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關斯卡帕灣的誤會(二)

回憶漢納-肖一生,似乎脫不開勳章、女人和繃帶。4月伊始,漢納-肖即脫離家族,放棄貴族身份後再度闖下彌天的大禍。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還沒享受夠英雄讚譽的漢納-肖被套上麻袋悶棍敲暈,被麗娜-馮-盧克納爾虎背熊腰的閨蜜扭送至柏林某一棟老舊建築,繼而慘遭一眾凶神惡煞的逼婚。

然而自詡風流的漢納-肖怎麽肯束手就範。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漢納-肖對盧克納爾女伯爵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無果後,不得不丟下一封不到五十個字的道歉書,連夜跳窗逃命。

放了盧克納爾小姐鴿子的漢納-肖自覺小命不保,狼狽逃回威廉軍港。得知海軍成立特別飛行中隊後,漢納-肖不顧一切的加入,然後被海軍部的軍車送去比但澤灣還要遙遠的東普魯士一處小海灣,在一艘改裝舊貨船上玩心跳。

1910年11月14日,美國民間飛行員尤金-伊利駕駛寇蒂斯飛機在伯明翰號輕巡洋艦臨時鋪設的長25.3米、寬7.3米的木製飛行跑道上完成了人類曆史上第一次飛機從軍艦起飛。漢納-肖比尤金-伊利幸運,因為他駕駛的是福克e5式艦載機,舊貨船的飛行跑道也史無前例的達到了70多米。

福克e5三翼式艦載機是1915年3月處剛剛定型的福克e戰鬥機的改進型,機長10.4米,翼長14.1米,起飛重量950公斤,一台120匹馬力發動機,空載時飛行速度130公裏每小時,掛載武器時飛行速度105公裏每小時,掛載狀態下最大續航時間為兩個小時,能夠攜帶3枚50公斤炸彈,此外,其三層機翼能夠向上折疊以節約艦體空間,機頭還裝備一挺機槍。

這一切都告訴漢納-肖,這是一款足以大殺四方的神器,尤其是布置在機頭的那一挺機槍更是讓信奉火力至上,努力想要成為王牌飛行員的漢納-肖欣喜若狂。

一戰前期,空戰的模式相對簡單,飛行員至多隔著空氣對罵或者拔出手槍玩超遠距離俄羅斯輪盤。不過戰爭是一切技術的催化劑,後射機槍和被金屬蒙皮保護的螺旋槳等武器先後出現。

在福克e式戰鬥機出現之前,法國人在飛機前向射擊技術上走在列強的前麵,這讓帝國陸軍的航空兵在1915年初的西線戰場損失慘重。當然,由於英法聯軍比曆史上更早發動努瓦榮突出部戰役,戰鬥的烈度更大,所以空中決戰更加激烈。2月末香檳上空的一次小規模空戰,帝國飛行員不惜用撞機的方式摧毀法國一架“莫拉納-桑尼埃”戰鬥機,大名鼎鼎的飛機設計師安東尼-福克從法國戰鬥機的殘骸中尋到靈感,於是1915年3月,射擊協調器提前出現了,不出意外,曆史上的“福克災難”也會跟著提前。

陸軍第一時間訂購了近百架裝備射擊協調器的福克式飛機,海軍也因為兩艘改裝航母而下達二十四架戰鬥機訂單。據說陸軍那幫鳥人並不願意讓福克先生浪費時間,為海軍專門設計一款戰鬥機,還是西萊姆將軍揮舞著三五張被稱為陸地巡洋艦的新式武器的概念圖紙,陸軍這才鴉雀無聲。

其實福克e型戰鬥機並不適合直接作為艦載機上艦,即便是改進過的福克e5采用折疊機翼,齊柏林號和李林塔爾號也盡量騰出了機庫空間,由商船改裝來的水上飛機母艦仍舊隻能在機庫放下六架福克e5型戰鬥機,其餘四架戰鬥機則置放在露天甲板上。

“肖?”忙著拆卸那些已經排不上用場的偽裝木頭疙瘩,為艦載機清出飛行跑道的維修技師奧托-代斯洛從逼真的模型後麵探出頭,撇撇嘴問道:“怎麽,睡不著?”

漢納-肖鬆開手裏的紫色絲巾,歪著腦袋不置可否。

“是因為盧克納爾小姐?”整個海軍都知道新晉英雄漢納-肖仇怨的由來。奧托-代斯洛灑然一笑,揚了揚手裏的大號扳手,用爺們兒粗狂的聲音鼓舞道:“過來搭把手,造船廠那些一絲不苟的家夥在偽裝模型上用情太深,以至於我們無法把它們從飛行甲板上拆除……”

“如果你給我一隻艦隊決戰型扳手……”

日德蘭海戰後,海軍流傳著這麽一則笑話:維修技師奧托-代斯洛在漢納-肖的腓特烈-33型水上飛機上爬上爬下,卻怎麽也尋不到他珍愛的那一套工具設備。奧托-代斯洛勃然大怒,揪著心花怒放的漢納-肖責,問年輕人把他工具箱弄哪兒去了,結果漢納-肖很臭屁的回答了一句:“都用來砸英國人了,艦隊決戰型扳手,效果不錯!”

