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正在侍弄花草的徐問忽然抬頭,而後身至一晃,悄然消失不見。
村口,有些興奮、有些憔悴的劉慕仙大步而來。
一個月的孤寂生活,活動範圍就那麽大,吃的東西千篇一律,難受、無聊、苦悶是必然的。
徐時雨夫婦已經得了徐問的囑咐,當即迎出門來,招呼劉慕仙進屋。
吃喝洗漱一番,劉慕仙仿佛沒有見過人一樣,在村中四處溜達,與每一個遇到的人打招呼聊天,連路邊的狗都沒放過。
在徐家客房住了一宿,第二天中午,帶著一絲不舍的劉慕仙告別了徐時雨夫婦和其他人,離開了望龍村。
她的表情有一絲恐懼,步子卻極為堅定,走入山林,確定沒有人跟蹤,當即運起提縱之術,往黑崖山趕去。
空氣一陣波動,徐問悄然出現在不遠處,看著她奔向黑崖山的背影,微微頷首。
女孩與呂蓁果然極為相似,不僅僅是對大道的向往,而是對任何目標的執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堅定。
在凡世,這未必是多好的習慣,但是在追求大道的路上,這卻是基礎條件。
隻要女孩還能堅持幾次,她就算過了徐問這關,值得徐問為她專門跑一趟青楓城了。
春去秋來,此後數月,女孩每一個月就會回望龍村一次,徐問偶爾也會現身指點他幾句。
剛開始,每次離開望龍村前往黑崖山的時候,女孩還有些膽怯和不安,但很快就被堅定和沉穩取代。
看得出來,要不是為了得到徐問的指點,她都未必會返回望龍村。
而她身上殘留的靈氣也越來越活躍,雖然還不明確女孩的靈根強度,但從她這個修煉速度上看,肯定不是最差的那種,多半是四靈根。
潛國的局勢也越發動**,張鍾毓和張誌明分別率領一支隊伍,開始與四方諸侯交戰。
是的,他們沒有合成一股,而是分別率領了兩支完全獨立的軍隊。
張鍾毓的勢力更強一分,畢竟他經營多年,占據了皇城。
但張誌明並沒有遜色多少,每當他頭頂神光、手持神兵,在惡鬼的護衛下向敵人發起衝鋒的時候,就是敵軍望風而逃的時候。
父子雙方並沒有起直接的衝突,卻也多談不上友好,而是以皇城和佑皇城的中心為邊界,分別往兩邊發展。
以現在的局麵,他們父子削平諸侯是一定的,不確定的就是時間和兩人最後會如何自處。
權利和政治是這個世界最神奇也最肮髒的東西,它能讓人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成熟,難以想象的速度腐化。
無論是十幾歲的少年,還是七八十歲的老翁,無論父子還是夫妻。
政客有好有壞,卻絕對不會有幹淨的。
不過,有一點父子兩完全一致,那就是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派人來望龍村一趟。
名義上是探望孩子或者姐妹,實際上是想向徐問表明,他們絕對聽從徐問的安排。
不過,很不巧的是,他們每次來的時候,徐問都恰好不在。
而這段時間以來,徐家還是黑崖山都大變模樣。
屋前屋後、邊邊角角的地方多了許多花花草草、靈果靈木,淡淡的清香彌漫了四處,讓人心曠神怡、疲倦盡消。
夜晚,看著桌前一株死去的靈植,徐問不由露出一個苦笑。
任何一種修真百藝的進階都非易事,靈植夫要晉升二階,必須親手將一枚一階的靈植提升到二階,並全身心感受其晉升過程的點點滴滴。
外物晉升,比煉氣晉升築基容易多了,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身處望龍村這種偏僻之地,徐問不缺靈石、法器,但進階靈植夫所需的東西卻非常匱乏。
勉強湊齊了一份,也毫無意外地失敗了。
修真百藝和其他任何一門技藝都差不多,必須有氛圍、環境、交流。
一個人隱居深山,苦修十年後一舉成名天下知,那隻是最幼稚的幻想。
身影一動,徐問直飛黑崖山,拂袖一揮,正在修煉的劉慕仙忽然感覺陣法大開。
疑惑地走出來一看,就聽到徐問的聲音:
“收拾一下,今天就帶你去青楓城!”
