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艱難

“無量心,生福報,無極限。無極限,生息息,愛相連。”

“若是緣,再苦味也是甜。若無緣,藏愛在心間。”

世間之緣,飄渺無法捉摸,但不以得失來計量之時,自然會有福緣,每每將思念藏於心間,長久堅持如一日,自然會有福緣不斷,長久的思念終究會換來善緣。

身為共和國陸軍第二十三機械化步兵師師屬偵察營一戰果還不錯的狙擊手,延吉從未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還會有如此的悸動,那種萌動的感覺,那種發自肺腑的高興,他難以用任何語言來表述自己,表述此時此刻那種魂牽夢繞過後終得相見的幸運,或許這就是愛,單純得還尚未談過一次戀愛的他是這樣認為的。

而金喜慧,一雙水汪汪清澈的眼睛裏都隻倒影出一個人的身影,高大、英俊、帥氣、男人,她無法用任何詞匯來形容她所注視的中國軍人,是他嗎?金喜慧心裏思量了不到一秒,眨巴眨巴眼睛後有些害羞的轉過了頭,腦海裏始終還在回想那曾今的畫麵,一次又一次在夜裏的思念中反複出現的畫麵。

自己在險些要被抓去被日軍軍官施暴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一顆子彈當時便讓日軍軍官的腦漿飛濺,自己隻感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後來迷迷糊糊之間她聽到了密集的槍聲和戰車轟鳴聲,當然還有日本鬼子的鬼叫聲,最後還聽到了一陣堅實的腳步聲,這聲音的主人就是後來掐醒自己的一個怪人。

金喜慧想著過去的那畫麵,一身很古怪軍裝的他身上還披著雜亂布條般的蓑衣,拎著一把她從未見過的槍、臉上塗著看不清樣子的油彩……金喜慧不知道用什麽詞匯來形容當時自己對於這麽一個怪人的驚訝感,但她非常能夠肯定的是,就是這個有著一雙烏黑眼睛的怪人救了他,現如今,這雙眼睛的主人又來了,又來拯救村民和自己了,他的臉上沒有油彩,很幹淨,依舊是那麽高大、強壯,很有安全感。

終於,在延吉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有些羞澀的金喜慧還是重新將目光打量在延吉身上,隔著眾多喧鬧的、興奮的村民,他們倆人無聲的交流著,用眼神,然後才是彼此間的微笑。

而這一切,一旁的馮秋茂是看在了眼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老戰友和那個朝鮮女子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去,怎麽一個勁兒的眉來眼去,趕緊聳了一下肩膀碰撞了延吉後,讓延吉收回神後說道:“你小子怎麽不趕緊卸下物資,背著不累嗎?”

“哦?”

延吉應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背著沉沉的生活物資,尖刀連為“與世隔絕”般的村民背負了不少的急需物資,而與此同時連隊裏的醫務兵都已經在為有病或受傷的村民展開臨時的診斷救治,戰友們也大多將背負的米麵鹽油等囤積在一起,讓連長和會說兩國語言的老村長一起將這些東西分發給村民們。

活著,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對於生存的渴望也是最能激發人類潛能的。

而如今在災難發生後,泛濫的洪水毀掉了村裏不少人家的屋舍,許多家庭除了人幸存了下來什麽也沒有了,尖刀連的及時到來自然是給了村民們很大的生存希望,更為重要的是尖刀連為他們帶來了糧食,這才是實實在在能讓人活下去的東西,於是乎這糧食剛一開始分發,村民們就爆發出空前的歡呼聲,在周圍矗立著不少中國士兵的情況下,倒也很自覺的排起了隊伍。

阻礙兩人的村民們沒有了,而已經察覺出不對勁的戰友們,也在馮秋茂的眼神示意下紛紛裝著沒有看見,都轉而看向了四周,或者是到這村子裏尚未被淹沒的地方看看,熱鬧的人群之外隻留下了延吉和金喜慧兩人傻愣愣的看著對方。

“快、準、狠”最後離開現場,不再當電燈泡的馮秋茂在延吉的耳旁提醒了之後,也同其他幾個同班戰友去院子後麵看看。

受到提醒的延吉也似乎認為自己這樣傻傻的看著對方不是個辦法,自己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手上少說也有十幾條日本鬼子性命的軍人怕個球啊,想著之間他已經邁出了腳步,一步又一步,終於走到了金喜慧的跟前,而隨著延吉靠近的腳步,金喜慧的腦袋也一次又一次的下垂,所以走到跟前的延吉所看到的是一個低垂著頭、一頭烏黑秀發如同瀑布一般傾瀉開來的夢中佳人。

“你還好嗎?”

