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進府 (四)
於路無話兩人均低頭各走各的路各想各的心事。兩人走得汗流浹背日上三杆便到了沛縣河口集。路旁大柳樹下支著一個瓜棚放著十幾個滾圓的大西瓜。馮劍道:“渴死我了。智生!咱買個西瓜吃了再走吧?”鄭智生嗓子眼裏也渴得冒煙依言停下來往瓜攤前一蹲叫道:“買瓜!”賣瓜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見有人來買瓜看看他倆問道:“是要一個?還是要兩個?”鄭智生笑道:“瓜要管熟咱醜話說頭裏不熟俺可不給錢。”中年人笑道:“這是啥話?咱這攤子上不賣生瓜!俺這瓜地就在前麵能摘生瓜蛋子賣嗎?沒心煩了包你個個瓜甜不熟是我的瓜。不信你問問這位吃瓜的大姐!”瓜攤前先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正在埋頭吃瓜頭也不抬說道:“嗯!這瓜是甜呀!”賣瓜人得意笑道:“咋樣?不是俺吹牛吧!你倆來幾個?”鄭智生道:“先賣一個嚐嚐!”鄭智生摸過一個瓜來用手拍了拍稱過斤兩放在攤前的小方桌上。賣瓜人操起西瓜刀“刷”得一刀把瓜切成兩半果真是紅瓢黑子。賣瓜人得意地問道:“這瓜能相中嗎?”又是幾刀分成小塊。鄭智生拿起一塊來放嘴裏咬了一口果真又沙又甜。二人口渴至極風掃殘雲一眨眼一個西瓜就進了肚子裏。又買了兩個也同樣用刀切開又被兩人吃完。這時旁邊的少女已吃完西瓜站起來扭身就走。馮劍無意中瞟了她一眼那少女也正盯著他看。一刹那間馮劍突然打了個寒戰他看到的是一雙噴出複仇怒火的丹鳳眼令他心驚肉跳、不寒而栗。那少女與他目光一對便扭身迅離去轉眼便不知去向。馮劍陷入巨大的恐怖之中昨夜的遭遇和今天遇到的這個奇怪的少女直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的確有人要置於他死地。而且從昨晚開始他就處於極度危險之中。要命的是:他還知不道得罪了啥人誰跟他有這麽大的深仇大恨又是誰要殺他?為啥要殺他。
吃完西瓜付了錢兩人重新上路。馮劍神色緊張地對鄭智生道:“智生!我害怕。”鄭智生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大白天的你害得是哪家子怕呀?”馮劍戰栗道:“昨夜有人想用棍砸死我。”鄭智生不動聲色問道:“是嗎!你看清是誰了嗎?他為啥要砸死你呢?”馮劍驚慌失措茫然道:“我要是知道是誰就好了。”鄭智生冷冷一笑道:“你再想想做過啥虧心事沒有?平白無故的沒仇沒冤人家上來就要用木棍砸死你?你給誰說誰也不信呀!”馮劍驚詫道:“我做過啥……啥虧心事呀?我到閻陳莊才半年時間沒跟誰吵過架呀!”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還是“格登”一下尋思道:“難道是瞎子史者立和太監老紀知道那天在地道裏是我?不會呀那天我蒙著頭呢他們咋會知道呢……;或者是小廟裏的事了是齊大耳找我報仇來了?”鄭智生見他這幅模樣就知他做賊心虛肚子裏不禁暗暗冷笑。馮劍心下躊躇愈往前走愈是心驚好象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將對他欲行不軌。馮劍轉臉看看鄭智生連鄭智生的臉上也是殺氣騰騰不由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捱到敬安集烈日迎頭天氣酷熱難當偏偏一絲兒風也沒有蟬鳴聲嘶力竭叫得人心煩意亂。鄭智生擦了把汗說道:“再往前走有一條大河咱倆幹脆去洗個澡躲過這陣熱勁再走?”馮劍也感到熱不可耐他眯起眼抑頭看看烈日扯下搭在肩上早已汗透的毛巾使勁擰幹擦了把臉上的熱汗連聲讚同道:“中!到前頭洗澡去這熊天能熱死人!依我說咱倆還不如在河裏泡到天黑等啥時候涼快了啥時候再走反正趕早不趕晚。他叫咱天黑前送到咱天黑前送不到他還能剝了咱倆呀?”鄭智生笑道:“就是到前頭痛痛快快洗澡去。”心道:“你這個***活到時候了。”原來鄭智生從小喜愛遊泳水性極好可在水下呆上一頓飯功夫。鄭智生捫心自問在岸上除非暗中下手打馮劍個冷不防。要是個頂個地對打他還不一定打得過馮劍。手中雖說有把尖刀萬一失手被馮劍察覺後果將不堪設想。而在水中鄭智生自信對付馮劍綽綽有餘。再說盛夏雨水豐足河水正是一年中最深的時候。晌午時分烈日烘烤大地人們避暑絕行野外空曠無人正好下手報仇雪恨真是天賜良機。出敬安集往東南數裏便見一條寬闊的大河橫亙在麵前河堤上長滿了茂密的黑槐樹。這幾天上遊突降暴雨河水猛漲下流不暢混濁的河水直抵兩岸。
