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倫敦市漢尼爾頓大街,人山人海!

夏洛克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帶有明顯誇張修飾的詞兒,有一天能真真切切的在眼前展現出來,南丁格爾小姐的影響力,自然不可能僅僅包括她英雄般的事跡,以及其治愈疾病的能力……說起來還挺尷尬的,據統計,想要見她一麵的健康人群體基數,要比病人還要多。

這就導致了每次她公布自己所在的城市之後,都有大批的人前往那個地區,跟著無數病人擠在一起,試圖蒙混過關,為的就是見一見這位世間最美麗之人。

所以,每次她展開救治之前,都需要當地的醫療機構派出大量的人員進行篩查,畢竟南丁格爾小姐也是人,她也會累,所以,她想要盡量將自己的精力用在那些最需要治療的人身上。

當然了,即使這樣,她一個人也絕對不可能將整個城市的病患全部清除幹淨,但是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

漢尼爾頓大街距離倫敦醫療協會足足有六個街區那麽遠,而人群已經排到這裏了,車輛全部繞行,在鄰近的每個接口都設立大量的篩查人員,所有的裝病的,症狀輕的,能堅持的,家裏能負擔的起醫療費用的,等等等等,全部遣送回家。

如果發現有人敢為了見南丁格爾小姐一麵而自殘,那立刻讓附近的護工拽走,在保證其獲得治療的同時,也將受到監禁、罰款等處罰,如果發現有人通過篩選之後,偷偷販賣名額,也將直接受到當地警方的製裁。

總之就是十分嚴格,夏洛克排到第一個篩查口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了,而那個篩查人員隻是瞄了一眼他,就擺出一副狐疑的神情。

“你……有病?”

“是的,病的很重,我懷疑我要死了。”夏洛克很正經的回應道。

窗口裏的那個人更加的狐疑,並且神情中還透露出了一絲的鄙夷:“絕症?還是受傷了?傷到哪了?”

夏洛克深呼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看起來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但是我真的傷的很重,我可能在某一個瞬間就突然出現身體正在崩潰的狀態,而且我現在十分痛苦,如果是一般人,估計已經站不起來了,我全憑著自身的意誌力排了這麽長時間的隊,所以……能放我過去麽?”

窗口裏的人極其不爽的一拍桌子:“今天我一共遇見了211個人想要混進去,你是這其中最不走心的一個,好歹你也應該在身上弄一些包紮,然後搞點血撒上去吧。”

“你說的辦法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時間匆忙沒準備,而且那樣真的能蒙混過關麽?”

“當然不能!”那人沒好氣的道,然後一扯嗓子,叫來了兩名護工,就把夏洛克給架出了人群。

在一個街區角落的樓梯口,夏洛克終於找到了個能坐的地方,看著越來越稀薄的陽光,以及絲毫不減少的人群,他覺得很鬱悶。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是真話,但是人類不存在感同身受,所以是不是實話,需要別人說的算。

這些天他始終處在身體崩潰的痛苦之中,中間還順便幫聖子逃了個婚,林林總總的事情讓他的大腦幾乎難以進入思考的狀態,所以連南丁格爾已經來到倫敦都沒有注意到,更沒有時間在身上開幾個口子,然後傷口做舊,以此來獲得混過檢查的機會。

其實也不能說沒想到,剛才來的時候,他是準備先用壁爐裏的火,把自己的胳膊淺淺烤一下的,這樣大麵積的燒傷,十有八九能獲得被南丁格爾小姐治療的機會。

但是夏洛克沒敢……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萬一搞出點傷來,突然破壞了‘健康’和‘崩壞’之間的某種平衡機製,導致了自己嘎巴一下就死了,就跟那個早就忘記了名字的執行官一樣,那可就太丟人了。

正想著呢,突然地,夏洛克看到了人群另一邊的一個電話亭。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起身走進了過去。

投入一便士後,他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你好,是奧克蘭多大教堂麽?我找聖子殿下。”

“那不是個人名,就是聖子殿下,教廷的聖子殿下,你非要問名字的話,叫莫裏亞蒂。”

“我沒開玩笑,你別急著罵我,我沒有對聖光不敬!”

