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徐問無所適從的時候,一股意念猛然從某個方向探出,正是少室九鳳。

沒了空間壁壘的阻隔,她的意念如山如海,淵深威嚴,仿佛已經不是人族,而是另一類無蹤。

徐問曾經跟嶽明、費長房等真傳弟子接觸過,但沒有哪個有少室九鳳這等氣概。

她所言晉升元嬰,還真不是虛妄之言。

循著他意念的指引,徐問在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麵中穿梭,隨著他不斷深入,各種畫麵漸漸開始縮小,直至能看出原本的模樣。

下一刻,四周猛然一顫,所有畫麵盡數消失,徐問出現在一個奇異的懸崖之上。

無數巨大無比的石頭堆積在一起,每一個都有數千丈方圓,甚至比一般的山嶽還要大許多倍。

最終形成一塊直起自立、無邊無際的巨大懸崖。

心中一人,一直杳無蹤跡,屬於無盡之涯的清光陡然在他腦海浮現,就要飛出。

“無盡之涯!”

徐問不由在心底驚呼一聲,他一直尋而不著的無盡之涯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眼前。

相比之前,這裏的無盡之涯大了無數倍,每一塊岩石都似乎被施展了巨大術一樣。

不過,如果將他們齊齊縮小數千倍,這裏就與之前的無盡之涯一模一樣。

而因為那道清光的關係,徐問陡然知道了許多無盡之涯的消息。

這個無盡之涯就是將西山遺跡所有秘境聯係在一起的特殊秘境,是所有空間壁壘的集中體現。

無論消亡還是依舊存在,所有秘境的空間壁壘最後都會化為這裏的一塊岩石。

所以這裏的岩石才堅固之極,即使以徐問的實力,也根本破不出哪怕分毫。

正常情況下,無盡之涯有質無形,根本不會顯化出來,也不會被感知,但西山遺跡即將與閻浮提主世界碰撞,才讓無盡之涯以這種形式體現出來。

空間壁壘本身就是靈氣的誕生之源,所以無盡之涯的靈氣才會比一般地方遠遠高出。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想明白這一切,徐問當即神念一動,就要透體而出的清光又被他壓了回去。

少室九鳳這等人物在,徐問本能地不想對方知道他與無盡之涯的關係。

扭頭看向對麵,原本幾次閃電後才能見到的另一塊無盡之崖,這時卻近在咫尺,距離不過百丈,簡直觸手可及。

徐問知道,那就是閻浮提世界空間壁壘的固化之態,是即將受到西山遺跡撞擊後,才顯化出來的特殊形式。

而看起來觸手可及的樣子,其實隻是虛幻的假象,一旦脫離無盡之涯太遠,就會迷失在虛空亂流中,永遠也回不來。

虛空亂流是天地初開,時空未顯時的混沌殘留,是比時空亂流還危險萬分的存在。

別說徐問,就算是元嬰真人落入其中,也基本九死一生。

“少年郎,我們在這裏!”

少師九鳳清晰的聲音出現在徐問耳邊。

往那個方向看去,筆直的無盡之涯在那個位置陡然發生了傾斜,仿佛要靠到對麵的無盡之涯上。

卻又沒有完全粘到一起,還有丈許的間隙。

無數閃電在兩片石崖的縫隙中閃耀,無數漆黑的裂紋不斷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

那是力量太過強橫,那處空間都有些承受不了的跡象。

裂縫中央坐著兩個女子,一朵五彩蓮花漂浮在兩人中間,張開一個護罩,擋住不斷清晰的裂紋。

年輕的那個正是許久未見的玉琉璃,相比當年的落魄和驚惶,現在的她沉著冷靜,也越發美麗成熟。

另一個頗具威嚴的中年女子,自然是少室九鳳了。

這等怪異的情況,讓徐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上去似乎是他們不小心進入了無盡之涯,然後巧之又巧地被無盡之涯壓住了一樣,但這也未免太巧了。

無盡之涯是諸多世界的具化,被一個世界壓在身上,想想就讓人駭然。

不過,情況雖然危急,但兩人卻並沒有太過慌張。

那朵琉璃質地的五彩蓮花絕對是一件法寶,才能抵住這種壓力。

從徐問出現開始,玉琉璃就定定地看著徐問,眼眸閃動,仿佛有億萬話語要傾瀉而出,卻又似乎有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最終壓到眼眸深處。

半晌,她緩緩站起,斂衽屈膝,朝徐問行了一個大禮。

沒有推脫,徐問知道,這是玉琉璃對他當年護道之恩的感謝,沒有必要推脫也不應該推脫。

等她行禮完畢,他回了半禮以報。

看到徐問,少室九鳳則朝他點了點頭,一指傾斜的,對著手中一件圓盤一樣的寶物低聲說了幾句。下一刻,她的聲音就在徐問耳邊響起:

“少年郎,說起來有些複雜,你可以簡單認為,我們所處的地方正是兩個世界的交匯點!”