兩人到了河邊四顧無人便找到一處樹蔭下脫幹衣服鄭智生先紮入了河中。鄭智生如蛟龍入海一個猛子紮出好遠。馮劍鴨子試水僅在岸邊用水撩身洗浴不敢涉入深水。鄭智生在河中雙腳踩水招呼道:“岸邊水燙深水陰涼還是河中間水深的地方舒服你還不快點遊過來呀?”馮劍本來水性不好此時對鄭智生已起了戒心便拒絕道:“我可不敢去!我是旱鴨子不會劃水。”鄭智生暗暗一喜道:“你不會劃水?天底下還有不會劃水的男人?”馮劍認真地道:“是真的。四歲的時候俺娘在河邊洗衣裳我跟娘在河邊玩一不小心滑進了河裏當時已經淹死了是我爹把我搭在碌滾上控過來了。從那時起我看見水就眼暈再也不敢下河裏洗澡。長大後也就是在河邊沾水擦洗下到深水裏嚇死我也不敢。”鄭智生笑道:“你別在這裏哄我了說得是有鼻子有眼!哪有大老爺們不敢下河洗澡的?就算你怕水有我在你怕啥呀?過來吧!還是在深水裏洗得痛快。”說著遊到馮劍身邊不由分說拽住他就往深水中拖。
馮劍見他不懷好意早有防備身子一閃就想上岸。鄭智生既已動手哪肯再放他逃走?鄭智生徹底撕下偽裝一個前撲潛入水中兩手抓住馮劍的腳脖子往水裏使勁一拉。馮劍墩實隻是被他拉了一個趔趄卻沒滑倒。馮劍見勢不妙拚命掙脫鄭智生的雙手趕緊離開水麵拔腿就往岸上跑去。偏偏上遊河水帶來的淤泥堆積在岸邊又滑又粘。馮劍踏步上岸沒走兩步腳下突然一滑便撲倒在水邊。鄭智生從水中鑽出見他要逃撲上前去抱住馮劍的腰就往水中拖。兩人較上了勁一個拚命往岸上掙一個拚命往水裏拖相持不下。到底馮劍力大回轉身來兩隻有力的胳膊挾住鄭智生把他攔腰抱起兩腳用力眼看就要上岸。就在這緊要關頭誰知馮劍腳下又是一滑兩人一下子滾入了水裏。鄭智生被他挾得差點背過氣去一入水馮劍自顧不遐便鬆開了他。鄭智生緩過氣來見馮劍揪住水邊的雜草正往岸上爬。鄭智生不敢怠慢抱住他的後腰死命地往水裏頭拖。馮劍驚慌失措拚命大叫道:“別、別……我真不會遊水你別鬧著玩……”一麵往淺水處掙。鄭智生冷笑道:“姓馮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上岸沒那麽容易除非你把我殺了。”馮劍嚇得臉色蒼白驚恐萬分望著麵目猙獰的鄭智生叫道:“我……我怕水……我真怕……”話還沒說完兩手抓住的水草被他連根拔起一下子滑入深水之中。
時值盛夏水草生長旺盛馮劍一滑入深水雙腳就被水草死死纏住。他越是掙紮身子越是往下沉加上鄭智生在旁按壓不容他露出水麵。馮劍兩手在水麵上撲騰了幾下憋不住氣便張嘴大口大口地喝水頭腦裏漸漸模糊起來隻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水麵上打了個小小旋渦。這旋渦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平息。鄭智生踩水分波抱膀旁觀看著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馮劍霎時成了魚蝦的美餐微微冷笑。
須臾鄭智生上了岸朝著家鄉的方向磕了個頭在心裏壓抑半年多的痛苦一下子暴了出來。他麵對家鄉號陶痛哭禱告道:“大爺!大娘!哥哥!大嫂!兩個孩子今天算是給你們報了仇了。你們在天有靈保佑我再殺了邵盼頭給你們報血海深仇!”痛痛快快地哭過以後他手腳麻利地穿上衣裳。鄭智生知道他得趕緊離開這兒天氣炎熱馮劍的屍體馬上就會浮上來萬一被人看見就走不脫了。他從兜裏掏出那封信來自言自語道:“這封信隻有撕了!路條不能撕路上還有用。”剛要撕信背後突然傳來冷冷的問話聲:“瘋子!那個矮胖子呢!”鄭智生大驚失色他做夢也沒想到背後有人!他驚恐地扭頭一看一個十八、九歲的俊俏少女鳳眼含煞正冷冷地看著他——正是在敬安集瓜攤上碰見的那個少女!少女又問道:“瘋子!我問你話呢!你咋不吱聲呀?”
