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九章 以小見大

如獲至寶的費爾貝爾當即要求盡快舀出一個分析報告出來,他需要知道這名叫“夜視儀”的裝備到底有何強大之處,而受命之下,已經立下一大功的老頭和眼鏡男當即在一幹德國電子方麵專家的陪同下,來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內,開始借助一些更好的工具進行細致的拆解與記錄,夜視儀的廬山真麵目似乎就快出現。

如衛兵一樣守在一旁看熱鬧的費爾貝爾和特斯裏兩人,趁著東西還沒拆解完,便叮囑鼓舞了一番之後退出了房外,叫來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守住門口不準任何閑雜人等進入之後,這才神神秘秘的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一一把香煙給抽上。

“怎麽樣?我就說那些中國人會帶給我們驚喜,當然,別看那是一堆不起眼的垃圾,可一樣有很大的價值,不是嗎?”費爾貝爾略顯有些得意的笑著,這些天來他還是第一次麵露笑容,心情比剛吃敗仗那會兒,自然是好得多了。

特斯裏隻能頷首點頭,他沒法預測到竟然會在垃圾堆裏有這麽一個重大發現,再結合之前在德軍高層內部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敵軍優勢夜戰能力問題,特斯裏雖然隻是個上校,但業已明白其中究竟所在,敵軍的優勢或許就在於擁有大量先進的夜視設備,諾是主戰坦克、裝甲戰車、自行火炮等等甚至連單兵都列裝了各型夜視儀,那麽對於整個敵軍而言,那麽他們是根本不用考慮黑夜帶來的目視不利因素,如白晝一般自如作戰,可德軍自己呢?

伴隨著香煙的嫋嫋燃燒,吞吐煙霧之間,費爾貝爾二人都沒開口說話,二人都在想那一晚的交戰是如何演變成那般模樣的,從剛開始的憤怒不休與羞愧難當,到此時此刻的深思熟慮與捫心自問。二人交匯了一眼眼神,看來彼此心裏都在想,輸得那麽慘,基本是理所應當的。

“敵軍把突擊作戰的時間。放在極為有利於他們發揮裝備優勢的夜間,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做法,因為在夜裏,他們能看見而我們卻極難看清,這就好比瞎子挨揍,被打得鼻青臉腫,還不知道是誰在痛下黑手!”

費爾貝爾搖了搖頭。將煙頭扔在地上使勁兒的跺了一腳,隨後這才大步流星的走回臨時的拆解研究室,而留在原地的特斯裏則很細致的將煙抽完,以同樣的方式熄滅掉煙頭之後,便回去給馮?博克元帥報告去了。

研究室內,眼鏡男和糟老頭以及其他人都已經換上了手術服,而整個房間本來就是一個醫務室,所以幹幹淨淨的病床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工作台。臨時架設起的醫學照射燈把整個台子都照射得雪白通亮,如醫生護士一般身著無菌服的各色人等忙活得很,戴著膠皮手套用細小的工具正極為緩慢細致的拆解。越來越多的細小部件被拆了下來,而見費爾貝爾走了進來,眼鏡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拉過那個翻譯官便走到費爾貝爾跟前,似乎有話要說。

費爾貝爾衝門口揚了揚頭,三人便一前二後的相繼出門,剛一回到剛剛抽煙的那個角落,費爾貝爾便轉身用德語問道翻譯官:“你問問他,有什麽事情?”

翻譯官轉述給眼鏡男的問題還沒有回答,一個銀發蒼蒼的德國老人走了過來。費爾貝爾認識他,他就是號稱德國電子工業領域泰鬥級別的牛人,來自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的一位教授,曾代表慕尼黑工業大學多次赴共和國學習交流,在電子技術方麵的學術研究水平,在德國國內基本再也找不到可以與之匹敵的。因為原本能夠相比一二的,都因為急吼吼的趕去北非阿爾及利亞的核試驗基地準備參與核試爆之後的各種研究,結果一命嗚呼,所以如今幸存的這位老人,應該感謝那次意外的生病住院,否則,他估計也會去北非,也會提前見上帝。

