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底牌(四)
在萊溫特佐少將並不怎麽豐富的履曆表總是脫不開第二航海長、副艦長、艦隊總參謀官、艦隊副司令這些副職。1915年3月3日,萊溫特佐少將終於得償所願,指揮這支鋼鐵艦隊向暮氣沉沉的大不列顛皇家海軍發起挑戰。
“呂佐夫號試炮結束,遠彈,減300米!”
“命令,火控指揮塔迅速修正數據,第一偵查艦隊各艦主炮塔半炮五輪穿甲彈齊射!”呂佐夫主炮炮管噴出的火光宣誓了德意誌人的決心,臨時接管指揮權的萊溫特佐少將估摸著王海蒂的戰略意圖與第一偵查艦隊已經不再寬裕的彈藥儲備,略帶矜持的下達了殺氣騰騰的命令。
大陸民族出身的德意誌海軍指揮官內心多少都有些悲天憫人的情愫,將理智嚴謹刻進骨髓埋入血液的他們絕少有英國皇家海軍戴維-貝蒂那樣**的指揮。皇家海軍的風度翩翩的氣度涵養、意氣風發的精神狀態在一戰前備受讚譽,德意誌人則因為滲進血液裏的古板偏執而飽受質疑,然而,**與沉鬱碰撞交鋒,一切正是在彌漫了硝煙與血腥的日德蘭海岸線真相大白。
趁著艦隊尚未被海霧與即將彌漫的硝煙籠罩,萊溫特佐的命令被呂佐夫號主桅杆上的探照燈一字一詞的表述。隨後的一分半鍾內,身經百戰的第一偵查艦隊如同蓄滿了力的發條,精密運轉的機器。重新測距、解算射擊諸元、調整主炮角度與炮管仰角、揚彈機供彈,這些戰術動作似乎已經成為德意誌水兵生命的一部分,被嫻熟的執行。
“被帽穿甲彈,全炮塔左半主炮齊射,開火!”
海霧中的北海風平浪靜,以至於數萬噸的主力艦主炮炮擊無需考慮戰艦的橫搖周期,炮擊的指令被火控指揮塔內的槍炮長喊了出來,呂佐夫號四枚350毫米穿甲彈出膛,勢如破竹般的砸向未知的海域。
“半穿甲彈,左舷副炮塔齊射,開火!”
由於前後兩座背負式炮塔的使用,德弗林格爾級戰巡的重心被抬高,這無疑會降低戰艦的航海性能,導致戰艦橫搖周期大轉向能力不足,與此同時,戰艦的生存能力也大打折扣,因此,德弗林格爾級12座150毫米副炮塔與12座88毫米副炮塔下移了一層甲板。副炮塔的下移有效降低了德弗林格爾級的重心,但也致使德弗林格爾級戰巡的副炮正向射界有限,而異舷射界則成為天方夜譚。不過,英國人正在呂佐夫號副炮塔射界之內。
“司令塔,遠彈,減300米!”
呂佐夫號觀測塔通過觀察炮彈的落點,開始向火控指揮塔反饋更加詳實的數據。老練的槍炮指揮官即便閉上眼睛也能背出4座350毫米主炮的詳盡的彈道線路,這並不是槍炮指揮官們與生俱來的天賦,而且無數次炮術訓練頂著海風烈日,一點一點的記錄下來的,良好的槍炮指揮官與性能優異的射擊盤使得炮擊參數的修改工作相當迅捷,新的數據傳進主炮塔後,電力驅動的主炮塔開始修正射擊角度與主炮塔仰角,於是呂佐夫的炮擊再度打響。
“被帽穿甲彈,全炮塔右主炮齊射,開火!”
饒是司令塔裝甲厚度超過400毫米,並且擁有減震裝置,可350毫米的主炮塔射擊所產生的後坐力仍舊讓呂佐夫號司令塔內一眾指揮官腳底發麻。等待的過程最是纏人,哪怕第一輪炮擊即取得命中可遇而不可求,哪怕呂佐夫的主炮炮管使用壽命過半,精度已然下降。氣氛在這裏有些凝重,這時,司令塔內部電話話筒中傳來一陣嘈雜聲。
“司令塔,英國人試炮,近彈,落點位於左舷276方位,距離大約500米!”
