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兵變(七) 灌水

8月的國會選舉中,劍走偏鋒的艾伯特大獲全勝。被魯登道夫一紙命令閹割了的社會民主黨拿出他們經營德國數十年的全部底蘊,以7票的微弱優勢擊敗由魯登道夫和格勒內爾主宰的披著一層民主外衣的左翼祖國黨,拿到組閣權。

國會選舉之前,發動石勒蘇益格起義並且席卷帝國西北部各州、公國、候國和自由市的社會民主黨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已經走上了政治的死胡同。與工人黨在北方攻城略地相對應的是帝國保守勢力在非叛亂地區的聚集,在加上海軍在奧克尼群島近海的輝煌勝利、東線俄國內亂,西線法國巴黎兵變,帝國反動派力量已經不受外部勢力的牽製,故而內外交困的社會民主黨既沒有力量繼續南下,沒有人辦法在包括海軍在內的帝國軍隊以及容克、財團、工業托拉斯的百般仇視和抵製下開啟與政府的政治對話,隻能在僵持中漸漸被虛弱。

然而魯登道夫鼓搗出來的國會選舉卻讓社會民主黨看到了未來曙光,就在政府和容克地主對魯登道夫此舉罵聲一片的時候,與陸軍反動派不共戴天的艾伯特卻率先做出了支持的姿態,哪怕魯登道夫將社會民主黨的傳統票倉隔離在有效選舉地區之外也無動於衷——在德國,社會民主黨是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自帝國通過三次王朝戰爭實現統一並且選擇了君主立憲政體,社會民主黨就一直是一股堅實地紮根於民間,並不占據顯要位置但卻始終是不可或缺的政治力量。可以說社會民主黨自它誕生之日起就沒有懼怕底層競爭的道理。

海軍也是此次國會選舉的獲利者。

在社會民主黨與左翼祖國黨的國會巔峰對決中,代表海軍利益的右翼祖國黨在老狐狸提爾皮茨的主持下,不著痕跡地拿下了支撐右翼祖國黨成為國會第三大黨的席位,為海軍政治版圖釘上最後一枚鉚釘。

此時,海軍在軍事層麵上擁有一支橫行北大西洋的公海艦隊,一支精悍的海軍陸戰隊以及一支卓有成效的飛行隊,還有陸軍東線司令部霍夫曼將軍的支持;在帝國高層,海軍擁有提爾皮茨這樣的政壇元老和貝特曼-霍爾維希留下的政治遺產,還有漸成氣候。無論支持社會民主黨還是座椅社會民主黨都會形成簡單多數的國會第三大黨作為外援;在民間。海軍的影響力僅次於艾伯特的社會民主黨,價值觀更接近資產階級的城市市民、中小工商業者、大學教授、泛德意誌主義和海軍主義者都是海軍可以信賴的支持者。

曆史就是這麽可笑,驚世駭俗的國會選舉落幕後,一意發起國會選舉的魯登道夫反倒成了最大的輸家。更加可笑的是驕傲自負的魯登道夫既不承認他決策失誤,也不承認陸軍大勢已去。

柏林街頭的槍炮聲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入夜,騷亂並沒有就此平息,反倒變得更加激烈。

柏林西北部的陸軍總部,魯登道夫在帝國軍需總監辦公室背光的地方坐立不安,就好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督促陸軍將領以及軍警負責人盡快匯報大清洗運動的最新進展。

大清洗運動進展順利。由於艾伯特領導的社會民主黨在國會選舉中險勝祖國黨。以興登堡元帥為領袖的反魯登道夫泛政治聯盟出現,害怕被反攻倒算的魯登道夫追隨者們被迫拿出破釜沉舟、打碎帝國舊有一切的決心**滌腐朽勢力,全力配合魯登道夫的清洗令。

包括超然物外的海軍在內的德國所有政治派別都對魯登道夫的最後瘋狂預計不足,沒有人想到魯登道夫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背棄這個國家的傳統和律法,使用國家暴力機器在肉體層麵直接摧毀他的政敵。

猝不及防的社會民主黨損失慘重。遊行民眾無法對抗機槍子彈,缺乏組織和指揮的柏林工人武裝後繼無力,其政治領袖艾伯特以及帝國民眾選舉出來的社會民主黨國會議員又盡數遭遇柏林軍警的逮捕,如果不是睿智的艾伯特果斷製止剛剛選舉獲勝意氣風華的社會民主黨議員們頂撞殺氣騰騰湧進國會的柏林軍警的行為。恐怕社會民主黨苦心培養出來的精英已經被魯登道夫一網打盡,深深紮根德國的社會民主黨組織力和執行力也會因此而倒退至史前時代。

