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魏謙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親吻,這是個技術活,他沒幹過。

溫柔的,他就隻知道打發小孩睡覺那樣,輕輕貼一下,狂暴的……這個他想象不大出來。

好吧,其實魏謙在午休時間翻過一本林清桌上的小黃書,可惜看完了以後,他依然一頭霧水,沒能從中得到任何指導,因為根據書裏對“親吻”的玄幻描述,他那貧瘠的想象力沒有構建出任何一個人類能做到的動作,要說聯想……

魏謙當時看完以後,腦子裏浮現出了上個世紀□十年代的武俠片的特級鏡頭……就是“吼哈”一下,然後主角身後一串二踢腳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極光爆炸的那種。

所以他能做的,隻是泄憤一樣地**了一下魏之遠的嘴唇。

秋天北方氣候幹燥,人的嘴唇容易起皮,魏之遠疏於保養,所以輕輕一拉扯就破了,魏謙很快就敏銳地嚐到了一點血腥味,他這才微微地從起伏的心緒中回過神來,尷尬地發現,自己這樣簡直就像個色狼,實在太斯文掃地了。

他才想要往後撤一點,卻突然被魏之遠狠狠地扣住後腦,貪婪地反擊了回去。

不同於第一次——那回年會後,他本能地動手揍了魏之遠一拳,之後隻記得自己又驚又怒了,沒什麽其他的印象。

這次,魏謙遲疑了一下,魏之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進了他嘴裏,掃過了他所能觸碰到的每一個角落。

被刺激得有些發麻,魏謙一時忘了呼吸。

魏之遠一隻手不知什麽時候攬在了魏謙腰間,魏謙被他拉扯得腰部情不自禁地往後微彎下去,成年人的腰多半沒有那麽軟,時間稍長就會覺得很吃力,魏謙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把被魏之遠壓彎的弓。

他繃緊的肌肉已經開始發酸,不由自主地伸手撐住牆,而魏之遠還在不依不饒。

不知什麽時候,魏之遠的手卷起了他睡衣上衣的下擺,魏之遠的手心著了火一樣,滾燙,並不像愛撫,手重得幾乎像是要擼下他一層肉,很快逡巡過魏謙的小腹,繼續往後。

魏謙覺得自己的腰窩被重重地掐了一下,疼得他一激靈,隨後一股酸麻順著脊梁骨竄上去,他的腰頓時軟了,本能地掙動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抗議的低吟。

而後,魏謙就感覺胯/下有東西頂住了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就在這時,魏之遠終於結束了這個吻,他緩而顫抖地壓抑著急促的喘息,好半晌,他才低低地歎了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毅力,迫使自己鬆手,緩緩地放開了魏謙。

魏謙站得重心不對,往後仰了一下,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屋裏沒開燈,魏之遠靠在門上,一雙眼睛像狼一樣,即使在黑暗裏,也閃爍著讓人難以忽視的、近乎饑餓的光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魏謙心裏漏跳一拍,隨後死命唾棄了自己一句:“我這辦得是什麽事。”

“謙兒,”魏之遠開口叫他,卻換了稱呼,聲音低啞得好像金屬劃過粗糲的砂紙,“我他媽肖想你快十年了,你能別這麽考驗我嗎?我……我真把持不住。”

魏謙無言以對。

“你……你,算了,等我緩緩。”魏之遠的呼吸粗重極了,他似乎有些賭氣,徑直走到了魏謙**——椅子上堆滿了東西,沒地方坐。

魏謙的被子攤在一邊,裏麵還帶著一點曖昧的餘溫,魏之遠沒想到自己的欲/望居然這麽輕易就能被他點燃了,有些難受,他幹脆兩條腿垂在地上,上身趴了下去,像一頭俯臥的獅子,閉上眼睛,短暫地伏在魏謙的枕頭上。

魏之遠本意是想安靜一會,平息一下自己的欲/望,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個再餿也沒有的主意了。

鑒於某人頭發都沒擦幹就躺下睡覺的行為,枕巾上留下了非常明顯的洗發水味,黑暗放大了魏之遠嗅覺的靈敏,除了洗發水,他還聞到了混雜在其中的微弱的浴液味道,以及屬於魏謙的、某種獨特的氣息。

