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誦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原本龐大的秘境已經化作了一粒沙塵。

光華一閃,沙塵消失不見。

一個數萬立方裏的世界就這麽在眼前消失,饒是徐問敢做敢想,依舊驚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老者所言不錯,果然是超乎想象的回報。

再回頭看向四周,老者已經無影無蹤,鎮鬼塔也重新回到他手裏,似乎認定了這個東西足以打動徐問。

強烈的罡風依舊橫掃四方,似乎也沒有因為老者的出現而受到影響,但徐問知道,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心念一動,他陡然消失,原地隻留下一枚恒河之沙,在空間風暴中浮浮沉沉。

光華一閃,徐問已經出現在火焰屋上。

原本星月疏朗的夜空,現在卻星明月朗,明澈無比。

隻是星河流向布置,卻與玄黃大世界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是哪裏的星空。

至於之前的空間裂縫,早就無影無蹤,全部修複好了。

稍一定神,就有無數光華從天空、大地、樹木、鹿群,甚至虛空不斷湧出,漸漸結成一枚定界璽,猛地飛入他眉間消失不見。

鹿逍遙帶著鹿群定定地看著天空,個個都顯得喜悅異常。

他們雖然不知道秘境的虛實,卻本能地對秘境所處的環境有所了解,秘境現在這般狀態,雖然什麽都沒說,卻給他們一種莫名的安定之感。

“好手段,好手段!”

抬眼看向手中,恒河之戒還在,看上去與之前一般無二,但他知道,其實已經大不一樣。

那位不知名的強大存在,將境中境煉化成為了一粒類似恒河之沙般的存在,而後鑲嵌到了恒河之戒內。

境中境不僅僅是獨屬於他的秘境,還是一個能隨身攜帶,跟著他到處遊走。

這等芥子藏須彌的神乎其神手段,徐問完全想不明白,也理解不了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他隻知道,從此以後,他就是一個能隨身帶著一個小空間到處走的人了。

進入秘境後,境中境在外人眼裏,就是一枚普通的沙子,根本分辨不出來。

不進入這裏的時候,秘境就藏在恒河戒指中,不會顯露半分。

因為有著完整的空間壁壘,這裏不是簡單的儲物空間,而是一個有著自己規則的小洞天。

不僅與儲物裝置並不衝突,也不會因為外界的變化而影響到裏麵。

也就是說,無論他是走路、飛行還是交戰,裏麵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當他進入這處洞天後,秘境才會從恒河戒指中分離出來,化作一枚沙子一般的存在。

這等能隨身攜帶的秘境,作用實在是太多、太大,難以一一言表。

首先,這裏有方圓百來裏,有著鹿群靈植夫的存在,無論什麽靈植都能種植其中,能最大發揮這處秘境作用。

更能在關鍵時候躲入其中保命,那位存在親自出手,即使元嬰真君當麵也多半看不出半點端倪。

境中境的靈氣也在緩慢恢複,恢複三階指日可待,以後不管在哪修煉,再也不必擔心靈氣的問題了。

除此之外,還可以作為攜家帶口,或者囚禁某些人。

這個小世界中,掌管著法則的徐問,就是創世神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金丹大圓滿修士,如果落到了這個空間裏,也得任由他揉搓。

他當時一句“未必能活三百年”,老者就直接給他弄了個這個,果然洞徹人心、深諳人性。

看著這境中境,他越看越是欣喜隻想放聲大笑。

這絕對是他以後進階元嬰的最大助力,難怪兩儀八卦契不斷提醒他要保下這個秘境。

不過,已經和桃園秘境分開,還叫境中境就不合適了,稍一思索,徐問就雙手高舉,虛握整個天空,朗聲道:

“大道法自然,洞天藏玄機,從此以後,你就是玄機洞天!”

道道彩光在空中閃過,洞天中猛然響起道道玄音。

別小看了名稱,名稱是自我覺醒的開始,萬物生靈,皆從名始。

玄機洞天這等大禮,徐問根本沒法拒絕,相比之下,惡鬼那點事完全不叫事了。

正要找出惡鬼訓斥一頓,並定下賓主、分明主從,但才招出鎮鬼塔,就猛然發現不對。

第四層鎮鬼塔中,除了魔念鬼物和後來晉升的金丹鬼物外,竟然坐著一個身著血袍、骨瘦如柴的鬼物。

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個鬼物?

徐問正疑惑,那個鬼物似乎發現了他的探查,猛然睜眼看向這邊。

光華一閃,他徑自出了鎮鬼塔,向徐問行了一禮道:

“不請自來,要在道友這借住三百年,還請道友勿怪!”

