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逐鹿寰宇 第三一七章 上帝作證
當攻擊機電視製導畫麵中,那十字瞄準基線附近騰起了烏黑濃密的滾滾煙塵,畫麵一片模糊不清,矗立在中央大屏幕看到這一分割畫麵的王秉誠,心裏懸著的那顆石頭就落下了不少,可始終沒有著地,因為,他還擔心著一個人,一個為了此次行動而冒著生命危險且付出了數年心血特工,他,還活著嗎?
扭過頭去,王秉誠腳步有些沉重,從一開始的滿心期待,到現在的波瀾不驚,他感覺自己的內心仿佛經曆了人世間最沉重的洗禮,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他多麽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突破口,來解脫自己被緊緊束縛住的靈魂。
“怎麽?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高興嘛!”發現王秉誠異常的胡廣,也沒有再繼續看各參戰要素實時傳回指揮大廳的畫麵,看多了,也就沒有什麽好奇,除了發射、命中、爆炸,還能有什麽?
王秉誠搖了搖頭,挪過椅子有些沉重的坐下,微微的歎息了一口氣,宛如多年未遂的心願就此達成了一樣簡單,本以為會高興地蹦跳三尺,卻到頭來僅僅隻是這麽一聲歎息罷了。
胡廣自然看不透王秉誠內心深處的煩苦,但他能夠理解到一些外在的東西,所以他掏出煙來散給王秉誠一支,自己點著吸上後,娓娓說道:“每一個生命的誕生、成長與結束,都應該是值得尊敬和正視的,地球上的萬事萬物遵從著自然規律。而如果非得要硬性破壞,那麽違背自然規則的行為本身,就必須要足夠的虔誠!”
“什麽意思?”王秉誠沒有怎麽聽懂胡廣的話。
胡廣淡淡一笑,將煙頭伸進煙灰缸抖了抖。另隻手指著身後的數個分割畫麵,上麵有來自於利佩茨克空襲機群的實時表演,也有來自於為之提供掩護的轟炸部隊現場寫照,無數的爆炸與火光、煙塵與熱浪等等,交織在一起,也就叫做戰爭。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胡廣吸了吸煙,然後將煙頭放在了煙灰缸崗沿,讓嫋嫋升起的青煙宛如寺廟裏的焚香。
“相傳。一個屠夫和一個和尚同住在一起,和尚每天需要按時起床念經,而屠夫每天則要按時去宰殺牲畜,於是乎。他們兩人約定好,每天誰要是早起,就叫醒對方。”
胡廣說到這裏,看了看王秉誠的樣子,他聽得很認真。似乎一字一句的在斟酌思考,所以他接著講完故事。
“屠夫與和尚遵從了這個約定直到兩人死亡為止,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屠夫死後入了天堂。而和尚卻下了地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王秉誠很幹脆的搖了搖頭。用極為疑惑的眼神看著胡廣,等待著可以解疑釋惑的答案。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在短故事還未講完的時候,他就隱約猜到這麽一個結局,不過他認為是每天念經誦佛的和尚入了天堂,而每天屠宰牲畜犯下殺孽的屠夫下了地獄。
“道理其實很簡單!”沉吟了片刻,胡廣重新拿起了隻剩下半截的香煙,抽上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兒,道:“屠夫之所以上了天堂,是因為他每次叫醒和尚,是叫他去念經誦佛做好事,而和尚呢?他每次叫醒屠夫,卻是讓屠夫去收割生命!!”