“空間壁壘互相擠壓之下,時空都會徹底崩塌,裏麵的一切都會徹底化為虛空亂流。”

“因為兩個世界還沒真正開始融合,五彩琉璃蓮才能暫時護住我們,但兩個世界還在不斷靠近,我們堅持不了太久!”

說到這裏,她稍微停了一些,似乎在等徐問消化其中的信息,然後才繼續道:

“世界融合的力量無可阻擋,但在沒有正式開始融合之前,卻不是不能取巧的!”

“你身上的兩界蟲,就能打開一個通道,讓我們逃出來!”

聽到少室九鳳提起兩界蟲,徐問又是一驚。

在境中境的時候,因為沒有他人,他曾數次放出兩界蟲,本以為無人得知,沒想到卻被少室九鳳給發現了。

也難怪少室九鳳那麽大方地交出自在天子凝丹訣,有能力救她的未必願意,願意救她的未必有能力。

隻有徐問,既有可能救她,又有這個本事救她。

見徐問沒有反對,少室九鳳繼續道:

“其他的危險肯定都難不到你,唯有一點,這裏是虛空亂流所在,總有一些域外天魔試圖降下念頭,腐化他人!”

“但我看你意誌堅定,想必也不在話下!”

域外天魔是極為特殊的生物,最初一代是先天生靈化道時拋棄的殘念,經無數年時光衝刷後的產物。

初代域外天魔氣息相交,又催生了許許多多的次代天魔。

由於與先天生靈直接相關,域外天魔無不強橫之極,又因為是負麵殘念的產物,他們無比殘忍、暴虐、嗜血,根本無法以常理論之。

生活在虛空亂流的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腐化他人,以他人近乎毀滅的神魂為食。

這等東西,自然不是現在的徐問能對抗的,不過,這處的虛空亂流不大,域外天魔隻能降下一些念頭,卻不是不可對付的。

將少室九鳳的話在心中過了一遍,半晌後,徐問點了點頭。

多次進出過無盡之涯,徐問對這裏的了解遠在少室九鳳之上。

整個過程,最危險的其實是兩界蟲,雖然這個靈蟲名氣極大,但能不能抗住兩界雷電,徐問並不清楚。

他自己要麵對的,主要就是那些域外天魔。

暗中將雷電銅鉈和鎮鬼塔準備好,法力一起,他徑直奔向少室九鳳所在。

雷電是大多數天魔念頭的克星,鎮鬼塔則對付陰鬼之流有奇效,兩件寶物護持,隻要不是天魔分身親至,他都有信心跟對方鬥上一鬥。

越靠近縫隙所在,四周的環境就有些奇怪的變化,明明前後就是無盡之涯,卻陡然就是感覺他們遙遠無比。

仿佛四周都是空****的虛空,他獨自一人行走在直貫宇宙的獨木橋之上。

飛奔數步之後,一個聲音猛然從身後傳來:

“癡兒,你何必如此實誠?”

回頭一看,竟然是逝去數百年的李秀寧,正滿臉關懷地看著他。

無論語氣還是神態,李秀寧都與數百年前一模一樣,就連那股拳拳愛護的味道,也一般無二。

看著對方,徐問的眼眶不知不覺地變得濕潤,右腿一彎,半跪在地,顫聲道:

“師尊!”

在這個本質是弱肉強食的修煉世界中,對方無私的幫助和敦敦教誨,是這個殘酷世界少有的溫情。

李秀寧的臉上露出一股微笑,溫和一如往日,繼續道:

“這個地方危險之極,不是你能參與的!”

“你已經得了自在天子凝丹訣,應該直接離開,凝結上品金丹。”

“他們兩個沒有你救援,必然死於非命,那件寶物隻鎖定了境中境空間,已經沒法再向其他人傳遞消息,不會有任何人發現這件事。”

“隻要不被人發現,你就永遠沒有做壞事,永遠是別人眼中的好人,何必被虛幻的道德所綁架!”

靜靜地聽著,徐問心底的濡幕、溫情陡然消失,心念一動,青鱗劍電射而出,直劈李秀寧頭顱。

而後猛然站起,滿臉憎惡地看著對方,冷聲喝道:

“你可以窺探我的內心,可以引誘我內心的陰暗,但是不應該用我師尊的口吻說出來!”

李秀寧並不是那種聖母一樣的老好人,卻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徐問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做法,就受了他很大影響,他絕不會說出這等自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