也算是大難不死的托爾塔姆是聽聞找到了一台被毀得麵目全非夜視儀,這才急匆匆從自己專門的實驗室趕過來的,他一個月前就來到了利佩茨克,是受德軍武器裝備部的“邀請”,趕到利佩茨克從事電子方麵的研究。

德軍希望他能夠找到應對敵軍動輒施加的強電磁作戰困局突破口,可他的研究進展並不大,助手們水平參差不齊、設備條件簡陋,再加上沒有具體的實物可以研究,所以聽說有真家夥被撿到,這便趕緊過來看看,可進不了門,卻正好看到了熟悉的費爾貝爾上將,便走了過來,讓費爾貝爾開口下令放行。

“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軍目前學術水平最高的托爾塔姆教授,來自慕尼黑工業大學電子工程係!”費爾貝爾沒讓眼鏡男說話,便主動介紹走過來的托爾塔姆。“這位便是發現夜視儀並有所研究的中國技術人員!”費爾貝爾又給托爾塔姆介紹了一下身旁的眼鏡男。

托爾塔姆伸手和費爾貝爾握了握之後,略帶笑容的和眼鏡男握了握手,並問道:“你真的發現了夜視儀?主動式的,還是被動式的?”

翻譯官迷茫了,這托爾塔姆還真不愧是老教授,戰前經常造訪共和國學術交流的他還真是能夠說一嘴的流利中國話,一上來就讓這翻譯官相形見絀,中國話說得比自己還順溜,自己還翻譯個屁啊。

眼鏡男也明顯吃驚不小,這眼前的老人竟然會說中國話,臉上一喜回答道:“目前還正在拆解研究中,是紅外主動式夜間成像,還是微光夜視成像,還並不清楚,但我個人看來,應該是微光夜視!”

老人愣了一愣,看了費爾貝爾一眼,二話不說就要往研究室走去,費爾貝爾倒也知趣,當即快步跟了上來,有了上將陪同,這下門口持槍守衛的兩名士兵再也沒有阻攔,還主動把門推開讓四人進去,隨後又轟然關上,拒絕任何人等進入。

托爾塔姆走近已經被細心拆解成了幾塊和一些細小零部件的設備一看。研究人員們再也不能使用尋常手段進行拆解了,而見到熟知的老教授趕了過來,誰也不敢再貿然動手拆,萬一破壞了什麽可就損失大了。所以都站到了一旁,讓托爾塔姆舀著一個放大鏡,仔仔細細的放大查看各個細節部分,周圍的人似乎連呼吸都覺得要壓製一下,以免打擾到老教授的工作。

夜視裝備不管是從原理還是使用特點分類,一般情況下也就隻有主動式和被動式兩種分類,而主動式的一般情況下泛指采用紅外探照燈作為光源。主動向目標發射紅外光,經變像管成像之後能夠呈現肉眼可視圖像的設備,與之相對的被動式則是直接利用夜天光而放大成像,不會主動進行目標照射,因而又習慣稱之為微光夜視。

從某種定義上來講,主動式的就如同夜間打著一手電筒,主動照射看不清的目標以便讓人看得清那是什麽東西,而被動式的,則就好比黑漆漆的夜裏。雖然有些許各種光線,如月光、星光等,便愣是要讓這些自然光線照射下的目標。變得更為清晰可見,極力睜大雙眼顯然是不行的,所以需要借助特殊設備來將其亮度放大。

如此一來,自然而然的,主動式的就是要比被動式的技術研究難度更小一些,納粹德國其實在很早以前也就開始有研究如何讓黑夜變白晝的相關工作,而一開始最大的支持原動力是來自於空軍,空軍希望這種研究有利於讓戰鬥機具備夜間作戰能力,如果能讓飛行員在黑夜裏也如同白晝一樣可自由飛行,那自然再好不過。可受製於電子工業水平確實不太好,相關技術人才也數量乏乏,這一開始被給予太大希望的研究最終隻能依靠自然科學基金提供些許扶持。