瞭望塔傳回來的消息讓指揮官們稍感欣慰,旋即又覺得可惜。欣慰的是英國人在4000碼的距離上試炮效果並不理想,這意味著英國人可能的跨射乃至命中將會被向後推移,可惜的是第一輪全炮塔右主炮齊射的結果仍舊是個謎。
“司令塔,遠彈,減150米!”
觀測塔的消息讓呂佐夫號指揮官們能夠稍稍鬆一口氣,150米的距離相當於英國主力艦五個艦寬,那已經算是遠失彈。
呂佐夫號第二輪主炮塔左半炮齊射已經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德弗林格爾號、塞德立茨號、毛奇號與德意誌號相繼開始第一輪主炮射擊,而英國人的反擊也姍姍遲來。很明顯,第一偵查艦隊占據戰列線優勢,至少那三艘不倦級戰巡舯部的前向的P炮塔因為一、二號煙囪之間有限的空間而不能獲得異舷射界。
受製於18.500噸標準排水量和使用燃煤鍋爐,最高航速25節的設計要求,設計師不得不在不倦級戰巡有限的空間內安放盡可能多的鍋爐,於是艦艏和艦艉位置被安放鍋爐,三座煙囪之間的距離幾乎容不下中心線布置的主炮塔,再加上當時英國人比較重視英國人相當重視先後向火力,於是先進的背負式炮塔成為斜跨式前後向炮塔,P炮塔位於左舷前向,Q炮塔位於右舷後向,射界勉強達到180度。
保持主炮數量優勢對於皇家海軍指揮官的吸引力常人難以想象,為了避免伊麗莎白女王級艦艉那兩座背負式炮塔與不倦級舯部的P艦艉的那一座X炮塔失去射擊位置,穆爾少將無視下屬的規勸,執意下令第二戰巡艦隊轉向,保持戰列線,於是英國人第一輪毫無效果的炮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在竭力完成轉向動作,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目標艦進入霧區,第五輪右半炮擊齊射,戰果無法確認!”
在夜色的幹擾下,測距工作成為“畏途”,三分鍾四輪全主炮炮擊,第一偵查艦隊的射擊速度並不算快,而且均未能取得戰果。饒雖如此,三分鍾酣戰仍舊讓平庸的老將穆爾驚出一身冷汗冷汗。穆爾幾乎篤定轉向中的第二戰巡艦隊將失去一兩艘主力艦,好在一片海霧“拯救”了老將的胡思亂想,隨著排在隊尾的不倦號戰巡測距塔組透鏡鏡筒裏閃過的漆黑,穆爾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參謀長,這是一次成功的轉向!”老將摘下沾惹了汗跡的軍帽,輕鬆道。
“司令,很遺憾,電報室送過來的消息將會破壞您美妙的心情!”第二戰巡艦隊參謀長領著電報室機要員陰沉著臉走進司令塔,也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憂心忡忡道:“伊麗莎白女王號被呂佐夫號副炮命中十三次,二號煙囪、兩門副炮和右舷的吊機被毀,右舷水下裝甲因為一枚大口徑近失彈爆炸而變形滲水,二十九名水兵陣亡;澳大利亞號被塞德立茨號副炮命中十二次,舯部艦橋、一門副炮和一艘救生艇被毀,十一名水兵陣亡;新西蘭號被毛奇艦副炮命中兩次,不過損失不大;不倦號並未受到攻擊,而且不倦號觀測塔自始至終也未能發現它的對手……”
“也就是說貝蒂將軍的戰報太過保守,事實上,德國人的德意誌號戰巡已經沉沒或者完全失去戰鬥力?”穆爾少將蒼老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異彩,也許在下一秒鍾,那些轉向避戰的命令就將作古,第二戰巡艦隊將義無反顧的撲向損失慘重的德國人。
“可是,厭戰號在德國人最後一輪主炮炮擊中不幸中彈,一發350毫米穿甲彈穿透了厭戰號側舷上部裝甲帶,右舷舵機艙和附近的一些艙室被毀,四十四名水兵陣亡……”穆爾少將的參謀長輕易擊碎了那些不可理喻的淩雲壯誌,將殘酷的事實通牒。
“舵……舵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