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專注的德國人
驕陽似火，炙熱難耐。
在六月最後一天的下午，一群突然出現在大連造船廠內的德國人似乎應該引起酷熱下的一絲漣漪，但午休至下午一點半之後便陸陸續續上班的工人們，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他們似乎更為在意的是排得滿滿的訂單，要是能在保質保量的前提下提前交付就好了，有更多的建造任務，工人們的收入當然也就越高。
所以，從下午兩點開始，偌大的大連造船廠各大二級工廠廠區內就已經是一片繁忙景象，尤其是在正在船台上進行總裝的三艘為印尼共和國國家海運公司建造的五萬噸級散裝貨輪、兩艘為美國美孚石油公司建造的十萬噸級油輪、一艘為共和國石化公司建造的五萬噸級天然氣運輸船等，似乎都進入了重要模塊的吊裝組建階段，所以整個沿海工區之內隻見大型龍門吊車都是繁忙不已，炎炎烈日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這些船舶建造的周期加快。
而在另一邊，上午開完了安全與技術交流會議的德國第二批訪華代表團一行人等，經過午休之後又便正式進入到了參觀階段。
“我們今天下午主要要參觀的是工廠的材料加工分公司的四個車間，潛艇所需的包括耐壓鋼在內的所有金屬材料都將在這個分公司完成從毛坯到實體部件的加工。明日上午，我們將參觀的是為數八個的大型生產車間，實行模塊化設計建造的我國潛艇都是以分塊建造、最後組裝的方式完成建造生產，另外我們還將陸續參觀到電子係統組裝車間與武器係統組裝車間等，第三天我們將花費一天的時間來參觀我們的動力設備組裝車間，裝備於我國主戰潛艇上的動力係統就是在那裏完成組裝。”
由大連造船廠擬定過的參觀計劃，經過精心挑選過後剩餘的這些自然是在國防科工委、國防部、公司方麵都能認同的可被德國客人參觀的生產場所，而在此之前上午的會議上已經詳細說明了參觀日程安排，所以嚴俊這會兒不過是例行公事般的強調一下罷了。
“嚴中尉的意思是，我參觀的所有車間、工廠或者子公司，都是做組裝的？”跟隨在參觀隊伍末尾和嚴俊一起的亞賓科夫斯小聲問道。
嚴俊看了看前麵帶頭的少尉助手，他似乎正和那些不停發問的德國人說著什麽。“對，整個大連造船廠是不負責艦船動力、電子設備與武器係統等的生產任務，更何況生產麵太廣，成本壓力就太大了，還不如分攤生產任務、減少生產風險來得實惠。”
說話間，參觀隊伍順著寬闊的廠區道路已經到了材料加工分公司的第一個車間，可供大型掛車進出的工廠光看車間大門就很是嚇人了，而挑高的車間頂棚更是讓本來就很高大的車間廠房更顯高大。
進入車間後，隻見一台台大型切割設備正在完成船舶建造所需材料的切割，對厚厚鋼板的切割尤為壯觀，有高壓水流切割、乙炔火焰切割、電弧切割等設備的車間裏，正對一塊塊很寬大、很厚的鋼板完成切割，而那些或許是要用來做艦船推進軸的已經過鍛打的毛坯也在完成切割，吱吱的金屬割裂聲和噴濺的火花成了這個大型車間裏的最大特色。
再往後走，參觀人群看到了一個更為宏大的場麵，一座座大型車床、銑床、磨床等正努力工作著，尤其是那些加工著粗壯、碩長船用推進軸的車床，高質量的刀具正緩緩的將烏黑卻有些發藍且經過初步切割後的粗圓柱形毛坯件完成車削，一塊塊比腳趾甲還大、還厚的金屬碎片正伴隨著刀具的車削、工件的自轉而一塊塊脫落下來，露出看上去閃亮光潔的新加工表麵。
