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問聽得遍體生寒,也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緣由。
在這個空間,任何帶有靈氣的東西都是寶貝。
他們之前之所以攻擊徐問,就是為了將他抓獲,煉化出靈氣供自己修煉。
至於怎麽從別人身上煉出靈氣,吸收法力,身為元嬰修士,這點手段自然是不缺的。
隻是過程多半殘忍、惡心,挑戰下限,不是這種讓人絕望的環境裏,一般人絕對不會那麽做。
莫名其妙點燃大道之光後,虎擒龍就非常擔心今天的局麵。
於是,他花費了好大的力氣,將自己部分血脈分離、遮掩氣息、隱藏在了某處。
為的就是應對現在的情況,好能為瞬移提供方位。
這個血脈坐標自然也是富含靈氣的,為了遮掩氣息,他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自以為萬無一失才做下了安排。
可惜,他不知道,會雲修煉有佛門火眼金睛的神通,最善於尋找隱藏之物。
他早就知道了虎擒龍的打算,卻一直隱忍不發,一直到剛才才偷偷將對方的精血化身取到手。
並在他施展瞬移之術的關鍵時刻發動,一下子就斷絕了虎擒龍的後路。
這個空間似乎有某種智慧,任何手段隻有第一次才有效。
虎擒龍還想再次元嬰出竅,卻發現有某種奇異的力量控製住了他的身體,將他的死死禁錮在體內。
灰氣洶洶,他的肉身飛速枯萎,灰氣湧湧,元嬰也隨之熄滅。
身與魂的湮滅,他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沒有半點灰燼殘留。
但四周的大道之光卻明豔無比,隱約有無數晶瑩的光點在其中飛舞。
灰光一閃,化作一張大口,一口將光華吞下。
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在整個空間回**,四周的靈氣悄然上升了一些,離三階又近了一步,卻沒有人有喜悅之情。
親眼看到一個覺醒大道之光的修士被無名的存在吞噬一空,所有人都隻覺得有股發自內心的冰寒。
絕望、死寂,整個空間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道友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吞噬虎擒龍道友的精血化身了吧?”
“因為,無論我們怎麽掙紮,都是無法逃脫這片詭異空間之手的。”
許久之後,會雲幽幽開口道:
“覺醒大道之光,虎道友就是必死無疑之局,就算他瞬移出來,也不過苟延殘喘一時。”
“一個月後的劫風會針對他的手段做出改變,到時候,他必死無疑。”
“區區一個月的苟延殘喘有何意義,還不如將精血送給我,為我提供一個月的靈氣!”
隻怕虎擒龍不這麽認為,就算隻能多活一個月,他也是願意的。
在心底暗暗吐槽了,徐問表麵卻沒有半點表示,隻是點了點頭道:
“大師果然佛法精深,卻不知出自何門?”
仿佛覺察不到徐問言語中的揶揄,或者是聽出來了也根本不在乎。
這個絕境中的生靈,即使元嬰真人,心裏也有點扭曲了,會雲嗬嗬一笑,一拱手道:
“不敢稱大師,貧僧淨土宗大長老會雲,見過道友,卻不知道友如何稱呼,來自何方?”
竟然是淨土宗!
聽到對方的介紹,徐問不由暗驚,當年回凡俗老家的時候,他在潛國就與淨土宗的和尚有些齟齬。
當然,在現在的他麵前,那點事情已經完全不值一提了。
淨土宗是不亞於至元門的大派,是化神大宗永恒淨土的弟子所創。
沒想到會雲身為大宗大長老,竟然也會失陷在這裏,徐問也很是驚訝。
也不掩飾自己的根腳,他回道:
“某家無盡海徐問,還要請大師給我介紹一下這裏的情況!”
