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許並不喜歡看熱鬧,正準備繞過集市,卻發現手中令牌的顏色又淡了一點點。

耳邊同時響起了公輸燁的聲音:“去那邊集市看看。”

言許此刻一心隻想早點完成任務,解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契約,緩緩地往集市方向走去。

小縣城的集市布局並不是很規範,隻留了一條小小的過道,兩旁全是零碎的攤位,這邊還在賣茄子辣椒,旁邊就有人賣發卡發帶。

越往前麵走,便能看到各種肉攤和滿地的雞鴨,置身在其中確實很淩亂,但也確實很熱鬧。

再往前走,人流量就變小了,那邊擺著一些竹木家具生活用品,還有一家賣石臼的。

言許勁直往那一家賣石臼的攤位走去,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石臼整整齊齊地擺成了兩排,一個頭發稀疏的老人正坐在小凳子上清點著手上為數不多的零錢。

言許蹲在地上,拿起一個小巧精致的石臼仔細地觀察了起來,就在觀察的同時,耳邊也響起了公輸燁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解說聲。

“這個選材不錯,它采用的是具有較高耐磨性和耐用性的砂石石材,這種石材表麵平滑,易於磨製。

而且這個工藝也不錯,除了開石使用了切磨機,從挖槽打磨甚至到雕刻都是全手工完成。

這種東西大多數都是用來搗爛辣椒、大蒜之類的調味品,所以對內壁的打磨要求還是比較高的,你可以用手去感受一下這個內壁的光滑度,就可以體會到匠人在製作它時的用心。”

言許依言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石臼的內壁,果然如他所說非常的光滑流暢。

目光又停留在了外壁上麵若隱若現的蘭花草上,雖然看起來有些潦草,但卻有一種比在紙上看到要更加生動的感覺。

“這蘭花也雕得不錯,一看就是隨心所欲而為,雖然沒有規則,卻在閑散之中體現了蘭草淡泊的性情。

其實像這種常用的生活用品,是用不著做這些雕飾的,因為買他的人大多數圖的是價格和實惠。”

言許已經習慣了來自公輸燁的科普,再加上她原本就對這些傳統技藝非常的向往,聽得倒也津津有味。

“小姑娘,買對窩呀!你手上這個很不錯的,拿回去後不管是錘辣椒錘大蒜,包準幾錘就碎。”

老人在清點完零錢之後,終於發現了言許的存在,連忙用當地話招攬起生意來。

“對窩?”言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有些疑惑地偏過頭看了一眼公輸燁。

“對窩是這個地方對石臼的另一種稱呼。”公輸燁解釋道。

“那個對窩好大,那得要捶多少辣椒啊?”言許指著擺在左手邊最大的那一個石臼開口問道。

“這個呀,這個是打糍粑用的,以前八月十五的時候,我們這裏家家都會做糍粑,現在的人懶了,不管什麽都想著上街去買,很多人都不會這門手藝了,怪不得你不認識。”老人無比感慨地說道。

言許隻能尷尬地笑了笑,別說打糍粑了,就連搗蒜和剁辣椒都已經早被機器替代了。

“小姑娘,不是我跟你吹,在這整個大足,論做對窩的手藝,我外孫敢說第一,絕對沒有人敢說第二。

你看看這打磨,這雕花,你就說精不精致,還有很多開州、渠縣那邊的人專程跑過來買呢!”老人見狀,開始奮力推銷起自己的產品。

“這個……怎麽賣?”

言許之前並沒有購買的準備,可看著老人佝僂的身軀,和有些口齒不清的介紹,突然間不忍心讓他失望。

“八十”老人用粗糙黢黑的右手做了一個八字的手勢。

“八十”言許小聲地重複了一下,再次低頭打量著手中的石臼,想不明白,這麽精致的東西,就算是買回去不用,也可以當成擺件觀賞,為什麽就隻值八十呢?

“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貴了,那我給你少一點,七十,七十可不能再少了,你別看這東西看起來簡單,就算是在石料開好的情況下,要把它挖出來磨好,再刻上花紋,至少要大半天工時呢!”

老人見言許不說話,臉上出現了一絲急切,主動降價的同時,還順道訴說著其中的為難。”

“好,我就要這個”言許在聽說大半天時間的工作量就隻值七八十塊的時候,實在不敢繼續猶豫,生怕眼前的老人再次主動降價。

詢問了老人能不能微信支付後,迅速地找了一家店鋪換了一些現金。

老人找了一個幹淨的塑料袋,將石臼包好遞給言許笑著說道:“今天運氣不錯,已經賣了好幾個了,得讓不言多做點,要是能夠把這幾個大的也賣掉,就好了。”

言許跟著笑了笑,抱起了這個看起來很小卻沉甸甸的石臼,一路出了菜市場,迅速回了酒店,把這東西放進汽車尾箱,看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居然已經到了中午,隨便找了一個地方解決了午飯,又用導航搜索出了那一個砂石村的位置,準備趁著時間還早,去那邊村裏看看。

出了城區,在導航的帶領下,車子從縣道進入了一條隻有一條車道的鄉道,言許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車子,腦子裏麵不由浮現出那些把車開到田裏地裏的視頻,以前覺得是司機蠢,現在才發現是自己蠢。

好在導航上顯示的距離不遠了,大概是村子的地界變了,前方的路又寬了一些。

言語正高興於即將到達目的地時,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通過後視鏡,一輛酒紅色的越野車打著超車燈,絲毫沒有減速的樣子直衝衝地衝了過來。

言許心下一急,轉動著手中方向盤,準備往左邊靠靠,給他留出超車的空間,可手上的量沒有控製好,直接把車轉到了左邊的溝裏。

好在溝不是很深,車身隻是傾斜著被卡在了那裏,雖沒有翻倒,卻也上下不得。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耳邊傳來公輸燁依然不帶情緒地問候,言許迅速平定急促的心跳,搖了搖頭說了一聲:“我沒事。”

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揚長而去的越野車,氣惱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