當參觀人群走馬觀花似的看完整個材料加工分公司之後，在再次囑咐注意安全事項之後，嚴俊邊讓亞賓科夫斯“下令”，讓代表團中的德國技術人才們開始有限製的自由活動，而這個限製自然是指他們必須在注意安全且不打擾工人完成正常生產的前提下，可以四處走動參觀，車間內的設備與加工過程，甚至是一些工件圖紙資料，都讓他們一覽無餘。
隨後，這些囊括材料、機械加工設備、電子等很多方麵德國人才隊伍便宣告解散，眾人紛紛就自己關注的方麵前去參觀，其中那些對共和國軍用艦船所用材料很感興趣的人，不禁對那些冷卻好隻待轉運至下一個加工環節的材料敲敲打打，這些他們從未見過的材料似乎很有吸引力，而也有人對這些個車間裏的大型切割設備很感興趣，尤其是那些**高溫水流來切割材料的設備，切割效率和效果都非常讓他們驚訝。
一晃不久，一直跟著嚴俊的亞賓科夫斯也不見了，他似乎也去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去了，雖然這隻不過是一個原材料加工的地方，所以嚴俊沒一陣子就一個人杵在門口了，直到溜達了幾圈兒順便回答了幾個疑問後的少尉助手出來，他才有了伴兒。
“怎麽樣？”
嚴俊下意思的摸了一下自己褲兜，猛然發現這時候沒人有膽子抽煙也不應該抽煙後，趕緊收回了手，而對麵走來的少尉助手魏林也是淡然一笑，似乎看出來嚴俊的尷尬，他更加知道嚴俊往往隻有在極其煩悶的時候才會抽煙解悶，現在看來這次的臨時性任務真的讓嚴俊有些難受了。
“很悶？”
“的確有點兒”
嚴俊並不覺得陪著這群德國人四處溜達參觀是一次榮幸，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帶著監管任務而在各個生產車間裏執行任務，尤其是最近海軍出台新的艦船建造計劃和新的海軍船舶質量監管條例後，他更是有些忙不開，但卻沒想到要在這個時候陪著一群太過於亢奮的人做著一些無聊的事兒。
“我不這樣認為”魏林指了指那些正四下走動到處查看，似乎進入了一座寶藏庫裏正悉心搜羅各種自己想要寶貝一樣的德國人，說道：“他們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問、好學得多，不過他們似乎隻關心潛艇問題，所問道的很多問題都有關於潛艇建造。”
“那是你認為，反正我更加認為，這群德國人來這裏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技術，但他們似乎比上一次學聰明了許多，這次非得要實地參觀後才商討技術轉讓價錢，越來越摳門了”
嚴俊也是知道上一次的中德軍事貿易，創世紀般的超級技術貿易不僅創下了世界上最大單交易，更是創下了迄今為止也無法打破的國家間貿易記錄，但上一次似乎是心急的德國人吃了熱豆腐，心急之下花了太多金錢，卻買了為數不少並不適用於他們的技術，也就算是花了冤枉錢。
顯然，這一次精明的德國人已經是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麽，所以他們要針對性的熟悉好了之後，才開口說價，進而和共和國方麵討價還價，反正就是一條——“為了他們的國庫著想，他們將由始至終都不再會接受共和國的各種宣傳和唆使，隻相信自己的結果和購買需要”，換而言之就是這一次的德國買主，顯然變聰明了很多。
兩人很快將話題扯開，這甭管德國人到底是不是變得更加精明了，他們都不會忘記本身自己的重要職責就是駐廠軍方代表。
“對了，下個月就將交付三艘‘大魚’，但最近忙於改製，接受艦艇的官兵恐怕最快也要在下周才能到，這來得時間越晚，官兵們熟悉新潛艇的時間就越短，咱們是不是要做點什麽？”