心中大喜,困守這裏這麽久,雖然已經能漸漸摸到凝氣成法的門檻,但少年心性,要說她喜歡待在這裏,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稍稍收拾一番,不到一刻鍾,她就背著一個小包走了出來。
這個孤寂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徐問關閉陣法,將她攝入飛舟中。
法力一湧,飛舟頓時如離弦之箭,直射橫絕山脈深處。
望著頭頂仿佛咫尺可觸的青天,腳下巍峨高聳的巍峨山峰,劉慕仙滿臉興奮,一股世界在我的想法油然而生。
看到女孩的表情,徐問不由微微一笑。
沒有經曆殘酷世事的少年,總有這種他是天下中心的幻想。
入青楓城這條路,當年徐問與劉明和一起,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到青楓城。但駕馭飛舟,不過三天時間就輕輕鬆鬆翻越群山,直抵青楓城外的荒原。
沒有進青楓城,徐問直奔劉家堡。
離劉家堡還有幾十裏的時候,地麵忽然傳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數個少年正在地麵亡命搏殺。
心中一動,徐問遞給劉慕仙一把一階中品法劍,低聲道:
“去,幫助那幾個被圍攻的黃衣人,就說你是劉明和老家之人,翻越太白鳥道求仙而來。”
“啊?”
劉慕仙愣了一下,沒明白徐問為什麽要她這麽做。
下一刻,她已經忽然出現在戰場邊緣。
一個正在警戒的灰衣漢子看到忽然出現的劉慕仙,當即驚叫一聲,掄刀就砍。
少女手持法器,隻差一步就要凝氣成法的,而這幾人都是普通武者,隻要她沒被嚇到呆立不動,就絕對沒有輸的可能。
沒理會下麵的戰場,徐問隱藏身形,直奔劉家堡。
四周到處都有人在捉對廝殺,劉家顯然正在遭受進攻。
十年未至,青楓城似乎對四周的控製力有些下降,以前的青楓城極少發生這種大規模的顯性衝突。
劉家大殿,三十多人圍住了劉家最後的建築。
那些四處逃散的劉家人自有其他人去追殺,他們隻想要最甘美的果實。
數道法術落往大殿,卻又被一道光罩盡皆擋住。
“劉兄,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負隅頑抗麽?交出築基丹,我保證轉身就走!”
一個麵目俊朗,看上去就是正麵人物的人正對著大殿高喊。
喊話的同時,他手上也絲毫不停,一道接一道的法術連續不斷地打向光罩,讓光罩晃動得愈發厲害了。
“韓立,虧得我們認識幾十年,為了一枚築基丹,你就本性暴露了?”
光華一閃,劉遇泊緩緩出現在大殿門口,隔著光罩仇恨地看著外麵諸人。
十來年未見,他已經越發老態,即使這些人不進攻,他的時間也沒有太多了。
“嗬嗬嗬~~~~交情固然重要,卻又哪有有大道重要呢?”
韓立低沉地笑了幾聲,冷聲道:
“交出築基丹,我說話算話,保證讓你們劉家人離開!”
劉:“交給你還是交給誰,其他人也能確保我們的安全麽?”
韓:“當然是交給我,至於我們內部怎麽分配,就不勞劉兄關心了。你最好快一些,一旦被我們強行攻破,那條件可不是這樣了、”
……
交流幾句,見不能離間對方,劉遇泊轉身回了大殿。
大殿中還有三十多人,劉家所有還活著的煉氣士都在這裏,劉明和、劉霓裳、劉弘遠等人都在其中。
幾年未見,三人都已經煉氣後期,尤其是劉明和,已經是煉氣大圓滿境界。
劉霓裳身邊有兩個孩子,手裏還抱著一個,看到劉遇泊進來,急忙問道:
“怎麽樣,父親?”
劉遇泊搖了搖頭,低聲道:
“韓立這個人我最了解,陰險狡詐、心狠手辣,跟他講和就是與虎謀皮!”
“真的不行麽?”
劉霓裳緊緊抱住懷中的幼兒,掃了一眼夫婿,低聲道:
“就算交出築基丹也不行?”
劉明和這些年法力大進,三年前離開了一段時間,回來後一身氣息更是遠勝劉家諸人,似乎已經衝破了築基第一關,打通了三丹田。
但他哪來的築基丹?
劉明和這些年在劉家的話語權越來越大,但錢財一直都是由劉弘遠親自掌握的,憑他自己的那點私財,根本不可能買得起築基丹。
劉遇泊和劉霓裳私下裏聊過,都覺得要不是劉明和額外有奇遇,要麽就是他那位好友暗中送給他的。
不過,自從徐問築基丹一事後,雖然表麵上已經和好如初,但劉霓裳卻不再敢向劉明和打聽徐問的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一個月前,劉遇泊用盡劉家積累了數十年的財富,在一次大黑市上購買了一枚築基丹。
劉家諸人中,最有可能突破築基的,就是劉明和,劉遇泊毫不猶豫地將築基丹給了他。
原本準備等劉明和三寶圓融,就去青楓城找地方築基,不知怎麽地就走露了風聲,引來了韓立等人的圍攻。
“不可能的!”
不等劉遇泊回答,劉弘遠就麵色凝重地搖搖頭道:
“殺了我們這麽多人,還奪走築基丹,他會不擔心我們以後的報複,還會允許我們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