徐問一愣,鎮鬼塔收束的鬼物中,因為大多數力量都被鎖在第五層,根本沒法正常交流。

即使魔念鬼物這等詭異莫測的東西,都逃不過這個約束。這個鬼物,怎麽有這麽強的自主。

細細打量了對方幾眼,不知不覺用上了天眼寶光術。

一道蝙蝠虛影在對方身上一閃而過,竟然沒有任何破綻,隻有腦海中陡然出現一道信息:

天妖化鬼。

“你是那群蝙蝠,你…怎麽…”

這一刻,徐問有些難以理解。

他唯一和蝙蝠妖接觸的時機,就是剛剛被包野王招出來的那群蝙蝠妖。

但那些東西都隻有築基境界,而且全都自爆而亡了,怎麽可能突然出現這麽一個蝙蝠鬼物。

他的修為極高,已經有金丹中期,遠勝惡鬼和魔念鬼物。

聽到徐問的話,蝠鬼雙眼不禁閃過一絲詫異。

即使修為不到之前萬一,他的天妖化形術也不是隨便誰就能看破的。

這個人族能被那位存在看中,的確有遠超常人的一麵。

還有數百年要相處,雖然他不怕徐問,但畢竟安身立命的鎮鬼塔掌握在對方手裏,有些事情還是說開的好。

稍一猶豫,他微微稽首,低聲道:

“道友慧眼如炬,果然不同凡響。我乃橫絕山脈蝠王山新晉元嬰蝠王,因為不願意聽從四聖山的命令,被他們誆騙到四聖山中。”

“大戰之下,自己身陷囹圄不說,闔族都被四聖山族俘虜,被他們當做奴隸。”

說到這裏,即使蝠鬼已經是元嬰真君,喜怒不行於色,這一刻依舊怒形於聲,鬼臉上滿是怨毒。

但很快,他就壓下了心頭憤怒,繼續道:

“不過,那四個老家夥不知道,我族自有分神秘術,眼見事不可為,我就將我部分神魂散到我的後代身上。”

“他們奴役我的後人,將他們當做工具使用,卻不知道我也趁著後代被逼自爆的機會,在慢慢重新凝聚真魂。”

“直到不久前,我終於完全凝聚了一縷分神,恰好那位存在現身,便將我轉化為蝠鬼,讓我保護……那位,許我三百年後恢複自由之身。”

徐問聽得心頭大震,對修煉世界的殘酷更有了清晰的了解。

一位元嬰真君都被人逼成這幅模樣,要是他一不小心落到別人手裏,下場絕對隻會比蝠鬼差無數倍。

也不由感歎修煉世界手段之多,到了元嬰境界,許多神通都有著難以想象的玄妙。

對方對被囚禁的具體事情語焉不詳,顯然是不想多說,徐問也不好多問。

稍一思索,便直接道:

“如此說來,這後三百年,還需要道友多多護持了!”

蝠鬼與其他鬼物明顯不同,雖然受到鎮鬼塔的鉗製,卻隻是暫居,神魂、力量都在,沒有被收到玄光之中。

那麽,他就是一個基本完整的金丹高手,可以供徐問驅使。

顯然,這便是那位存在除了玄機洞天之外,給他的第二道保險。

打了個稽首,蝠鬼麵露苦笑道:

“不錯,這三百年我任由道友驅使,還請道友念我逃出不易的份上,不要驅使過甚!”

“好說,好說!”

徐問意味莫名地看著他,低聲道:

“我到時也有許多修煉方麵的事情要請教,還請道友不要藏私!”

“好說,好說!”

蝠鬼的臉色更苦了,卻沒有拒絕,隻能連連點頭。

都是聰明人,話沒有必要說穿。

剛剛凝聚分神的時候,蝠鬼其實沒打什麽好主意。

因為主身還在的原因,他不能奪舍,卻可以通過蝙蝠一族的神通,將徐問煉成傀儡分身。

奈何那位大能忽然出現,一切謀劃都成了夢幻泡影。

徐問雖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猜也能猜出來。

如果要因為那件事而為難蝠鬼,身在鎮鬼塔中,自然有無數手段能讓他這三百年必然過得生不如死。

但那又何必,毫無益處可言,不僅丟了一個幫手,還有可能惡了那位存在。

正好徐問沒有師承,月琳琅又被困在桃園迷津,暫時不能出來,有這麽一個送上門的元嬰大能解惑,豈不正好。

蝠鬼也不敢拒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憑徐問能被那位存在看中,他腰板就硬不起來,更不要說他的真身還被壓在四聖山之下。

真到了收回真身的日子,搞不好他還要向徐問求取幫助呢。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今天卻是雙福叩門,徐問如何不喜,大笑道:

“好,還請道友安住!”

而後一抖鎮鬼塔,惡鬼滾地葫蘆一樣滾了出來,冷冷盯著他半晌,好一會才冷聲喝道:

“孽障,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