氣味極富挑逗性地從四麵八方包圍著他,然而不光如此,還有那微微凹下去的床,身後的帶著魏謙的體溫的被子,魏之遠當時鼻子就有點癢,而他無意中在枕頭上蹭了蹭,臉側竟然還沾到一根魏謙的頭發……

“我操!”魏之遠徹底暴躁了,他原本天生就不是急性子的人,更不用說這些年沉下心來修身養性,都快想不起來上一次自己這麽暴躁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他像詐屍一樣,猛地坐了起來,低低地說:“我血管快要裂開了。”

魏謙好像有點不在狀態,至此,他自以為自己冷靜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他站在兩步以外,驢唇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剛才叫我什麽來著?”

借著稀薄的月光,魏之遠看見了他複雜又錯亂的表情,胸前的扣子被自己揉開了好幾顆,魏謙似乎沒有注意到,露出胸口的窄窄一條。

“你就折磨我吧。”魏之遠站了起來,在熊熊的欲/火中艱難地控製住了自己的行為,但沒控製住自己的嘴,他說,“魏謙,我真是恨你。”

錯身而過的時候,魏謙忽然一把抓住魏之遠的手腕。

他近乎空白的表情被魏之遠方才那句泄憤的話打碎了,一瞬間似乎又恢複了平靜,語氣聽起來更加平靜。

魏謙說:“到**去吧,我幫你。”

魏之遠強健的心髒再一次卡帶了,他隻記得自己被魏謙輕輕推了一把,就立刻像毫無重量一樣地“飄”回到了**,革命氣節早不知道死到什麽地方去了,魏謙冰涼的手剛伸進他的褲子,還沒碰到哪,他已經先整個人一哆嗦,叫出了聲來。

他這副德行,魏謙反而放鬆了下來,甚至本性難移地隨口損了他一句:“叫喚什麽?台詞念早了——我說您別一驚一乍地行嗎?鬧貓呢?”

魏之遠的理智早就碎成了渣渣,盡管魏謙的手法潦草又粗暴,但在日思夜想的人手裏,細枝末節的技術問題算個屁。

魏之遠胡亂地叫著他,一會是“哥”一會又是他的名字,神魂顛倒。

肯定沒有多舒服,魏謙很清楚這一點,他打發自己的時候就一直很木然,感覺還不如按摩店盲人大哥給按頸椎時候來得爽,純是解決需要……可是一個人真會為了另一個人神魂顛倒嗎?

魏謙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依賴和服從,一直以來,他都盡力讓自己變得更可靠,這幾乎是對他而言最為親密的感情互動了。

但是魏之遠不一樣,他走得實在是太近了。

魏謙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有那麽好嗎?小遠的執著都是從哪來的?

他連人生中最理所當然、最沒有理由的父母之愛都沒有得到過,從未建立起對世界起碼的信任,遑論是虛無縹緲的……

愛情。

然而他在魏之遠熠熠生輝般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極端親密的聯係,好像在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偷偷摸摸地安在了心裏。

魏謙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像是有人用羽毛輕輕地搔過,連同他的動作也不由得放得更輕柔……盡管輕柔得依然很不得要領。

直到魏謙擦幹淨手,魏之遠依然賴在他的**不肯起來。

魏之遠:“哥。”

魏謙把紙巾扔進紙簍:“什麽事?”

魏之遠又叫:“謙兒……”

魏謙把開了大半宿的窗戶關上:“嗯?”

魏之遠沒事,就是想叫他。

青年在柔軟的床鋪間閉上眼睛,囈語似的又叫了一聲:“謙兒。”

這回魏謙終於不耐煩了:“幹什麽?有完沒完了?”

