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德屬西非(一)
【昨晚上傳的章節說有敏感詞匯,等待審核,結果到上午九點半也沒審核出結果來。好吧,我承認我怕了起點的河蟹,下了一個河蟹測試器,刪去幾個無傷大雅的詞匯,把章節標題改了一下,重發一遍。】
黃昏下的基爾,風光正好。慘淡的斜陽在海天之際彌留不去,悄然為大海鍍上了一層如老照片般的舊黃色。漁舟唱晚,伴著醉人的景色,勤勞的漁民唱著流傳了幾個世紀的歌謠操縱星點片帆回港。海軍學院的小碼頭旁,碎浪輕輕搖曳艦體上爬滿了海藻貝類的弗裏德裏希-卡爾號魚雷訓練艦。貪吃的海鳥不時俯衝下來,嚇壞了不少潛在水底進行除藻作業訓練的海軍學員,惹得寧靜的波羅的海滿是年少氣盛的學員們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體能訓練後,王海蒂似乎時來運轉。也許是因為老賴歇校長的警告,讓王海蒂不勝其煩的皮瑞爾斯-費迪南德哲學教員絕口不提要收他做關門弟子這件事;在隨後的幾次輕武器訓練中,王海蒂偶爾能打出十發中五接近合格的成績,斯騰澤爾教員親自主持的隊列訓練他也有全程堅持下來的經曆,就連王海蒂一度視若夢魘的暈船毛病也有所減輕。
無論是冷血動物斯騰澤爾還是牛氣衝天的奧登,他們對王海蒂的態度正隨著他的進步一點點好轉,於是宅男的自信心又開始膨脹起來,覺得穿越也就那麽回事,雖然過程稍微有那麽一點兒曲折,可這對於穿越客來說,那隻不過是正餐前的一碟開胃小菜。
就在宅男想入非非的時候,斯騰澤爾站了出來,用一句領導找你談話將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海蒂打回原形。
依附在船體上的海藻貝類素來是艦船的心頭大患,它不僅影響船舶的航速,而且會加速艦體老化,所以必須定期清理船體。王海蒂正潛在水底清理浮遊植物,聽到斯騰澤爾的召喚,他心頭一緊,連喝了好幾口海水,抓著刀具張皇失措的鑽出水麵,扶著弗裏德裏希-卡爾號鏽跡斑斑的船體大口大口的換氣。
“找我?”王海蒂微微抬起頭,瞄了瞄臉上厚積著冰霜的斯騰澤爾,畏畏縮縮道。
“你就是海蒂-西萊姆?”一位四十歲左右,掛著上校軍銜,留著兩叢在德國人看來很文藝很紳士很貴族、在中國人看來很張紀中的山羊胡,有著鋥光瓦亮的腦門的中年海軍軍官站在訓練艦船舷處,探頭朝王海蒂道。
“長官,您找我?”王海蒂在海水中歪歪斜斜的敬了一個軍禮,搔搔頭小聲問道。王海蒂並不認識眼前這位海軍軍官,他確認這位海軍上校不是基爾海軍學院的教員。
“小夥子,我們聊一聊?”
中年軍官站在那裏,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鋒芒畢露,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著一種很強勢很英武的氣場。王海蒂前世縱使有官二代兼富二代這神聖光環尚且敬畏奉行棍棒教育的老爸如虎,鬥不過刁蠻任性的小女友,見著小女友的父母兩腿就哆嗦,更別說王霸氣場外露的中年軍官了。
在雷德爾自求多福的祝福聲中,王海蒂可憐兮兮的爬上岸,不遠不近戰戰兢兢的跟在中年軍官後麵。
海軍上校似乎對海軍學院很熟,他領著王海蒂在軍校的林蔭小道裏穿梭,很快便走到了小樹林深處的涼亭旁。
“我是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帝國海軍上校。”中年軍官自我介紹了一句,隨意蹲在草地上,掏出一盒包裝精良的香煙在王海蒂麵前晃了晃,客氣道:“抽煙不?”
王海蒂受寵若驚的接過煙,很老手的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這是柏林生產的高檔香煙,遠不是布朗特那種自製紙煙所能比擬的。
“西萊姆,我看過你的入學考試答卷,聽說你在遠東清日戰爭爆發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海戰結局。”提爾皮茨嘴裏叼著一根未及點著的香煙,撇過頭問道:“西萊姆,你覺得黃海海戰對世界海軍發展會產生哪些影響?”
“上校,我隻是個軍校學員,加入海軍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王海蒂骨子裏還是中國人,奉行中庸之道。他躲過中年軍官銳利的目光,下意識的藏拙起來。
“西萊姆,自信可是我們德意誌人最可貴的品質!”提爾皮茨上校拍了拍王海蒂的肩膀,半真半假道:“前幾天我在校長辦公室遇見了斯騰澤爾少校,他對伯恩哈德-馮-奧登與埃裏希-雷德爾的評價相當高,對你的評價卻非常不妙,可我不這樣認為。西萊姆,盡管你的基礎軍事素養相當差,但是我相信你是個天才,不亞於沃爾夫岡-魏格納那樣的海軍戰略天才!”