鄭智生又驚又怒喝道:“你……你說誰是瘋子?”少女怒道:“你又哭又鬧的不是瘋子是啥?我問你話呢那個矮胖子呢?”鄭智生蠻橫道:“我哪兒知道?他身上長著腿呢誰知道跑哪到兒去了?”少女冷冷一笑叫道:“看來你是不願意說了?”鄭智生翻翻白眼悻悻道:“這裏就我一人哪來的矮胖子?”心中卻暗暗叫苦:沒想到哭了一陣竟引來了禍患。少女嘴角上撇鄙夷道:“嘿嘿!你還敢跟我玩花招。你說那黑胖子是不是被你謀害了?”鄭智生大驚失色瞪眼怒斥道:“死丫頭!你血口噴人!”話音剛落隻見那少女一個前躍甩手就是一個耳光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臉上。鄭智生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滲出血來半張臉火辣辣的疼痛。鄭智生捂著臉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熊娘們!你憑啥打人……”
那少女徹底被激怒了嬌斥道:“該死的東西!你敢罵我?”丹鳳眼圓睜閃上前去右手握緊拳頭朝他鼻子上隻一搗鄭智生的鼻梁骨就被她搗塌了鼻血“汩汩”直淌。鄭智生顧不得捂搗塌的鼻子伸雙手就來抓她。隻見那少女右腳斜踏身子微微後抑左手抓住鄭智生伸出的胳膊隨手一扯這叫做隨手牽羊四兩撥千斤。鄭智生收不住步子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那少女冷笑道:“我看到你倆一塊下河裏洗澡卻隻上岸你一個人!快說那個矮胖子是不是叫你淹死了?”
鄭智生被打得沒有還手的機會但他知道性命攸關說啥也不能承認殺人!屍體馬上就會浮上來鄭智生知道打不過這少女便走為上策急於脫身逃走。他從地上爬起來也不說話撒腿就跑。誰知還沒跑出兩步就被那少女趕上。那少女伸出右腿一勾鄭智生便一頭栽在地上。那少女得意地笑道:“還沒說就想跑?沒這麽容易。你說:那個矮胖子是不是被你淹死了?不說實話姑奶奶還揍你!”鄭智生被打得有氣無力知道再跑還得挨打幹脆爬地上不起來了腦子裏卻在盤算脫身之計。這時候看見有人打架吵鬧有在河堤上放羊的串莊的貨郎和行走的路人三三兩兩圍了上來一會便聚集了六、七個人!