終於,延吉鼓足了勇氣開口了,這也是他學會的簡單朝鮮問候語之一。

“好”很低的一個華語聲音從金喜慧的嘴裏傳出,過後她也主動的抬起頭來,有些膽怯的看了看延吉的雙眼後,心裏有些竊喜、有些忐忑的說:“我已經會說簡單的中文了,很感激上一次你救了我,謝謝”說著,金喜慧向延吉鞠了一躬。

“沒,沒什麽”

延吉也不知道怎麽的,看不得人給自己鞠躬,感激就伸手接住了金喜慧的兩臂,這突然的動作讓後者一個激靈,但看著延吉友善的眼神,她隻是微微臉紅一下,隨後便掙脫了延吉的雙手……

而這一切,對於連長蒲國富而言,他早就發現了延吉的不對勁,當初在這個村子執行戰鬥任務的時候,延吉就有在今天會有這種表現的征兆,所以他幹脆也裝著沒看見,和村長兩人不緊不慢的將帶來的物資分發給了村民,管他兩人是不是已經聊得火熱。

新民村這邊的情況也隻是一個縮影,整個6月3日白天,沒有一絲一毫降雨過程的平壤地區迎來了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但這樣的日子對於災區而言並非好事。

雖說重災區的災民們已經大部分都轉移至安全地域,同時伴隨著共和國兩大集團軍的工程與防化旅、第二十三機步師等工程救援人員的不斷施工努力,被淹城區的水位已經有所下降,而伴隨著上遊降雨的雨勢減弱,淹沒城區的洪水水位會有更大程度的下降成為必然,原先在洪災中被衝垮的房屋建築、湧進城市的各種垃圾和屍體等等,都將漸漸暴露在烈日的烘烤之下,瘟疫的問題將成為一個亟需解決的大問題。

因此,從當地時間下午2點整開始,就有一部分共和國第一集團軍工程與防化旅的官兵們退出了救援和施工等工作,空軍已經將他們所需要的防化消毒裝備和藥品空運進來,從這一刻起他們將利用人工噴霧、車輛噴霧、直升機空中噴灑、重點地區直接隔離等方式,為災民安置點、災難死亡人員臨時安置處、廢墟等地區進行全麵的消毒,避免大災之後的瘟疫產生。

同日下午四點許,一支由共和國上海港出發的船隊終於駛抵了南浦港,這支由共和國國務院交通部臨時征調而來的6艘五千噸級散貨輪和2艘滾裝船上,裝載了災區人民的生活必需品,糧食、帳篷、醫藥、衣物、發電所需油料等,同時貨輪還為災區帶來了20輛運輸卡車、15台大型挖掘機、3台發電車等,這批直接由共和國工業協會捐助的幾萬噸物資包括航運費都由該協會負責,而這也是自共和國紅十字會捐助300萬元之後,共和國第二個大型組織協會為災區做出貢獻。

與之相應的是,麵對如此罕見洪水災難,在6月2日當天世界上的一些國家就已經紛紛有所表示,琉球、印尼、哈薩克等與共和國和朝鮮關係甚好的國家自然不用多說,亞洲範圍內日本也以人道主義為理由,給予朝鮮50萬元的抗洪救災款,而更令人驚奇的是一向在亞洲默默無聞的兩個獨立國家,即1919年便擺脫了英國殖民統治的阿富汗和位於英法兩國殖民地緩衝地帶的暹羅(泰國),兩個以往表麵層次上獨立卻始終受製於周邊地區殖民者臉色的國家,也為這一災難各自捐出一萬英鎊和兩萬美元。

令人驚奇的不隻是這兩個窮困並且很受英法殖民者欺淩的亞洲獨立國家的善舉,而是對於災難表示了同情和哀悼,卻最終隻拿出10萬美元的美利堅和3萬美元的英國,多多少少都讓人覺得有些難以合乎情理,同樣是作為世界大國的共和國,在災難發生後的第一時間裏就拿出了200萬元來救災,隨後更是海陸空三軍出動、各方運力調集,到現在為止也是扮演者災區救援主角,金錢消耗早已超過了200萬這一數字,而曾今的日不落帝國呢?號稱世界第一經濟體的美利堅呢?連一向視生命為草芥的希特勒,他都能一口氣捐助100萬馬克,而波斯灣的伊朗、伊拉克,南美洲的智利、阿根廷等國家也都紛紛作出“合乎國情”的善舉。