魏之遠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低低地說:“死都值了。”

這句話真心誠意到誰都聽得出來,魏謙胸口狠狠地窒了一下,但他無從表達,隻是走過去,在魏之遠腿上打了一巴掌:“起來,床單都讓你滾成鹹菜皮了。”

魏之遠順從地爬起來,站在一邊,看著他把亂七八糟窩成一團的床單拉好,又把已經團成一卷蜷縮在牆角的被子拽回來重生之股動人生全文閱讀。

“哥,我可以……”魏之遠頓了頓,“唔,算了,沒什麽,我還是回自己屋裏吧。”

魏謙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過了一秒鍾後,魏謙淡淡地開口說:“櫥子裏還有個備用的枕頭,去拿過來。”

魏之遠猛地抬起頭:“小寶還在家呢,你……”

魏謙打斷他:“沒事。”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告訴小寶了,也並不是沒節操到立刻就適應這種詭異的關係、立刻就能全盤接受兄弟爬上了他的床這種事實,魏之遠看得出來……他隻是,不想讓自己覺得難堪而已。

說不定方才的走火,他也都覺得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所以打算悶不做聲地一個人擔了。

魏之遠輕輕地把枕頭放下,鑽進了被子,試探性地伸出手,抱住了已經躺好閉上眼,似乎光速入睡了的魏謙。

魏謙沒有動,沒有睜眼,他不想在那小崽子麵前表現出害羞之類的情緒,隻好緊張兮兮地端出“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架子,假裝從容。

不過十分鍾以後,魏謙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扒開了魏之遠的手:“你別跟個探照燈似的死盯著我行不行?”

魏之遠連忙從善如流地眯起了眼盯著。

得,這回成顯微鏡了。

他把魏謙拖回被子裏,輕聲說:“你先睡,我還在做今天的功課。”

魏謙:“什麽功課?”

“反省。”魏之遠閉上眼睛,用耳語的聲音對魏謙說,“從早晨開始。接到照片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是高興的,甚至不受控製地偷偷看了那些照片好幾眼。”

魏謙:“我怎麽沒看出來?”

“我自己都沒感覺出來。”魏之遠說,“隻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所以才要事後一點一點抽繭拔絲地回憶。我記得你桌上的茶杯墊圖案——我在你辦公室好長時間了,都沒注意過你用什麽杯墊,唯獨今天注意到了,因為靠牆的那張照片當時就放在杯子旁邊,我一定是多瞟了好幾眼,才會印象深刻。”

魏謙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還有人像福爾摩斯驗屍一樣研究自己。

這都誰教他的?

絕不可能是老熊,老熊要是有這麽高的悟性,早就成真仙了,還用得著每天裝模作樣地假仙?

“我分析這個竊喜有兩個原因吧,”魏之遠接著說,“一個是我對你的心見不得光已經很久了,我當然希望它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但是那可能會傷到你,傷到很多人,所以這回通過別人的手傳出來……別管真的假的,我都有種自己在‘無辜’的情況下得償所願的錯覺。”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然,還有一個更深一點的原因,就是我還是想折磨你……剛才不小心禿嚕出實話了。我雖然心裏決定為你修行,但還是忍不住恨你不回應我,我還沒法完全坦然。如果因為我而讓你痛苦,我會有種自己在你心裏有分量的錯覺……這樣我可以假裝自己對你很重要,算是……刷存在感吧。”

“不是,你等等。”魏謙撐起上半身,“你每天臨睡前就這麽……這麽……血淋淋的一通?”

魏之遠睜開眼,坦誠地說:“是啊,還有呢。我剛才說過,死也值了,當時真那麽想的,可是現在回過神來,又開始不滿意了,抱著你的時候,我又有了一個念頭,想著剛才要是能做全套就好了——貪心不足……唉,一點欲/望得到滿足了,很快就會又有新的不滿。”

魏謙:“……”

他不知道魏之遠當著自己這個被妄想的當時人麵,究竟是怎麽大喇喇地說出這番話的。

魏之遠衝他笑了笑:“我發誓,真的就是一個念頭,還沒到它放大的時候呢——你蓋好,別凍著。”

那天臨睡前,魏之遠在魏謙耳邊說:“這不是血淋淋的,人心隔肚皮,可是何必對自己也隔肚皮呢?好多事隻是自欺欺人而已,藏起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藏得多了,人就容易軟弱,對自己越是坦誠,就越是能得到無堅不摧的力量。”

第二天,魏謙一起來就有一點感冒,可能是前半夜吹的,也可能是後半夜他一直擔心單人被太小,總把被子往魏之遠那邊推,結果著涼了的緣故。

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早晨最兵荒馬亂的事,是宋小寶早起戴著耳機壓腿,剛壓完一輪準備放鬆一下做第二輪的時候,就看見她的小哥哥從大哥屋裏出來,還親密地衝屋裏的人問:“哥,早晨想吃點什麽?”