出生在波羅的海之濱的港城斯德丁的沃爾夫岡-魏格納如今已經在普倫海軍士官學院展露頭角,不久前剛拜訪過普倫海軍士官學院的提爾皮茨對年僅十九歲的魏格納記憶猶新。
王海蒂穿越而來,灰頭土臉的趕上了英雄救美英勇負傷這戲碼,隨後受生活所迫,不得不選擇碼頭搬運工這份有辱穿越客身份的職業,考上基爾海軍學員後更是錯誤百出,成為海軍人的笑柄,王海蒂覺得他的穿越生涯相當失敗,冷不丁的聽見有人誇獎自己,而且這個人看起來相當有實力有背景,這極大的滿足了宅男極度匱乏的自我認同感。
“提爾皮茨上校,我認為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未來海戰的麵目必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遠東清日戰爭正是這場變革的先聲!”王海蒂決定投桃報李,將他肚子裏僅有的那一點貨傾囊而出。
其實王海蒂並非對穿越毫無準備,按照穿越定律,穿越客一定會在某一天遇見貴人,發揮穿越客剽竊之功力,以三寸不爛之口舌獲得貴人的欣賞,自此以後福星高照平步青雲。穿越後這段日子裏,王海蒂一邊憧憬著他的貴人,一邊回憶散亂零星的前後世記憶,總結他道聽途說來的知識,苦心孤詣像模像樣的歸納了一些關於未來海軍發展方向的劃時代觀點,以備不時之需。
其實穿越客最大的優勢不在於演講口才、身體素質、應變能力和實際操作水平,而是超遠時代的戰略眼光。王海蒂並不是意誌堅定之人,他不僅怕死而且怕吃苦,身體素質、執行能力和應變能力也相當差勁,感謝坑爹的高考,讓他的學習成績和戰略眼光能夠超遠同時代的人,不至於讓宅男在1894年的德國基爾一無是處。
“在風帆時代,海戰多以側舷對射、跳幫近戰為主;鐵甲艦、後膛炮出現後,海戰的距離不斷拉開,各海軍強國開始追求更大口徑的火炮、更堅固的鐵甲;利薩海戰後,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敢放棄水下撞角;魚雷出現以後,綠水海軍派甚囂塵上,法國人就曾是其簇擁;遠東清日戰爭爆發之前,光學測距儀、速射炮和三脹機已經被發明,馬漢的《海權論》也論證了快速巡洋艦在海軍版圖中的價值,世界各國的海軍建設正在加速。黃海海戰,聯合艦隊用快速機動性、速射炮、清國人的失誤和一點點運氣拖垮了北洋艦隊,這場19世紀規模最大的蒸汽時代海戰證明了鐵甲艦強橫的實力、快速巡洋艦的價值,還有速射炮的作用,它對世界海軍的影響必將是深遠的。”
王海蒂揮揮拳頭,配合著強而有力的語氣,竭力仿效太祖皇帝一往無回的氣勢,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道:
“更大口徑的主炮、新式的防禦裝甲、速射炮作為副炮大量使用,安全有效的指揮係統、高功率蒸汽輪機,這些將會成為戰艦實力的標準。新科技以及海軍人對科技的使用將會成為海戰成敗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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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王海蒂折回校舍的時候,天色漸晚華燈初上,宅男的謹小慎微完全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誌得意滿。
“西萊姆,究竟是誰找你,你們都說些什麽了?”雷德爾闖進王海蒂的寢室,王海蒂問了一句。正在清理裹在刀具上的綠藻貝類的奧登雖然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從他逐漸放慢的動作不難看出奧登的表裏不一。
“一個叫提爾皮茨的海軍上校。”王海蒂朝提爾皮茨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摸了摸鼻頭,悻悻道:“我和他稀裏糊塗的聊了一個多小時,他說我很像一個他慕名已久的人,好像叫約翰-阿巴斯諾特-費希爾,是英國的海軍少將。”
“兩個人我都沒聽說過……”雷德爾聳聳肩,說道。
奧登撇過頭去,倨傲與不屑重新寫在臉上,雷德爾與王海蒂對奧登這副欠揍的表情已經見怪不怪,正商量著明天難得的休假該怎麽度過,而那個叫提爾皮茨的海軍上校很快便被一群恣肆汪洋的年輕人拋在腦後。
他們不知道,今天他們所遇見的那個叫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的海軍上校正是史書上那個毀譽參半的德意誌海軍總司令,大名鼎鼎的公海艦隊締造者,一手挑起德英海軍競賽,某種意義上策動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海軍狂人,而提爾皮茨神交已久的約翰-阿巴斯諾特-費希爾少將正是提爾皮茨一生的夙敵,英國第一海軍大臣,無畏艦的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