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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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一:名字

張嫣心頭一鬆,隻覺得骨子裏的疲憊泛上來,很快就陷入昏睡。

待她從昏睡中醒過來,日已中天,已經不知不覺的過了兩三個時辰。她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已經生產了,開口問道,“孩子呢?”

“在外頭睡著呢”

劉盈溫柔含笑的聲音在她耳邊回答,玄地盤龍信期繡廣袖的手臂伸過來扶住她的身子,“你慢些兒。”

“剛剛母後和我在外頭守著,都看過他了,母後身子勞累,已經回了長樂宮。”頓了頓道,“是個很健康的男孩兒”

張嫣心鬆了下來,道,“我想看看他。”

劉盈回頭對著產房外頭吩咐道,“把二皇子抱過來。”

簾下傳來楚傅姆低低的應諾聲,不一會兒,年輕的乳娘抱著沉睡的二皇子進來,屈膝拜道,“奴婢見過陛下,見過皇後娘娘。”聲音中有些拘謹。

張嫣卻根本顧不得看旁的,所有的目光,都被繈褓中那個小小的孩子吸引住了。

這孩子躺在柔軟的白疊裏襯繈褓中,睡的十分瓷實,被乳娘抱著走了這麽一段路,也沒有驚醒過來。卻的確如劉盈所說,是個十分健康的孩子,一張粉紅的小嘴在睡夢中微微呼閉,歇了不過兩三個時辰,就已經褪去了初出生時的通紅模樣,露出雪白肌膚來,臉上的絨毛細小的幾乎看不見,初生的眉毛略淡,閉著眼睛,卻依舊看的出是個十分漂亮的孩子。

張嫣瞧著孩子愛憐至極,道,“持已,這孩子小名就叫桐子吧?”

“桐子?”劉盈問道。

嫣點點頭,笑盈盈道,

“我想了好久的。老人說,孩子的小名不能夠取太貴重的字眼,怕被鬼神看上帶走。但我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兒子,才不肯取什麽賤名,懷了他以後想了三四個月,才選了這個,持已,你覺得好不好?”

劉盈念了一遍,讚道,“聽著倒也不錯,好聽又不會太紮眼。”

他伸手搖了搖劉頤的右手,笑道,“桐子,從今天起,你就有小名了。”

“你別把他吵醒了。”張嫣嗔道,抬頭嗔了劉盈一眼。劉盈穿著一件玄色同線繡盤龍紋深衣,坐在自己的床沿,看著繈褓中的孩子,目光中有一種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滿足之意。

張嫣忽然間就覺得心有點酸。

到今年,劉盈已經過了三十了。大漢這個年紀的權貴男子,哪一個不是膝下子女成群?若是再長幾歲,怕是連孫子都有了。他卻為了自己空等了那麽久,直到此刻,才真正擁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繼承人。

“舅舅,”張嫣喚道,“謝謝你”

謝謝你,這些年來,嬌寵我的脾氣,容忍我的任性,一直以來都站在我身後支持我,從未多加一言指責。

張嫣深深的凝視著這個男人,鼻間澀意彌漫,謝謝你,一直一直,這麽愛我

劉盈怔了怔,瞧著妻子笑道,“咱們之間何必說這種客氣話?若真要說,也是我該謝謝你。”

“謝謝你不辭辛苦為我生下桐子。”

“好,”張嫣抱著孩子,唇角微微翹起來,目光溫柔的像要滴下水來,將臉頰枕在丈夫胸前,“舅舅,這話我隻說一次,以後再也不說了。”

情意在夫妻二人之間靜靜流淌,小桐子依舊在母親懷彎中沉沉睡著,這一刻,這間小小的側殿中,氣息十分溫馨。

過了好一會兒,劉盈道,“阿嫣,……上次你跟我說的事情,我已經考慮好了。”

“什麽事?”張嫣怔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劉盈說的是上次自己提起的掖庭妃嬪的事情。