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德國國內是沒有一家專門的研究機構來專項負責夜視設備的研究工作,包括現在也是如此。雖然德國陸軍下轄的一個先進武器實驗室曾試製出個一種極為粗陋的紅外主動夜視成像設備,可在實驗室條件下就體積極為龐大,而且靈敏度極低、耗電功率又大、淡鸀色圖像閃爍還很嚴重,雖然能夠幫助實驗人員在夜間條件下,基本可以辨識三百餘米左右位置的人、不足兩千米處引擎轟鳴的車輛,可裝備價值並不大,德國陸軍顯然沒有興趣采購這麽一種個大如牛、耗電嚴重而且畫麵都不清楚的怪物。

而微光夜視方麵的研究,則基本隻停留在了學術研究的領域裏,懂得的人就更少了,托爾塔姆是這方麵的專家級人物,可也隻有理論方麵的一些斬獲,要讓他設計製造出真正意義上的微光夜視儀,哪怕強行折騰出了雛形,估計效果也一樣奇差,屆時能不能看到黑白畫麵都不好說,探測距離與質量如何也難以定論。

托爾塔姆沒有看多久,便擱下了放大鏡搖了搖頭,而見此情況的費爾貝爾走上前去,不用問,托爾塔姆就指著一旁站著的眼鏡男,說道:“他說得沒錯,這是一款極為先進精密的微光夜視儀,雙瞳型!”

“那,那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費爾貝爾還是有些不懂。

托爾塔姆笑了笑道:“將軍,請問我們所生活的地球上,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絕對黑暗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我們生活的任何地表環境即便是到了所謂的黑夜時間裏,依然存在各種各樣的微弱光線,比如星光和月光、大氣的輝光和黃道光,這些光線雖然不如白晝之時太陽照射到地球的光線亮度,可它們依然能夠被用來觀測,倘若技術足夠先進!”

“這麽說,中國人的這東西,就是利用極微弱的光線處理之後如白晝一般可見的?”費爾貝爾這下算是有些明白了,這東西真要是如此,那得靠多先進的技術才能實現啊!

托爾塔姆點了點頭,轉過身指了指那些已經被拆得無法使用常規手段進行進一步分解的元器件,說道:“從這些零部件來看,已經可以看出敵軍所用的夜視成像技術,已經遠遠領先於我國,我們的研究還僅僅停留在理論上的使用多堿光電陰極和以光纖麵藕合的三級級聯式象增強管來進行光線放大,以顯著提高光電增益。”

“可我們實驗室環境下製造的多級堿光電陰極還不夠成熟,靈敏度極差,再加上光導纖維材質不過關。無技術手段將光導纖維陣列組合以便於像素傳輸無光散射現象,所以我們在被動式夜視技術研究上,就如何讓微弱光線條件下的圖像層層放大,還基本是停留在理論研究上。實驗室條件下也都無法試製,而且,這還僅僅是最原始、最初級的夜視被動成像技術!”

一番富含了太多專業詞匯的講解頓時就讓費爾貝爾頭大如麻,他哪兒知道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專業解釋,倒是周圍其他德軍所招募技術人員們都聽懂了,也知道了這種東西原來是將目標反射的微弱光線經物鏡會聚後在像增強器的陰極麵上成像,逐級放大並將紅外光轉變為可見光。在最後一級的熒光屏上形成有足夠亮度和清晰度的圖像可供觀察的設備。

而托爾塔姆的話便無疑是讓眾人知道,這東西原理倒是很簡單,就像高度近視的人,要想看清周圍環境,眼鏡度數不夠就加大一樣簡單,可造眼鏡鏡片的技術就有些麻煩了,正如這擺在麵前已經基本成散碎狀的夜視儀一樣,說起來容易。真讓製造,沒有強大的電子工業、材料工業與先進製造業作為支持,最好的理論在現實麵前也都隻能算是臭屁。

“世界大戰爆發之前。我曾造訪過共和國科技大學電子工程學院,在該學院學習了一短時間,當時我就曾在他們的實驗裏,看到了一些學生正在進行一個測試實驗,他們測試的對象是多堿光電陰極和帶微通道板的象增強管合成光電作用,這也是學術領域對微光夜視被動成像定義第二代技術的關鍵所在!”