漢納-肖嘴裏調侃著,但臉上卻沒有戲謔的意思。上了年紀的維修技師深刻了解盧克納爾家族的難纏程度,那是連海蒂-西萊姆將軍也得退避三舍的存在,感同身受奧拓-代斯洛想安慰生性多情風流但偏偏與盧克納爾家難纏的女伯爵有一紙婚約的可憐蟲,漢納-肖卻率先開口了。

“代斯洛,要知道我,漢納-肖可是一級鐵十字勳章和藍色馬克思勳章的擁有者,在飛行員業界也算是響當當的好漢!”漢納-肖壓抑的情緒爆發了,在大戰將至之前,名噪一時的海軍航空隊特別飛行中隊隊長竟然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他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兒女情長:“可是她不僅不準我參加一些曖昧的沙龍酒會,偷看和焚毀我的仰慕者的信件,甚至在帝國高級宴會當眾宣布我是她的人,以我的未婚妻名義探訪軍營,最後,她居然妄圖使用暴力,用婚姻禁錮一位熱血少年不羈的心!”

剛剛二十出頭的漢納-肖呶呶不休的控訴那位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鐵血首相風度的盧克納爾女伯爵血淋淋的暴行,彷徨他該如何應對麗娜屢次三番的逼婚。

“肖,知道嗎,你崇拜的海蒂-西萊姆將軍也曾轟轟烈烈的愛戀過,怕老婆的西萊姆將軍正是在他妻子的熱烈追求下淪喪,在1902年的寒冬步入婚姻殿堂。”

德意誌人並沒有搬弄他人隱私的習慣,不過奧托-代斯洛覺得王海蒂的故事足夠給跟前這個長不大的孩子提供一點啟發。奧托-代斯洛一邊用扳手撬動木質炮塔與甲板之間的鉚釘,一邊回味那些塵封許多年的記憶。

“那是1901年的初春,將軍在遠東卷入了一場與日本人的鬥毆事件……”

奧拓-代斯洛並未能將故事說完,因為齊柏林號艦長抓著一封電報,行色匆匆的走了過來,。

“好了,夥計們,我們得加把勁了!”上校軍銜的老艦長拍了拍手,嚴肅道:“第一偵查艦隊預計在上午十時左右抵達匯合點內茲岬,西萊姆將軍要求所有參與進攻泰晤士河的艦隊務必在上午九時之前抵達匯合點,並且完成全部戰鬥準備工作!”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勤務組務必在6時之前將飛行甲板清理幹淨,漢納-肖,還不快點回去補覺,特別飛行中隊可是行動的關鍵!”參謀官結接過艦長的話頭,撇了撇結伴而行的李林塔爾號水上飛機母艦,振奮道:“我們不能浪費這十多天的高強度訓練,這一次,海軍必須將英國人的首都防禦圈鑿穿!”

(--華麗的分割線--)

正如富森號偵察船的報告,1915年4月29日的英吉利海峽果然徹底放晴了。

從早晨開始,在英國海岸線上毫不起眼的內茲岬以東50海裏海域,一支又一支艦隊大張旗鼓的匯聚。

進入無畏艦時代,無線電報的大量使用迫使任何海上行動都必須注意隱蔽性。可是今天,訓練有素的大洋艦隊卻肆無忌憚的展示了他們“王霸之氣”,光天化日之下在英國人的家門口橫衝直撞,即便被一架英國偵察機意外發現泄露行蹤也死性不改,僅僅派出兩架水上飛機驅逐了事。

如果這是一場精彩的戰略欺騙,那麽帝國海軍的目標已經達到了。訓練有素業務精湛的大洋艦隊給英國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於當英國海軍部和剛剛抵達威利斯灣的大艦隊司令部收到心有餘悸的英國飛行員“拚死”送回來的情報,他們第一反應就是德國人又在愚弄和挑戰大英帝國的智商。

就在英國人一再將賭注壓在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的斯卡帕灣時,內自岬已經變成鐵十字與黑鷹旗的海洋。第一偵查艦隊四艘戰列巡洋艦,第五戰列艦隊五艘老式戰列艦,第二、三偵查艦隊八艘輕巡洋艦、第六、七、九、十一、十二驅逐艦支隊四十艘驅逐艦、三支掃雷艦三十五艘舊式掃雷艦和改裝掃雷艦、兩艘水上飛機母艦和其他輔助船隻十一艘集結完畢,從北海北部繞路南下的大洋艦隊距離襲擊艦隊不過隻有四個小時的航程。

卸去大霧保護的北海南段猶如羞澀的少女,柔情似水。絕情的王海蒂無意繞指纏頭,為少女保留最後一絲顏麵,他佇立在高聳的艦橋上,望著編隊完畢的泰晤士河襲擊艦隊,悄然奏響戰鬥的號角,1915年又一場華麗的樂章:

“突襲艦隊,目標泰晤士河,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