共和國到現在為止，每一艘軍用艦船交付使用之前，負責接收的新部隊都會派來這艘艦船未來的使用官兵們提前到來，和建造工人們一起完成艦船交付之前的最後工作，而這一周期也是官兵們熟悉新艦船、具備基本的維護技能等的黃金時間。所以，一般共和國海軍艦船正式交付之時，也是正是具備戰鬥力之日，曾今在中日台灣衝突期間就曾在共和國北海造船廠發生過造船方剛正式交付潛艇，官兵們就立馬完成物資補給直奔戰場的事例，所以三艘常規作戰潛艇的熟悉周期短了，同樣身為海軍成員的魏林自然有些憂慮。
“咱們又不可能刻意延長正式交付日期，熟悉周期短了也不怪咱們，要怪就怪咱們海軍非得要完成什麽新改製”
嚴俊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也未免有些擔憂，這三艘潛艇眼看一天接一天就快要完成建造了，但負責接受的部隊卻遲遲沒有動作，最新發來的消息中稱最遲將在下周到來，鬼才知道這會不會又有什麽新變化。
雖然改製之事的確影響力不小、波及範圍也很廣，嚴俊和魏林兩人也算是被新改製害苦之人，但海軍改製的事兒的確也不小。
在海軍新改製的背景下，隸屬於共和國國防部管理的國民警備部隊編製之下的共和國國民海洋警備部隊已經宣告成立，將擔負近海防衛、經濟轄區巡邏等等一係列海疆管理的該部隊，是一支名副其實要讓海軍解脫繁瑣近海任務的部隊，而脫身出來的海軍將在未來更加專注於國家海洋戰略，譬如說參與海戰、參與地區震懾等準軍事性任務。
為此，共和國海軍終於走出了原兩大艦隊當家的時代，開始有計劃的編組自己的真正意義上的作戰艦隊，正構建中的共和國第一艦隊和第二艦隊，都將是以航空母艦為作戰核心的戰鬥型特混艦隊，所以光是新艦隊艦艇劃撥就夠忙碌一陣子，再加上人員上的變動，所以一些原本應該及時完成的事情，現在就變得毫無效率了。
兩人陸陸續續又就工作方麵的一些安排交談之後，參觀任務算是告一段落了，按照德國第二批訪華代表團的安排，他們每次參觀都分為上午、下午各兩個小時，即從早上八點半至十點半和下午兩點至四點，而剩餘的時間當中他們還在上午十一點至十二點、下午四點半至五點半，安排了其代表團內部的座談會，也相當於是對每一個參觀環節的一次內部總結小會議。
從日程安排中，很容易看出德國人的嚴謹細致，並且他們的時間觀念也非常好，這不剛到四點整，包含亞賓科夫斯在內的27名代表團成員已經在門口集結完畢，沒人抽煙，更沒人談笑，全是站著的他們都在很認真的梳理剛才記錄下的各種筆記。
接下來的參觀也非常按部就班的陸續展開，這群德國人非常專業、專注的看完了每一個他們可以觀看的生產車間，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筆記也越記越多，到了第三天也就是7月2日要正式參觀他們此行真正目的所在的動力設備組裝車間時，他們可以說相當自覺的拋開了之前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更不用說照相機之類的東西了。
在進入最後一個參觀的車間之前，嚴俊指著生產車間門口畫上禁行線、設有軍事崗哨、周圍圍著高壓鋼絲網的大連造船廠動力設備組裝車間說道。
“按照企業管理條例和我國軍工企業監管條例等一係列法規，
今天我們要參觀的這個車間是屬於我國保密生產中的一級單位，隻許特殊允許人或單位參觀的該生產單位，嚴厲禁止有拍照、攝像、錄音等行為出現，一經發現，後果會怎樣，我想我用不著強調了”
嚴俊的話讓這群已經是亟不可待的德國人更加急切了，不過他們隻是通過眼神和臉色展露自己的情緒，沒人躁動也沒人高呼呐喊，統一換上了無兜、一體式防夾帶物件工作服的他們，看上一個個就跟護士一般，隻不過他們的服裝沒有兜，隻有臉上的點點汗珠來表明在這驕陽之下站在露天地方究竟是多麽的熱乎。