短故事講完了,問題的答案也給出了,胡廣將煙頭杵滅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拍了拍王秉誠的肩膀走了,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空軍部隊正往死裏揍德軍前沿陣地以掩護對利佩茨克實施轟炸的小部隊,而作為戰區作戰參謀長的他,顯然還不能坐著聊天。
看著胡廣遠去的背影,王秉誠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這個物欲縱橫的世界裏,個人、集體、政黨、國家等等都有著個子的利益考量與目標,彼此之間遵從著社會法則開展著,守規矩的、懂得利用規矩的,便成功了,而違背的,要麽成了罪犯,要麽就成了戰爭對手,因而從任何角度來講,戰爭,本質上就是不同法則之間的碰撞,是不同利益的角逐,更是不同欲望的交鋒,回歸實質,雙方都是平等的。
死亡與生存、失敗與勝利,顯然在戰爭的麵前,都不應該值得哭泣或者狂喜,因為一旦衝突與矛盾儼然已經上升到了戰爭的這一高度,那麽對誰而言,都是以命搏命,對誰而言,都是那麽的公平與簡單,至於誰有更好的裝備、更好的訓練以及更好的其他種種,則都是附加的條件,而依靠這些附加的條件來剝奪生命本身存在的意義,顯然,虔誠是應該的,無論是以強淩弱、還是以少勝多,每一個勝利的笑臉背後都代表著有難以計數的生命之火就此熄滅,而下一刻時刻、下一個輪回,誰又會在笑、誰又會在哭呢?
短故事裏,和尚下了地獄而屠夫上了天堂,從生前的行為來講,屠夫儼然在許多人眼裏都是罪不可赦的,是應該下地獄受苦贖罪的,但他心存善念,正如他每次叫醒和尚,都是讓他去念經誦佛一樣,而恰恰相反的是,和尚卻每每讓屠夫去殺生,與他每日念經誦佛的日常行為相悖的是他那殺生之心,何其悲也!
如此看來,殺戮與仇恨就如死亡與新生一樣,是不斷更迭交織的,它們周而複始的循環,演繹成了最色彩斑駁的人間悲喜劇,而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如果在一次成功的射殺、一次漂亮的勝利之後,就忘乎所以的大喜,那麽,他也就離死亡不遠了。
“以平淡的常態心理來正視生命中的得與失,因為它們都是值得思考與銘記的,隻有在麵對大悲與大喜之時還能保持住內心最堅硬冷靜的鎮定,那麽生命的本身才具有最偉大的存在意義……”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王秉誠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師所說的話語,他質樸的語言在那會兒顯得是那麽的直白與低廉,可是現在,王秉誠懂了。所以他站起身來,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繼續演繹軍人的使命,毫不猶豫的讓殺戮在戰爭的範疇之內無限的放大,畢竟,他心存善念,因為他渴望和平。
轟炸的確在以最暴躁的節奏行進著,突如其來的空對地導彈率先奏響了黑夜的死亡狂歡夜曲。在猛烈的爆炸轟響聲中,大地猶如地震一樣晃動起來,就連坐在腸胃科值班醫生辦公室裏的“司馬懿雲”或者應該說是楊子斌,他明顯感覺到大地一陣晃動。就像是沉睡在地下的睡龍,要翻身打滾一樣。
“怎麽回事?難道是空襲?”
顧不得檢查了幾次也沒查出個所以然的‘病人’司馬懿雲,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第一時間撲到了窗前,拉開了厚厚的隔音窗簾,透過玻璃窗遠眺城市另一邊的猛烈爆炸。那升騰在地平線上驟然一亮的橘紅色光芒刹那間便可讓夜空中的一切顯得格外的亮澤起來,而閃亮的瞬間,一切的罪惡也已經撲騰開來,濃煙與大火。像是死神的仆從,發出稀奇古怪的叫囂聲。蠻橫的開始收割廉價的生命。
“好像是前第109步兵團的駐紮軍營!”
醫生驚呼了一句,扭過頭來正好看到一臉無辜盯著自己的司馬懿雲。而這時候,外麵的走廊上也傳出了急促的腳步聲與敲門聲,不一會兒,兩個背著步槍帶著鋼盔的德軍士兵就毫無禮貌的闖了進來,急吼吼的讓醫生趕緊撤進防空洞,順帶把重要的醫療設備也一起轉移走。
司馬懿雲自然依照裝作聽不懂,所以他被毫不留情的一個德軍士兵給“請”了出來,還幫忙抱著一箱子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拖拖拉拉的跟隨著龐大的撤離隊伍往防空洞趕過去,一路上可見許多滿臉驚色的醫生護士,不過好在這是軍醫院,醫護人員雖然吃驚空襲竟然會發生在利佩茨克,可他們(她們)也並未驚慌失措,隻是緊張忙碌的撤離,夾雜著許多或攙扶或抬走的病人。
擁擠的人群最終匯聚在了更為擁擠的防空洞裏,諾大的防空洞很快就吱吱呀呀的關上了超厚實的鋼鐵大門,隨後,幾個把守大門的德軍士兵還不忘將造就預製好的一袋袋沙袋往出口處壘,不多時便形成了鋼鐵大門之後的又一道沙袋壁壘,之後更是有身手矯捷的士兵爬上了沙袋壁壘之上,用濕乎乎的泥土將一些縫隙給堵上。
“要是有耐溫合金氣密門就好了,也不用這麽費事兒!”