淨土宗與無盡海隔著整個橫絕山脈,雖然徐問在無盡海已經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但名聲卻傳不到淨土宗。
會雲也的確沒有對徐問的名號有什麽特殊表示,點點頭笑道:
“小事,小事,其實也都不是秘密,時間一長,道友自然會知道……”
說罷,他就將自己所知向徐問介紹起來。
這片空間看起來很大,卻並不是沒有窮盡的,根據會雲測算,大概在方圓十萬裏之內。
盡頭之處是無盡虛空,隻是看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根本不敢多待。
因此,所有人都本能地遠離懸崖,盡量待在時空風暴附近。
聽到這裏,徐問不由心裏暗暗冷笑。
什麽懼怕虛空,懼怕或許有之,但更多的多半是貪圖從時空風暴中創出的初來者吧。
會雲繼續介紹,空間內現在的修士大概有百來個。
什麽種族都有,人、妖、鬼不缺,來源也五花八門,玄黃大世界各大洲都有。唯一相同的就是,所有人都有元嬰以上的修為,並且都是傳送或者類似法術出事後進來的。
想來也是,不是元嬰修為,根本不可能活著從時空風暴中出來。
據說被困時間最長的人,已經在這待了近三百年的時光。
一聽這個數字,徐問心中忽然一動。
清虛小世界降臨這方天地也將近三百年了,莫非,這個空間與清虛小世界也有關係。
談話間,四周灰色氣浪依舊在兩人身邊來來去去,將兩人的靈力一點點帶走,兩人都沒有任何表示。
徐問有玄機洞天做後盾,對這點損失根本不在意。
會雲則是剛剛吞噬了虎擒龍的精血化身,也損失得起,但其他人就沒有這麽輕鬆了。
片刻之後,一處稍稍遠離時空風暴的地方,一聲慘叫聲猛然響起。
徐問記得他的聲音,正是之前一場戰鬥中的失利方,被兩個對手壓著打的一人。
雖然因為灰霧的提前降臨,他逃脫了被生吞活剝的命運,但身上的傷勢,卻讓他再也無法抗拒灰霧。
淒厲的慘叫聲中,他的原因和軀體緩緩消融,化作某種徐問不理解的東西,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相比虎擒龍,他死亡的聲勢要小很多,但帶給眾人的寒意卻絲毫不遜色。
這一幕仿佛在清晰無比地告訴眾人,所有人,無論修為高低,沒有誰可以例外,任何人都隨時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消亡者。
那人之後,一男一女兩個修士忽然衝天而起。
他們沒有如其他人那般收斂法力,而是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氣息,仿佛在宣告什麽一樣。
緊緊抱著女子,男人大聲道:
“某家瞿耶尼州蓮花宗餘建軍,今日與師妹劉海玲結為道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緊跟在他之後,女子也大聲道:
“瞿耶尼州蓮花宗劉海玲,今日與師兄餘建軍結為道侶,生不同地、死卻能同日,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隻是師門不止我等喜事,終究是憾事,要是哪位道友能闖出這片師弟,還請將我們的消息傳回宗門!”
男子接著道:
“如得哪位道友高義,我等即使在歸墟之地,也會為道友日日祈福。”
這幾句話的同時,灰氣已經在不斷侵蝕他們的神魂,兩人的身體緩緩幹涸、虛化。
他們本來法力就不強,隻是元嬰初期,在還活著的百來人中,算是最底層的。
全靠著相互扶持,以命搏命的勁頭,才打退了其他覬覦者,但修為卻止不住地跌落。
一旦跌落元嬰境界,他們必然會落入其他修士之手,到時候,就是想死也不容易。
因此,兩人幹脆不再徒勞抵抗,而是坦然地麵對死亡。
死亡已經近在咫尺,兩人卻沒有半點懼怕之色,而是深情地看著對方,眼中全是留戀。
仿佛看著的不是恐怖的幹屍,而是絕美的彼此。
如此深情,足以動蒼天、泣鬼神,可惜,灰氣卻是不識情愛為何物的冷酷存在。
依舊毫不停歇地腐蝕二人的身體,直至將他們徹底化為灰燼。
“這兩人也真是固執……可惜了,可惜了!”
嘴上說著可惜,會雲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徐問知道,對方不是覺得兩人死得可惜,而是因為無法獲得他們的血肉而可惜。
在這個世界這麽久,這些人的心理都有極大的扭曲了。
三人之後,倒沒有其他人繼續死亡了,畢竟在這個世界這麽久,都有了如何在這裏活下去的智慧。
隻要不是落到那種無可挽回的境界,暫時還是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的。
時間流逝,三天之後,灰氣慢慢消減,法力不再流逝。
三天下來,法力大概降低了一成左右,看上去並不多,但這個地方靈氣稀薄,打坐三年也未必能恢複一成法力。
與此同時,天空卻漸漸變得明亮了一些,有某種奇異的力量開始醞釀。
“徐道友,我們又度過了一關,但屬於你的難關才剛剛開始!”
“幾位道友最好把寶物藏好,雖然最終都要留不住,但多堅持一刻總是好的!”
望著漸漸明亮的天空,會雲看著徐問三人,意味莫名地說了一句,而後身子一閃,悄然離開。
光華漸漸明亮,徐問手中的幾件法寶陡然齊齊驚叫起來。
一股奇異的力量竟然在腐蝕徐問留在它們體內的神識,要將他們化作無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