說到這裏,托爾塔姆略顯溫情,似乎回憶到了那些難以忘懷的中國歲月。“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真實的多堿光電陰極,可帶微通道板的像增強管我卻沒有觸摸到,但根據周圍學生的介紹。帶微通道板的像增強管是電子在撞擊條件下能夠發射出更多的電子的特性所研製而成,也就是在一根內壁塗有電子發射材料的細管兩端的電極上加上直流電壓,當電子從管子一頭射入時,便在管內來回碰撞以激發出量級增多的電子,且這些電子均被電壓加速以發生更多的碰撞、激發出更多的電子,這便使得末端射出的電子有極高的增益。”

“而如果讓這樣的細管呈百萬數量級的陣列布置。那麽可以想象到的是,經過如此處理的圖像可以有上萬倍的亮度放大,並且這些激射電子有數量飽和限製,不會以為突發強光而被燒蝕,隻可惜的是,我從現在已經拆解下來的零部件中,沒有看到曾有幸見到卻未摸到的像增強管,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一夜視儀,還不是屬於第二代的產品,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先進!”

如果說一語可以驚醒夢中人,那麽一石激起千層浪也並非不是不可以的,托爾塔姆的話便起到了這樣的效果,聽不懂德語的倒是沒什麽反應,但對於費爾貝爾等德國人而言,這托爾塔姆的話便如晴空霹靂一般了,眾人心裏幾乎都在罵,狗娘養的,這東西咋就這麽先進呢?

如何先進,托爾塔姆其實也並不太清楚,他讓人取來了一個強光手電筒和一把鑷子,開始極為細致的查看各個零部件的情況特征,而站在一旁觀察了很長一陣的眼鏡男倒是開口說話了,他拍了拍翻譯官的肩膀,示意自己可以解釋一下,翻譯官當即提醒了一下托爾塔姆,隨即指著眼鏡男示意這個中國人有話要說。

“您不用再仔細看了,剛剛我找將軍就是因為我看出了這台設備所采用的技術如何!”待翻譯官說完了這一句,眼鏡男邀功似的看了費爾貝爾一眼,這才繼續說道:“該夜視儀采用的技術是您無法想象到的第三代技術,當然其實也可以說是第一代的傳承。”

說著,眼鏡男來到了拆解台前,用鑷子小心的夾起了一個很小的零件,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東西大概就是根據負電子親和勢效應製造的砷化镓光電陰極!”

“砷化镓”、“光電陰極”這倆詞翻譯官還能翻譯,可這啥“負電子親和勢效應”他就沒轍了,不過誰讓托爾塔姆精通中文來著,聽得懂眼睛男說什麽的他,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電子親和勢效應並不是很難理解的,多年前就移居共和國的愛因斯坦就曾發表過許多有關於電子效應的論文,光電子效應便是其中一種,而所謂的電子親和勢也不過是指是半導體導帶底部到真空能級間的能量值,為發生光電效應時,電子逸出材料的難易程度。

說簡單一些,也就是電子親和勢越小,就越容易逸出,要是為零甚至是負值,那就說明電子處於隨時可以脫離的狀態,所以使用為負值的材料製作的光電陰極靈敏度極高,砷化镓這一材料估計也是經過共和國科學家們反複試驗反複比對之後,尋找到的最佳合適材料,而如此一來,托爾塔姆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台夜視儀如果是完好無損的,其夜間成像效果顯然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恐怖驚人。

而如果就此推算,僅僅是在夜視被動成像技術上,雙方差距達到驚人的三代,相去幾乎是整整二十年的技術鴻溝,甚至更長久,托爾塔姆認真的看著眼鏡男手中的那個砷化镓所製的光電陰極,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場戰爭的必敗無疑!.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