當然,別人已經對遭受災難的平壤人民表示了哀悼和同情,對於已經收集到屍體數量就過萬的超級災難,他們捐助多少金錢或物資,則是他們自己的意願,就算他們幹脆對於此事置若罔聞那也沒人可以強求,甚至他們反倒會在心裏認為,共和國大力幫助自己的鄰邦、努力扶持自己曾今打造出來的朝鮮,這是符合情理和國家戰略利益需要的,共和國甚至支出得越多、救災越賣力,就越是能賺足眼球和眼淚,換得更多的認同感和崇拜感,這隻不過是共和國又一次的借機彰顯大國實力和愛心泛濫罷了。

不管別人怎麽想、不管他國怎可看待,對於做出了表示和捐助的世界其他國家,朝鮮人民共和國還是紛紛給予了回應和謝意的,同時也開誠布公的向全世界公布著救災的進展和災難遇難人員的統計數字,史無前例的大暴雨締造了極其恐怖的洪災和泥石流災難,一個尚且在從農業化向初步現代化過渡的城市沒法承受如此的重創,死亡人數在6月3日下午6點截止時間的公布數據已經上升至11352人,而這一數據的背後是真實存在並且已經做消毒和掩埋處理的一具具屍體,失蹤人員尚且還沒有任何統計數據。

救災、賑災,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在共和國的首都北京,一場特殊的會議也在召開之中,共和國人代會的常務代表們正審議著一份特殊的報告。

有人說自1943年下半載以來,共和國與日本之間似乎很快就冰釋前嫌,放棄了以往所有的糾葛和不快,兩國國家關係和民間經貿往來飛速發展,到1944年5月15日為止,在尚無任何官方數據的佐證下,共和國的一些民營投資企業和基金公司就聲稱,預計共和國1944年的上半年國民生產總值要比去年同年度增長7.5個百分點,與之相對的是日本的國民生產總值要相比於去年全年增長13.6個百分點。

在兩個數字的背後所隱藏的一大利好就是,共和國與日本之間的經貿合作深入發展,可以說二者之間起到了很好的相互促進作用,因為光是44年半年度的民間統計數據就顯示,共和國與日本之間的貿易總額大概是592.3億元,預估日本的今年半年度向世界各大地區出口總額將在700億元左右,與之相對的是共和國與美國之間的半年度貿易總額下降至807.6億元,相比去年下半年的數據下降了7.4個半分點。

種種數據都表明,共和國與日本之間的合作已經真正向雙贏方向發展,共和國眾多的基礎產業向日本轉移之後,專注於高技術產業、高附加值產業、高技術密集型產業等領域的共和國企業們相比於以往有更高的利潤,在日本日夜生產的中日合資企業也在為日本解決大量閑散勞動力的同時,也為日本帶來了實實在在的貿易利益,而在金錢的催生之下兩國關係自然是有所回暖,並漸漸走上了快速發展之路。

所以,在與共和國的合作之下,日本國內經曆了爆炸式的中日合資企業數量增長,也經曆了勞動力就業狂潮,現如今一分一秒都在瘋狂生產的日本人再也不用餓倒街頭,也再也不用無所事事了,“經濟凋敝”、“民不聊生”等等一類的詞匯都成了過去式,展望新未來的日本開始喲了自己的想法。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甚至能使磨推鬼,合作還尚未進入一周年之際,腰包裏雖說沒有賺飽,勉勉強強讓整個國家恢複了生機活力的日本,唯一還尚未正式開始的軍事改革之路也終於在吃飽肚子的前提下提上了日程,而這一個改革不要緊,看著和共和國有如此美好和實惠合作利益的天皇,對於本國的軍事改革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曾經屢次和共和國交手的日本,在台灣戰場、朝鮮半島戰場、東海海戰、琉球群島戰場等,被共和國的海陸空三軍給收拾了不止一次,慘痛的回憶中最能讓日本軍人感覺到噩夢一般的就是,每一次開戰不久日本的軍事目標無論重要還是次要都會遭到轟炸,而且一次比一次精確、一次比一次威猛,而往往每一次日軍的失利都是與快速失去戰場製空權息息相關,所以他們對於共和國的空軍真的是冤魂見到閻王一般,那種懼怕的心理終於在和平時期裏演變成了羨慕。