進入車間後，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技術解說一職，現在由嚴俊來客串了，在有序的參觀中，他的聲音和翻譯的聲音穿插其中，更是讓整個參觀之旅仿佛是一次科普一般。
“不依賴空氣推進係統技術，也就是英文簡稱為AIP的潛艇動力技術，是我國船舶工業的一個偉大技術突破。而能夠構成潛艇獨特閉式循環混合動力係統的各種裝置，都非大連造船廠研製生產，這個車間隻是負責將供貨商們提供的該動力循環係統配件組裝起來。”
“相信諸位也已經在之前的技術交流會議中知道，目前要實現不依靠空氣推進隻有三種方式，其一就是采用閉式循環柴油機、第二就是采用自持發動機、第三就是采用高性能電池。”
嚴俊所介紹的第一種技術，采用的是閉式循環柴油機來做發電機原動機，而這種動力係統要做到循環，也就是要讓該柴油機燃燒做功所需的空氣滿足其燃燒工作條件需求，一般情況下要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循環，也就隻有在廢氣中吸收掉部分二氧化碳、加入新鮮的氧氣以及一部分用於確保這種人造空氣擁有不低於正常空氣所擁有比熱值的氬氣，也就是說這種方式是讓空氣在有添加的條件下循環起來。
第二種技術，也就是另一個時空裏的“斯特林發動機”，經過外部加熱而連續燃燒的發動機，其實也就是通過外部氣體燃燒的高溫氣體經過加熱管加熱內部循環介質，使其膨脹後推動活塞做功看，因而這種技術是要以不斷添加氧氣作為燃燒所需添加物為重要成行條件的，產生的廢氣處理也是一個重要問題。
第三種技術，其實就是一種電池推進技術，利用高性能的電池來為潛艇的長期潛航提供動力，要做到循環工作也就是讓這種電池的電能能夠“循環”起來。實際上，在當前共和國海軍即將上馬的真正新型常規動力作戰潛艇，也就是自共和國AIP技術成熟以來，專門以該技術以及一係列的新信息技術為重要平台，開發的下一代作戰潛艇，使用的就是第三種技術，不過使用的是氫氧燃料電池，其工作原理自然是依靠潛艇內部儲備的氫與氧直接作用產生電能來推進潛艇，其化學反應之後生成的水則直接被外排。
“第一種循環技術，隻要做到能讓二氧化碳海水溶解所需的海水處理係統，對潛艇潛深、海水壓力與洋流等適應，對廢氣循環中二氧化碳溶解量與氧氣添加量的精確控製，是可以成功的，但實際所需技術儲備太大，被我國放棄了。而我國自主研發的該循環係統，主要包括兩套由我國中柴動力提供的大功率渦輪增壓柴油發電機組、一台主推進電機和兩組鉛酸蓄電池組以及部分控製設備，另外配置有一套備用動力係統。”
嚴俊說著，指了指在參觀人群左側不遠處的一個吊裝組建現場，說道：“這個車間並不負責將整個潛艇動力係統的全部組建，將一些細小部件一次組裝成一個個大型設備件之後，我們那裏設置有一個仿潛艇的工作安裝平台，我們將每一台將來要安裝到潛艇上的設備都在這個平台上進行實驗安裝、實驗運行，在獲取成功數據後便可直接以這些大件為單位實現轉運、安裝，倘若發現某個環節出現問題，便隻針對那個設備件即可。總之，從零件化為動力係統雛形，就是這兒了”
一口氣說完，嚴俊揮了揮手，示意德國人期盼已久的自由參觀時間到了，這個正在為印尼共和國製造十艘先進常規動力潛艇中的最後一艘，也是共和國裝備老式AIP技術潛艇中的最後一艘所需動力的工作現場，自然可以對德國買主開放了，不過當共和國新型常規動力潛艇開建之時，這裏恐怕就不會歡迎德國人了，雖然他們已經有搬運第三帝國國庫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