就在楊子斌還有些看不懂的時候,身後枯坐地上的一個德軍受傷軍官嘟囔了一句算是提醒了不解的楊子斌,德軍士兵之所以要把這防空洞大門給死死堵上兩層,看來的確是有過很慘痛的過往經曆所致,楊子斌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了聽這名軍官給一旁兩個女護士講解的因由所在,不聽不知道,一聽還真是嚇一跳。
原來,在此之前德軍作戰部隊、後勤部隊以及其他輔助部隊都有不同程度的防空和應急演練,而在戰爭中,敬禮得最多的,顯然也即是其在作戰部隊,後方很少遭遇轟炸,可是在梁讚,德軍後勤部隊及醫療部隊可就吃了大虧,火車站的物資和運輸裝卸工具遭到極大毀滅不要緊,最悲劇的是他們及時轉移到了防空洞的人員,本來可以不死的,結果卻死得極其慘烈。
受傷的德軍軍官引用了一個被空襲了的防空洞作為案例,他說這個防空洞構造其實與當前他們所處的這個沒有什麽異同,可就是沒有做好對進出口、通風口的嚴實堵絕工作,結果,炸彈扔得賊準的共和國空軍轟炸部隊,愣是扔了一枚很特殊的炸彈,這枚炸彈不偏不倚在,正好落在了防空洞洞口,結果爆炸之後,衝擊波、破片等殺傷效果倒是並不恐怖,可恐怖的就在於它瞬間爆燃消耗一空的周圍氧氣,及所產生的高溫高溫效能。
距離爆炸中心近的人員瞬間就被燒蝕得分飛湮滅,而距離遠的也被嚴重燒傷直至因吸入有毒氣體或窒息。亦可能是直接痛死,反正這個德軍軍官說,那個防空洞裏沒活下一個人,藏在最裏麵的。也都活活被憋死,稍靠洞口的一些人,更是在洞壁上碳化出了人形出來,可見這種邪惡的武器所具有的毀滅效果是何其驚人。
當然,堵住洞口和通風口等也不是辦法,要想真正做到躲過轟炸確保安全,如今眾人所身處的這個防空洞可就有了許多方麵的加強,光是鋼筋混凝土支撐框架就格外粗實。另外還有許多輔助支撐的鋼製構件,再加上頂層上增加覆蓋的碎石層和泥土層,可以有效抵禦重磅炸彈的攻擊。
最讓這個德軍軍官提點的,便是這個防空洞穹頂鋼混水泥層上。還錯亂鋪設的鋼板層,而為什麽要錯亂鋪放呢,受傷的德軍軍官給出的解釋很簡單,那是為了防止敵機俯衝扔下來的穿甲彈在有效洞穿了泥土層和碎石層之後,仍然具有很強的穿透動能。所以需要擱放一些呈不規則擺放的鋼板,來緩解穿甲彈的衝擊力,並且讓其在衝撞過程中,改變直線下墜狠勁兒猛穿的路線。最終有效防止穿甲彈穿透一切阻擋,落進洞裏上演悲劇。
安全。總而言之,當周圍的女性對這個大概是少校的德軍軍官一臉崇拜的時候。楊子斌雖然不以為意,可還是打心眼兒裏得感謝這廝一番,要不是他這麽一說,楊子斌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自己祖國的空軍給炸死了,現在看來,就算不多在一般情況下不會招到主動轟炸的醫院裏,躲在這個防空洞裏,還是挺安全的,除非空襲部隊動用極為昂貴,多用於戰役乃至戰略級目標的重磅專用鑽地炸彈,這裏應該不會危險。
再說了,共和國空軍的轟炸針對這利佩茨克而來,從本質上來講,此次行動原本是與德軍無關的,鋤奸行動要的就是一舉毀滅,誰能肯定那些為了更快更好完成任務的空襲飛行員們,不為了圖省事兒,直接來個地毯式覆蓋,更何況炸彈、導彈等都雖然都有“眼睛”,可百分之一百的命中率和零誤傷率,哪兒可能呢?所以,躲在這洞裏還是比較合適的。
而人往往就是一種很具有好奇心的動物,千百年來,或許就是因為這種好奇心,人類才會繁衍和壯大至今,因而在確認自己所處環境相對安全之後,楊子斌很快就開始“關心”那些組織內成員,以及可能遭到附帶損傷的德軍起來,他有些擔心這次轟炸能否有“一鍋端”的效果,也很期待能不能順帶讓德軍付出一些代價,麻煩的就是德軍中央集團軍群高層動向不明,要是都在利佩茨克,掛上幾個,那可就熱鬧了。