尤其是當下,朝鮮平壤所發生的洪災似乎注定要毀滅掉一座城市,但有共和國撐腰的朝鮮人就是沒有懼怕,因為似乎已經可以用無所不能來形容的共和國空軍,很快就為他們開辟了空中通道,一架架運輸機為他們運載進來的救災人員和物資,生命的希望開始由共和國空軍來點燃,在廢墟上、在泥潭裏、在洪澤裏。

當然,在日本駐華大使向共和國正式遞交軍購貿易申請書的時候,平壤洪災還尚未發生,已經注定要建立屬於日本海陸空三軍的日本新軍事改革計劃書裏,昭和天皇立誌要讓日本也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空軍,可這空軍強大的背後顯然是需要有一個強大的航空工業體係作為支撐,但反觀日本的航空工業領域與共和國的比較值,光是這一個差距就可以讓日本軍方感覺到過去的失利的的確確是有原因的。

因而,這一次日本像以往的德國那樣,希望與共和國之間展開技術貿易合作,通過引進共和國的航空工業技術尤其是軍用飛機製造技術消化吸收後,再借助自身的創新健全、充實本國的航空工業,就像如今希特勒的第三帝國一樣,花費一番代價從共和國買走大量的實用技術,潛心研究與發展終究締造出了強大的國防軍事力量。

但對於共和國而言,一個經過自己多年努力才狠狠揍趴下去的敵人,八國聯軍侵華、甲午戰爭、霸占膠州灣等等中國與日本之間還有著很多很多難以理清的曆史糾葛,而這些過去的往事能否阻礙兩國正常邦交發展嗎?這些恥辱的華夏曆史過去在如今的共和國身上,究竟還能起到什麽樣的作用?

“難道要因為曆史,而拒絕合作與發展嗎?”

一句話,道盡了萬千的疑惑與憂慮,事實上嘔心瀝血、臥薪嚐膽發展壯大的共和國走出的是一條自力更生的崛起道路,通過經濟發展、國際貿易、主權戰爭,共和國用一係列的手段在亞洲範圍內確定了自己的強國地位,在世界上擁有了一定的影響力,但在麵對曆史的時候,同樣也要麵對現實的未來,所有的糾結也就是那一句話之上,亦可以稱之為“曆史與未來之間的交鋒”。

與日之間的合作,好處是看得見的、實實在在的,而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處於產業調整時期的共和國要想真正在眾多的經濟領域裏確保全球領先和行業優勢,那就必須要依仗日本這個龐大的基礎生產國,利用好日本這個人口大國來為自己生產零配件、高能耗資源與高汙染產品並擔負組裝任務,而如果這些生產都在國內進行,成本更高的同時還會受到各方麵的製約並帶來環境汙染與資源開采破壞,付出的代價將更為高昂。

剛剛嚐到甜頭的日本也難以擺脫共和國,是共和國企業們批訂單轉化為了日本的國家生產力日夜開工,是共和國為他們帶來了失業率的下降和政府稅收的上升,雖然這個過程是建立在煙囪高聳、濃煙滾滾、病患增加、生態惡化等的基礎之上,但大把大把的人民幣外貿收入是真實而又需要的。

因而,到現在唯一能夠困擾共和國的問題就是,長期與日本經濟合作的背後,經濟實力的增長最終必定會讓日本的國家整體綜合實力得到增長,這一過程雖然共和國也在不斷發展與進步,但誰也不能肯定有朝一日日本的軍國主義是否要重新抬頭?冥頑不靈的他們心目中始終建立的是以日本為核心的世界主義觀,包括當下看上去確實有那麽鐵血領袖味道的昭和天皇,這係列的改革背後難道隱藏的是不是更大的霸權帝國主義意圖?

所以,看不透中日兩國長期合作以後,會有什麽樣的一個未來,那共和國的人大會諸多常務代表們,腦海裏自然也就反複思量著一個詞——“以史為鑒”。

倘若大會通過日本的軍事技術貿易合作協議,這就將意味著日本將向共和國借貸一筆數額不小的貸款用於購買各種技術回國,雖然在短時間之內不會破壞兩國民間經濟領域的合作,但日本政府將很快擁有一批實力強勁的國營大型企業躋身軍民生產之中,到時候他們在和平時期的的確確是在與共和國合作,生產著電視機、電冰箱、貨輪什麽的,而戰時他們就將生產坦克、飛機、軍艦等等,身為亞洲範圍之內的日本軍國主義複蘇最大的利益受害者自然是共和國。

考慮到這些問題,技術貿易可能要比經貿合作更加符合“養虎為患”的定義,一時之間這場會議顯得比救災還要艱難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