醒那裏,一直沿用至今。

潛國開山老祖多半也是靈植夫,才會有絹帛傳承存世。

張浮山此來,多半是張家某種靈植夫傳承出了問題,才起了取回潛國高祖留在凡間的傳承。

不過,張家顯然並不是很重視,隻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的想法,才派出了個煉氣七層的張浮山。

修煉之人記憶超群,隻是聽張鍾毓念了一遍,就記下了所有口訣。

飛入高空,徐問開始繞著皇宮不斷飛行。

皇宮有禁空陣法,而這個陣法自然不止禁空一個功能,還能隱匿、迷幻,張鍾毓所謂的高祖秘藏,就是這個東西。

飛行一周,徐問很快發現了不同,這個皇宮中竟然有十來株高大的靈木。

品階都不高,都是一階上品,但生長的都很好,四周都有欄杆圍著,顯然平時都有專人打理。

以這些靈木為核心,結合口訣,很快便發現了一個以靈植、建築、水池組成的陣法。

唯一有些疑惑的就是,這個陣法竟然頗為玄妙,不大可能是一個煉氣之輩布下的。

潛國高祖必定隻是煉氣晉級,這點毫無疑問,一個築基高手,不大可能來凡間建立國都。

如果他是築基高人,張家也不可能隻派張浮山這等角色來取回傳承。

但徐問獲得的那份靈文絹帛和這個陣法,明顯都超出了煉氣層次,難不成他還能在這個凡俗築基成功?

搖搖頭,驅散這個無稽的想法,降落地麵,抬手召出蛇妖,一人一妖分落兩個陣眼。

這個陣法原本要三個築基高手齊齊施法才能打開,惡鬼和鎮鬼塔暫時放在了張誌明那裏,一時湊不齊三個人。

不過,這也難不倒徐問,抬手一揮,青鱗劍猛然飛出,落在最後一個陣眼。

身為三階通靈法寶,青鱗劍短時間內也可以視作一個築基修煉者。

心思一動,法力齊出,遵照張鍾毓所言口訣,法力不斷波動,模擬出各類靈木的氣息。

漸漸地,一株株靈木光華大盛,褪下平日的凡貌,露出仙家氣象。

數十種靈木之光匯集到一起,最終直落皇宮中一個巨大的太液池,其實就是一個人工池塘。

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後,一座與皇宮其他建築截然不同的宮殿緩緩從湖底升起。

隻是一眼,徐問就發現,這是一幢明顯具有至元門風格的修煉之所。

一個淡淡的光罩罩住宮殿,使其能不懼水火。

轟隆隆的巨響驚動了許多人,張鍾毓、呂蓁帶著大批護衛趕到池塘邊。

他們夫妻這些年悉心經營,皇宮內本就是他們的勢力範圍,隻是因為張浮山仙人身份,一切才土崩瓦解。

現在妖人和偽帝已死,真仙降臨,他們夫妻很快就重新掌握了皇宮。

不理會他們,收回蛇妖和青鱗劍,徐問直飛宮殿。落在宮殿之外的小廣場外,他才剛剛一接觸護罩,就有一股波動從他身上掃過。

而後一股柔和的勁力湧出,將他推出數丈開外,一股意念傳出:

“唯張懷月與木蘭心的後代子嗣可入大殿!”

張懷月顯然就是潛國高祖,又忽然出來個木蘭心,想必就是這個陣法和絹帛傳承的源頭了。

其實以徐問的實力,完全可以強行破除陣法。

但這很可能引發陣內的自毀手段,白忙活一場。

心中一動,抬手一揮,張鍾毓立即騰空而去,緩緩飛向湖中的宮殿。

他也算是個人物,一般人猝然遇到這種情況,必定嚇得大喊大叫,他卻強忍心中恐懼,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三皇子得仙人青睞,得入高祖秘藏,是潛國真主!”

看到這一幕,呂蓁隻是稍一愣神,就立即大聲叫了起來。

四周的人聽了,也許是被這一幕感染,也許是有呂蓁找來的托,很快也開始振臂高呼:

“仙人青睞,潛國真主!”

“仙人青睞,潛國真主!”

“仙人青睞,潛國真主!”

……

“這兩夫妻,善於抓住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竭力擴大自己的牌麵,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看到這個架勢,徐問也不由心生感慨。

也難怪呂蓁明明身有靈根,卻無法凝氣成法。

修煉要的是心思靈敏,而不是心思機巧,她這種心態,不適合修仙,隻適合宮鬥。

落入宮殿之前,張鍾毓恭恭敬敬向徐問行了一禮,恭聲道:

“不知仙長有何吩咐,我無敢不從!”

別的不說,他這態度倒是的確讓人無法心生惡感。

“無須擔心,往前走就行!”

抬手搭在張鍾毓的肩膀上,徐問低聲吩咐了一句。

張鍾毓依言向前,徐問的法力從他體內轉了一圈,再透體而出,與陣法輕輕一個觸碰。

那股無形的力量再度掃過,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陣法之力一轉,護罩內頓時出現一個缺口。

張鍾毓大步踏入,徐問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身子淩空,也走了進去。

陣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從來沒有無敵的陣法,隻有無敵的人。

這個本來需要血脈後人才能進入的陣法,被徐問輕而易舉地破去。

進入護罩後,就再無其他禁製。

畢竟這是張懷月為後代留下的傳承,而不是為了滅殺後人。

藏於湖底數百年,但有陣法的庇護,這裏依舊沒有任何腐朽的痕跡,空氣也極為清新。

拂袖一揮,殿門打開,一對宛如神仙中人坐在堂上。

兩人前麵一個案幾,上麵有幾個幾個光罩,護住一些東西。

張鍾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五體投地泣涕道:

“不孝子孫張鍾毓見過高祖、高皇後!”

這必然就是張懷月和木蘭心二人了,兩人的軀體都經過功法洗煉,百年不腐,後人一見便知。

兩人都是前輩,徐問也躬身行了一禮。

看到徐問這個樣子,張鍾毓頓時安心了許多。

雖然是純粹的政治動物,但如果先人遺體當著他的麵被褻瀆,肯定還是很難受的。

徐問的舉動表明,他不是那種粗俗無禮之人。

火光一閃,兩人案前的一張靈符自動激發,一個有些滄桑的聲音響起:

餘張懷月,年近百齡才至煉氣九層,大道無望,遂回返凡俗建立潛國,為張家經營別窟,此為畢生憾事也。

卻偶遇重傷蘭心,已為築基高人,卻願下嫁於我,留戀此凡俗而不去,此為畢生幸事也。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縱使大道之路貴為金丹、元嬰,又有幾人得道成仙,終不過黃土一抔。

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遍閱世間朝陽夕露,雖一生百年,神仙不易也。

唯憂心此別窟傾頹,留下我與蘭心畢生所修,如後人有光大張家一日,再入仙途之際,不可忘赤玉城南山穀張家。

留音到此結束,徐問聽得也不禁暗暗佩服。

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張懷月區區煉氣之軀,竟然能掙下如此大的產業。

這張懷月不知道是哪裏天賦異稟,竟然能讓又一個築基修士一見傾心,從此流落凡俗。

有木蘭心這個築基高手在,張懷月的靈植夫傳承才能更上一層樓,才留下了絹帛傳承,還建立這個大陣。

不過,木蘭心的傷勢顯然極重,否則也不會輕易留在凡俗。

應該在張懷月死後沒不久,她也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