直到魏謙出屋,小寶那能塞進一個鴨蛋的嘴也沒合上。

魏謙看了她一眼,沒解釋什麽,盡可能表現自然地收拾洗漱,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叫她過來吃飯……隻不過一早晨沒和她對視過。

而後他以上班為借口,落荒而逃了……比平時足足早了二十分鍾。

會議室裏還沒有人,魏之遠倒了杯茶,打開電腦,對魏謙說:“昨天晚上忘了跟你說了,我們用了一點非法的技術手段,黑進了王棟梁身邊幾個人的電腦,拚湊出了一點信息,他們有一本陰陽賬,可惜是手錄的,隻有幾頁掃描版泄露出來,信息不全,但是涉及到的幾個賬戶往來,我們都已經在追蹤了,給你看看。”

魏謙沉默了片刻:“我不希望你沾上這種事。”

“你希望我怎麽樣?”魏之遠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笑盈盈地問他,“三好學生一樣地默默寫我的程序,賺幾個零用錢回來向你討要獎賞嗎?”

他撿起一根簽字筆,在手指間轉了幾圈,歎氣說:“你是多缺乏安全感啊,隻肯對自己豢養的東西有感情。”

魏謙麵無表情地說:“豢養誰?你?我有病啊,養你這麽個混賬東西整天找氣生,你怎麽越大越不要臉?”

魏之遠好像很愛聽他數落自己,一個字也不反駁,嬉皮笑臉地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到他麵前,立刻堵住了魏謙的嘴。

半個小時以後,管理團隊的人到齊了。

“當地政府剛剛換屆,一把手是個外地空降來的。”三胖說,“這就是為什麽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王棟梁急著要重新疏通關係的原因。市政那幫人現在態度很模棱兩可,一來新領導剛到任,沒來得及摸清楚這地頭蛇的水有多深,二來這大領導也是快退休了,準備無功無過地收個尾,不想在自己任期鬧出什麽事來晚節不保。”

“鬧不鬧出事來,由不得他,也由不得王棟梁。”魏謙說。

馬春明翻看著內部秘密傳閱的一些東西,正人君子地舉手準備發表高論:“我們可以向司法機關舉報,這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閉嘴。”魏謙用兩個字就簡短地結束了他的發言。

馬春明直腸子,在他認為要緊的立場上,從來不吝於和大老板叫板的,立刻跳起來:“我反對使用不正當的手段!”

“沒人說要使用不正當的手段。”三胖把他按回座位上,“博士,你不懂就先聽著吧,正當的手段也不是隻有你那種直眉楞眼的。”

“他就是把柄再多,這個事,也得讓當地政府去做。”魏謙點了根煙,“我們出麵成什麽了?那是狗咬狗。”

馬春明:“可談總剛才不是說……”

“行,過兩天我過去一趟,打個前戰。”三胖越過他,接過了魏謙的話音。

馬春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三胖平時不管業務,馬春明平時不管公關,倆人在一起基本上是雞同鴨講。

三胖歎了口氣,隻好耐著性子,給這個在某些方麵榆木腦袋一樣的博士解釋。

“我可以通過以前的幾個朋友請到當地公安的幾個人,紀檢那頭也聯係到了,再來幾個作陪的,”三胖掐指算了算,“連帶市政的幾個人,湊一桌席。”

他頓了頓,低聲補充了一句:“到時候就得請投資部盡快把項目建議書做好了。”

投資部經理笑了笑:“我跟小遠一見如故,有他幫忙,肯定快。”

盡管每個人說話都語焉不詳,可馬春明到底聰明,呆了片刻以後,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喃喃地說:“這……太……”

“內部資料注意保密,散會吧。”魏謙沒解釋,拍了拍馬春明的肩膀。

“太險惡了。”馬春明說。

“你見過幾個壞人,就敢腆著臉說世道險惡了?”魏謙看著他笑了笑,“我都還覺得挺安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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