中國人有一大特點就是喜歡看熱鬧更何況是一個少女追打一個半大小子?更叫人覺得新鮮。大家猜測少年男女野外打架肯定有風流韻事無不興奮異常。那少女見有人來不覺羞澀偷偷瞟了大家一眼俏臉微微漲紅了。她狠狠踢了鄭智生一腳扭身快步離去轉眼不知去向。那個貨郎是個中年人好奇地探頭向鄭智生問道:“這閨女為啥打你?你咋不還手呢?”鄭智生翻身坐起來已經是鼻青臉腫!他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搖頭道:“這瘋娘們不講理我又不認得她好好的衝上來就打。”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問道:“不對吧!她好好的就打你?你是不是占人家的便宜了?”更有人說的直截了當:“夥計!是你下邊的那玩藝犯賤了吧?不該插的你亂插了吧!”鄭智生有苦說不出捂著臉道:“你們別瞎胡扯了說起來你們不信我真的不認得她!”那位放羊的老漢詫異道:“不認得?她就下死勁地打你?你給誰說誰也不信呀!那閨女總提矮胖子、矮胖子的矮胖子是她啥人?她說矮胖子叫你給淹死了?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個矮胖子有多大歲數?家是哪兒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鄭智生慌忙爬起來否認道:“這是沒影的事這女人是個瘋子你們能聽她胡扯嗎?”說著抱起自已的東西就要走人!老漢攔住去路道:“年輕人!你先別走你說那閨女是個瘋子!她還說你是瘋子呢!人命關天的事可不能當兒戲你得等查清楚再走。各位鄉親我就是這鄰近蘆莊的賴吉成我年紀大了不敢下水路春全!你們幾個年輕人下河裏去撈一撈看看是不是真的淹死人了。”大家一看鄭智生急著要走也是滿腹狐疑。於是路春全的和幾個年輕小夥子積極響應紛紛脫去衣裳分頭下到河裏探摸另有數人看住鄭智生防止他逃走。
下河的幾個人撈了半天也沒撈出啥東西來接踵上岸。鄭智生一臉無辜理直氣壯道:“誰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撒潑的瘋娘們硬是說我淹死了人這回你們總該相信了吧?”大家也無話說頓覺興致索然。天氣熱不可耐路春全幾人就要離去貨郎李三橋也挑擔要行。這時賴吉成睜大那雙昏濁的兩眼往河中間張望了一陣道:“你們幾個先別忙走河中間漂著的那個鼓鼓囊囊的東西是個啥呀?麻煩你們幾個搭把手給撈上來。”鄭智生扭頭一看一下子癱倒在地。
路春全和幾個年輕人重又下到河裏大家離好遠就看出那是一具泡得白的屍體。大家七手八腳把那具屍體拖上岸來果然是個矮胖子!賴吉成對鄭智生道:“果然害死人了。朋友!你走不成了跟俺們去見保長吧?”其時日本人占領徐州為了便於統治在地方搞了十甲連保一家有事十家連坐並選有保長!所以有事要找保長匯報!鄭智生爭辯道:“你們別冤枉好人是他自已滑進深水裏淹死的管我屁事呀?”貨郎李三橋笑道:“剛才你還不承認這個矮胖子淹死了這會又說是他是自已滑進去的你哄誰呀!淹死人想跑這麽多人在這裏你能跑得了嗎?叫人家一個大閨女揍了一頓真是活該。”大家都笑起來。
鄭智生語塞愣了半晌悲憤喊道:“這人放火燒死俺大爺一家六口你們說這仇該不該報?他該不該抵命?”賴吉成點頭道:“這麽說你倆有仇?”鄭智生咬牙切齒恨恨道:“有著深仇大恨!淹死他是便宜了他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賴吉成點點頭衝大家笑道:“看來是報複殺人!是他淹死的確切無疑了。”轉臉對鄭智生道:“我說朋友!俺幾個是平頭百姓誰敢斷你這殺人的官司?有理你找保長去說吧!你說他燒死您大爺一家六口俺們誰也沒見。俺幾個倒是眼睜睜地見你淹死他了這可是事實。你說你跟他有仇誰能證明?我看你是圖財害命擱前清時得淩遲處死。你殺了人了!俺們就得把你送官沒啥說的。”鄭智生哀求道:“大爺!大叔!咱們沒仇沒冤你們就做做好事放我走吧!”賴吉成冷笑道:“說得倒輕巧殺了人就想跑!你問問哪一個不是有家有院的?誰敢放你走呀?擔放走殺人凶手的罪名!你拍拍屁股走了俺這些人倒替你坐蠟燭!”說著招呼人道:“把他用繩子捆上找保長去。抓住了殺人犯保長還不得賞幾塊現大洋!”