“你們前幾天不是剛舉行完聖戀之日的儀式麽,怎麽還不知道聖子殿下就住你們後院呢?”

“這算個屁的機密,趕緊去找他,就你們後院花園裏的那個小別墅裏,直接過去敲門就行,就說一個叫夏洛克的人找他有急事。”

“好好好,不管是神父還是什麽人,你要請示的話就趕緊去吧,麻煩快點。”

夏洛克有氣無力的靠在電話旁,過了好一會,終於,一陣電話的轉接忙音響起,繼而莫蘭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聽到是夏洛克時,她還有點驚訝,不過還是趕緊去叫她的主人了。

終於……

“喂。”莫裏亞蒂的聲音響起,剛剛幾天沒見,他的聲音似乎十分疲憊,能感覺出,這幾天他一定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嗨,我才發現我沒有你住所的電話,所以讓教堂的人轉接了一下。”夏洛克悻悻然的道:“我就有話直說了,我感覺我快死了。”

“什麽?!”電話另一頭響起了疑惑的聲音。

“說起來很複雜,你隻是一個凡人,而且和地獄一點聯係都建立不起來,廢了老大勁也沒辦法成為契約者,所以跟你說了,你也理解不了。”

“……”電話另一頭是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繼而愈發冰冷的聲音響起:“如果你隻是想要激怒我,那你是不會得逞的!”

“我可沒激怒你,我隻是在說事實而已,反正就是我現在身體狀況非常差,幾乎達到了瀕死的邊緣,但是你應該知道,那位南丁格爾小姐這段時間正好來到了倫敦……所以我想……”

“你想讓她幫你治療你所謂的傷勢?”

“是啊,我可不想真的死掉。”夏洛克道:“你不是教廷的聖子麽,我覺得,你可能有點辦法,對吧。”

“哼!”莫裏亞蒂冷哼了一聲:“你當南丁格爾小姐是什麽人?她是少數可以無視教廷威嚴的存在,她個人的影響力,已經足以讓她獨立於教廷以及政府的體係之外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要求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包括你?”

“當然不包括我!”莫裏亞蒂就像是終於扳回了一城似的,聲音裏自然而然的展現出了某種驕傲:“我曾經幫過她一些忙,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會給我一個麵子,當然了,我得親自出麵,否則會顯得對她的不尊重。”

“額……你的意思是,你要來找我?然後親自帶著我去見南丁格爾小姐?”

“當然,如果我不去,你以為你一個下城區的、還要租房子住的三流偵探;一個在教廷最基層的治安管理機構裏掛了個名的家夥,一個默默無聞,什麽人脈都沒有的小市民!能有資格見南丁格爾小姐?你除了是個契約者,你還有什麽優勢?哦,你還是一級的……”

“我咋覺得你還是生氣了?!”

“我沒有!!”電話另一頭壓著聲音道:“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去找你!”

就這樣,夏洛克說出了一個位置之後,這通電話掛斷了。

……

半個小時後。

街邊的一盞路燈之下……

夏洛克正抽著煙,一輛看起來不那麽顯眼的馬車安靜的停靠在了他的麵前。

他上了車,然後坐到了莫裏亞蒂對麵,莫蘭就隻好坐到了莫裏亞蒂身邊,因為她的身高要比莫裏亞蒂高一些,所以坐在一起顯得有些奇怪,而且這位少女仆從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雙手放在膝蓋之間,不太敢靠近聖子殿下。

夏洛克不太懂愛情,但是莫蘭這幾天的狀態他肯定是有所察覺的,現在又看到了她的扭捏樣子,不由得問了句:

“你們倆……?”