正值壯年的艾伯特再一次遭遇陸軍逮捕,反魯登道夫的泛政治聯盟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柏林的容克地主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這些脾氣又臭又硬,隻信仰鐵血遵循條頓森林盟約的老家夥們絲毫沒有屈服於魯登道夫的想法,他們拿出祖輩傳下來的的燧發步槍、胸甲頭盔和鏽跡斑斑的騎士寶劍,與逮捕他們的陸軍和軍警對抗,直至倒在血泊中。

好在曾經借助霍亨索倫家族而統治這個國家的容克地主絕大部分勢力都集中在德國農村,軍警鎮壓還不至於讓柏林血流成河。

柏林的容克地主階層轟然倒下,少量效忠興登堡元帥的陸軍勢力和被帝國海陸軍滲透得厲害的德意誌政府沒有能力阻止大清洗蔓延到自己身上,當一夥陸軍士兵悍然闖入阿德隆酒店二樓一處酒會偏廳。為首的一名陸軍中尉扣響他的配槍,帝國陸軍對柏林的政治高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故事在這裏陡轉直下,沒有人想到陸軍中尉嚇唬人的一槍正好命中了在風雨飄搖的德意誌帝國地位超然的海軍人,而且是前海軍大臣提爾皮茨。

提爾皮茨倒下的瞬間,陸軍中尉滿臉驚愕,屈爾曼不知所措,遭到逮捕的興登堡、黑德林和馬克斯卻是開懷大笑。

胸腔中彈,肺葉受傷的提爾皮茨被緊急送往柏林最好的醫院,一路上,陸軍用戰車開道,一個排的海陸軍士兵護送,還有外交大臣的陪伴,饒是如此,提爾皮茨仍舊是性命堪憂。

提爾皮茨受傷昏迷之前曾咳血,斷斷續續地丟下這樣一句話:“這是我和這位陸軍中尉的個人恩怨,無關帝國政治!”

這是縱橫德國軍界政壇數十年的老狐狸的委曲求全。雖然對自己遭遇槍擊無比憤怒,但是提爾皮茨並不願意他的右翼祖國黨和祖國黨背後的海軍被反魯登道夫泛政治聯盟利用,轉而對於受魯登道夫控製的帝國陸軍,從而引爆帝國海陸軍之間的激烈對抗,海軍應該是高高在上的棋手,而不是立足於棋盤上的一枚小小的棋子,更可況海陸軍的對抗即意味著國戰失敗!

可惜提爾皮茨這句話沒能及時送出去。社會民主黨、保守派和潛伏在柏林的協約國特工已經打定主意將這攤渾水攪得更加汙濁不清,於是隻有右翼祖國黨領袖中彈的消息不脛而走,似乎這一切都是陸軍策劃好了的大事件!

“陸軍對付海軍”的謠言像旋風一樣刮過柏林火光衝天著的大街小巷,徹底引爆了這個帝國對海陸軍內戰的恐慌性情緒。

“將軍,這隻是一場意外……”格勒內爾戰戰兢兢地看著情緒激動的魯登道夫,小聲勸道:“陸軍現在很需要海軍的幫助,哪怕隻是口頭上的支持。”

陸軍總部,盤算著聯合海軍打壓政敵的魯登道夫在得知提爾皮茨中彈後,極度恐慌的他不自覺地產生了自我保護心理,徹底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態。魯登道夫叫囂說提爾皮茨中彈是海軍的陰謀,與興登堡、黑德林他們同穿一條褲子的海軍已經打定主意要毀滅陸軍,陸軍應該采取反製行動。

“就算這隻是意外,現如今還有誰相信發動大清洗的我們?!就算海蒂-西萊姆能看破這一切,那個卑劣的、沽名釣譽的家夥也不會給我翻盤的機會,他總是想著取代陸軍在這個國家的地位,打壓任何威脅他戰神獨一無二地位的對手,而我正好就是那個可憐蟲!”

魯登道夫充斥著憤怒、妒忌和不可理喻的臉龐詭異地扭曲起來,他在下屬麵前用力地揮舞著手臂,咆哮道:

“既然我們已經與海軍撕破臉皮,那就一並解決海軍!如今海軍的主力艦都在海上,陸戰隊要麽困守基爾,要麽在遙遠的設德蘭群島,與海軍交好的霍夫曼手頭兵力不足而且還將有限的機動部隊浪費在登陸設德蘭群島的戰役上,對付海軍,一場‘卡普暴動’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