鄭智生一看不好撒腿就跑還沒跑幾步就被路春全和幾個年輕人趕上前去亂腳踢倒在地擰胳膊死死按住。路春全解下鄭智生的褲腰帶把他捆得結結實實丟在地上動彈不得。賴吉成對大家說道:“麻煩你們給死人也套上衣裳。人雖然死了赤身露體的不好看。我到家牽頭小毛驢來馱死人!大夥都別走跟著到保長那裏作個證明。”路春全應道:“那是!大夥肯定都去!還指望領了賞錢喝酒呢。”貨郎李三橋也興衝衝地道:“就是!俺幾個還想跟你去領賞錢呢!得了賞錢大家平分。”路春全等人給馮劍屍體套上衣裳。須臾賴吉成從自已家中牽來一頭毛驢並帶來一根繩子。大家一起動手把馮劍的屍體搭在驢背上用繩子捆上。大家牽著毛驢押著鄭智生帶上馮劍、鄭智生的東西興衝衝地攢擁著去找保長!
誰知走出不遠便從前麵叉路上闖出十幾個穿黃色軍裝、戴鋼盔的士兵扛著三八大蓋明晃晃的刺刀在強烈的日光照耀下極為耀眼——原來是一隊日本鬼子掃**歸來。鬼子們肩挑手提帶著搶奪來的東西正趕回徐州據點。大夥大驚失色撇下鄭智生和毛驢就跑。天氣炎熱日本人正走得汗流浹背突然遇到一群中國人不禁喜出望外。鬼子不由分說連被捆的鄭智生一起全抓了苦力。大家突遇此劫苦不堪言惟有鄭智生逃過一劫不由心裏暗暗歡喜。日本人拉過毛驢本想把屍體解下讓毛驢馱運東西。誰知那毛驢被明晃晃的刺刀所驚嘶叫了一聲掙脫韁繩撒歡就跑馱著馮劍的屍體沿著河道刹那間跑得無影無蹤。
鄭智生等人扛著沉重的東西在日本人的驅趕下好不容易捱到徐州已經是月上三杆。日本兵慶祝掃**歸來又吃又喝折騰了半夜方才醉熏熏地挺屍睡覺。鄭智生等人把東西放到指定的位置後便被驅趕進一間小屋裏門上落了鎖別說吃的連口水也沒有。眾人饑渴難耐又耐不住悶熱禁不住相互埋怨挖苦。鄭智生望著從窄狹的窗口射入的微弱燈光有氣無力地諷刺道:“你們幾個就別瞎吵吵了!我聽著心煩!你們不是沒事找事嗎?我跟您幾個沒仇沒冤你們抓我幹啥呢?這下子可好了都出不去了。你們不露能了有本事出去呀!”貨郎李三橋斥責道:“你還瞎叨叨啥呀?都毀在你這個操蛋孩子手裏你是犯啥的浪賤呀!那個矮胖子到底跟你有沒有仇?你為啥把人家淹死呢?你報仇俺不管你淹死人俺也不管你跑呀!人家都說:”事大事小一跑就了!“有你這樣的嗎?象個呆木瓜等著叫人來抓!”
鄭智生叫起撞天屈來悻悻道:“你罵哪個龜孫不想跑呀?不是沒跑了嗎?誰叫我碰上一群倒黴蛋呢!唉!我也算倒足血黴了誰知從哪兒跑來一個母夜叉!劈頭蓋臉把我打了一頓!偏偏又碰上你們這群差心眼的熊貨!我害死人了抓住我活該。你們幾個是吃飽撐的?大熱的天沒事在家摟媳婦睡覺不好嗎?管我的閑事幹啥呀?”路春全喝道:“這能叫”閑事“嗎?自古殺人償命這事叫誰碰見也不能不管呀!”鄭智生冷笑道:“你說得對殺人是得償命!日本人殺咱中國人還少嗎?你們有本事殺幾個日本人給我看看!你這會都成日本人的俘虜了還敢嘴硬?你再硬也硬不過日本人的刺刀。連蔣介石都怕日本人你還淨說些逞能的話。快想法子逃命要緊日本人還知不道咋拾掇咱呢。”大夥想想後果無不恐慌萬狀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賴吉成到底老成對鄭智生沮喪道:“夥計!你也別瞎抱怨了你害死了人了誰碰上也不能不管。最虧的是我呀人被鬼子抓來小毛驢也知不道跑到哪兒去了俺家就這一頭牲口犁地耕耙全指望它呢!我才真是犯賤呢!你這夠幸運的了都說殺人償命送到保長那兒你多說再活一個月。”鄭智生搶白道:“再活一個月也是賺的!叫日本人抓到這裏連水也不給一口今夜知不道能不能熬得過去不餓死也得渴死。”大家知他所說不假悲觀氣氛籠罩在囚室內屋內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