“主仆關係!”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道。

“好吧。”夏洛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信了。

馬車開始快速前行,經過改造的車軸和衡梁讓其感覺不到絲毫的顛簸,座椅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舒適度卻極佳,而且所有的材料全是極為昂貴的品種,想必是又額外花費了不少心思,才將其打造成了不那麽昂貴的樣子。

夏洛克隻能感歎,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這輛馬車穿過人群,來到了人流相對較小,隻有工作人員才能出入的專屬通道,車夫也不知道怎麽操作的,總之,所有上前檢查的人全都立刻讓出了身位,一路上暢通無阻,夏洛克偶爾的望向窗外,與某個安檢人員對視,都能從對方眼裏看到一瞬間的驚慌與極致的尊敬。

“不得不說,身份足夠高,就是能給人帶來極大的便利。”

“同時也要承當極大的責任。”莫裏亞蒂淡淡道。

很快,馬車終於停到了倫敦醫療協會主建築旁的一個側門旁,一位頭發花白的60歲左右老人已經站在了門口,見到馬車駛來,他立刻擺出最謙卑的姿態,佝僂著腰,小跑著來到馬車前。

夏洛克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恭迎聖子殿下。”那老人的身子又彎下去了幾分,語氣中帶著不太好掩飾的顫抖和惶恐:“我是倫敦醫療協會的會長,在此等候您……”

“啊,我不是聖子,你要恭迎的那家夥在後麵。”

“啊?!”

會長一驚,還沒太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緊接著,莫裏亞蒂便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相比於對待夏洛克,他的神情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驕傲,而是一副從容親切的微笑:“老人家不需要在意太多的禮節,我隻是來見一位友人。”

“當然,當然……”那位會長認錯了人,顯得更加的慌張了,但是卻也不敢忤逆聖子殿下的意思,隻好讓開了身子:“南丁格爾小姐已經在等您了,請隨我來。”

就這樣,三人便跟著那會長走向建築。

也許是這位老會長本身就有些愛哆嗦的毛病,也許是見到聖子殿下後,他的確有些激動或者恐懼,反正這幾步路的距離,他那寬鬆的褲子都掩蓋不住雙腿的顫抖,背後也滲出了大量的汗水。

夏洛克微微的皺起了眉。

一個大城市級別的協會會長,怎麽說也應該見過了些世麵,對於這位老人來說,是不是有些過於緊張了?

而且就在其踏入建築前的那一刻,老會長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仰起頭,看了一下天空……

……

夜裏的風很冷,遠處的喧嚷聲還在持續,天空上自然也沒有什麽流星劃過,所以夏洛克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看一下頭頂。

反正,幾人跟著他走入了建築,經過幾條或長或短的走廊,最終來到了一處單人休息室前。

“幾位大人,南丁格爾小姐就在裏麵。”會長微微鞠著躬道:“那麽,我便不打擾幾位了。”

“真是麻煩您了。”聖子殿下微笑著回應道。

會長就如同終於鬆了口氣般,最後行了一個教廷中表示尊重的禮節,然後離開了。

莫裏亞蒂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在這個過程中,夏洛克下意識的望向了窗外的天空,視線透過窗子,又透過漆黑的夜色,落到了幾千米外的雲層中。

在這個月光稀薄到極限的霧都,夜晚的光線幾乎全部來自於煤氣燈,而煤氣燈的亮度自然是達不到天空之上。

也就是說,那些漆黑無光的雲朵,就如同最天然的保護色一般,遮擋著其上方的一切事物。

“你身為聖子,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殺你?”突然的,夏洛克問道。

莫裏亞蒂皺了皺眉:“當然,不過我還活著。”

他的話透著無比的自信,下意識的,他望向了身旁的莫蘭,少女仆人也回應了一個不摻雜質的微笑,似乎能以一個女仆的身份給予主人如此的安全感,也讓她的生命存在了意義。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莫裏亞蒂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兩件事情。

其一:

門後傳來了一個好聽的聲音……

“來啦。”

繼而門把手緩緩轉動……

其二:

無光的漆黑雲層之中,一台被塗成漆黑色的齊柏林飛艇,緩緩的露出了頭來……

然後!

是第二架!!

第三架!!!!

直至第五架……

黑壓壓的,於天空之上,向著倫敦墜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