可思來想去,楊子斌這才發現,自己現在雖然暫時上是人身安全的,可轟炸結束了呢?又一次遭到了共和國空軍深夜來訪,並享受到了濃厚大禮的德國人,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呢?答案,用不著楊子斌親自去揭曉,時間很快就讓答案漸漸浮出了水麵。
才躲進洞裏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在這個防空洞裏負責維持秩序的德軍指揮官便接到了電話,掛斷電話後便下令士兵拆除阻擋在洞口的沙袋壁壘,而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空襲已經結束了,而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那個受傷的德軍軍官再一次表現除了他的紳士和博聞,他告訴眾人,共和國空軍的每次空襲都時間很短,但也有著針對性強、命中率高、武器殺傷力大、防禦難度高等特點。
而顧不得這個德軍軍官的廢話,當厚厚的鐵大門轟然推開的刹那,原本做好了迎接滿鼻硝煙味兒、入眼盡焰火準備的楊子斌,卻沒有聞到任何的異味,除了一個解除了緊張感的肥胖女護士放了一個臭屁之外,入眼所看到的,那幢醫院依然尚存,而且塔尖上高高飄揚的紅十字旗依然在迎風招展著。
“該死的,早知道中國人不會炸醫院,就不應該躲進洞裏,臭死老子了!”一個腿腳受傷的德軍士兵罵罵咧咧的說叨起來,而在各種各樣的罵聲與說話聲中,隊伍終於開始緩緩的向洞外移動,是時候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來到平地上遠眺,黑夜依然籠罩的城市已經出現了許多的空缺,那些火光點著的空氣泛發出令人陶醉的酡紅,好在這裏並非是安逸的和平城市,真要是這般,恐怕整個城市都將會是哭喊聲和消防車的警報聲,沒有多少蘇聯平民,早被戰火所燒蝕的這座軍事化城市在如今空襲之後,表現出了應有的沉默,隻是德軍的一些防空火炮還在不甘寂寞的怒斥天空,時不時發出一聲聲轟響,企圖把早就不知道飛到多遠的敵機撈下一根毛來,以安慰受傷的心靈。
“看一看吧,這就是你那強大的祖國所犯下的罪行,他們總是在白天佯裝成世界上最友善的、最熱愛和平的國家,每每讓人感覺他們會多麽多麽的友好,期望全世界都團結起來共建和平,可實際上呢?”
“到了黑夜裏,他們的空軍部隊就是這般熱愛和平,用猛烈的空襲來侵犯黑夜的平靜,短短二十來分鍾,就帶走無數的生命,這到底是口是心非呢?還是戰爭本身的罪惡,恐怕也隻有上帝,才能在這強者為王的世界解釋何為正義、何為公平、何為道德!”
楊子斌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站了一個會說中文的醫生,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來相視一眼,楊子斌隻能避開眼神的交錯,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內心深處的驕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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