提及到後宮事體,劉盈褪去了一些和張嫣耳鬢廝磨時的柔情,神情變的凝重起來。

“我本來並沒有想過她們的事情,不過,上次你跟我提起,我覺得也有些道理。隻是我們一直沒有子嗣,我便也下不了決心。”

他的目光落在張嫣懷中的桐子身上,慈愛而滿足,“如今我們已經有了桐子,我餘願已足,也想要給他積一點福祉。”

張嫣不自禁微微屏住呼吸,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劉盈被她的模樣逗的失笑,“你呀。”

低聲道,“我打算大赦天下。且你我夫妻情深,這些宮人留在掖庭中,不過徒積怨氣,若真能放出去,也算是一件好事。那些宮人,”頓了一頓,聲音漸至於密不可聞,

“……你私下裏問問她們,若她們願意,便報個暴亡,悄悄的給些錢財遣出去。但若有人不願意,也不要勉強她們。再怎麽說,未央宮裏,養幾個閑人還是養的起的。”

張嫣唇角高翹,歡喜無限,隻覺一顆心被人珍藏,妥帖無比,應道,“你放心,我會辦好的。”

張皇後平安產下一個皇子的消息,很快的便從椒房殿傳出來,傳遍未央宮上下。

在所有人喜氣洋洋一片慶賀聲之中,含光閣中,袁蘿在病榻上坐了起來,抓緊被衾問道,“張皇後生的是男是女?”

燕寧立在榻前,小心翼翼的答道,“聽說是個小皇子。”

殿中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燕寧悄悄抬頭,見袁蘿的麵色一片鐵青,許久之後方麵無表情的道了一句,“她的運氣倒是不錯。”

一身藩王禮服的劉弘站在簾下,看見了母親的神色,心中閃過一絲悲涼的無奈,端著手中熱騰騰的藥碗進殿,道,“阿娘,該喝藥了。”

&2000nbsp;“團子,”袁蘿瞧見兒子,十分歡喜,招手喚道,“你快過來。”看著劉弘的眉眼,越看越歡喜,

“我們團子才是陛下的的長子,生的又聰明,又漂亮。那個女人生的兒子還不知道是什麽光景呢。”

“阿娘,”劉弘猛然道,“你就放棄吧”

“父皇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過繼承人。”他悲憤道,

“他心裏心心念念的隻有皇後娘娘和她的孩子,若他有一點點想要立我的想法,當初就不會讓我離京去國了。她是掌未央宮宮權的皇後,二皇弟是嫡出皇子,我們母子怎麽比也比不過。我今天進宮的時候,父皇大赦天下的旨意剛剛發出去,從此便可看出他有多看重這個孩子。父皇既然如此作想,我還怎麽爭?”

“阿娘,咱們就這麽算了吧”他砰的一聲跪在袁蘿床前,誠摯道,

“比起當年在長樂宮永巷中不見天日的日子,我們如今已經過的很好了,不是麽?阿娘,我們安安分分的,待過些年,兒子再長大些,便向父皇請求,將你接到淮陽國去。阿娘你在淮陽國做太後,再給兒子娶一房媳婦,咱們一家人安安樂樂的,不也挺好的麽?”他描述著心中的美景,漸漸眸中閃過希望的光芒,十分憧憬。

“啪”的一聲,他的臉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袁蘿怒火萬丈,

“你個沒出息的家夥。那個小崽子是嫡出,你就是普通皇子麽?你可是差點被你大母立為皇帝的,距離那座皇位不過差一點點而已。現在,你居然告訴我,你打算就這麽將這大漢江山讓給那繈褓裏乳臭未幹的小崽子?”

“這個小崽子定然有問題的,”袁蘿的眸子倏然發亮,“瞧大公主就是個聽不見的聾子,能生出大公主這樣的女兒,她的這個兒子一定也帶些毛病。舅甥逆倫,可是要遭天譴的,這個小崽子定不是眼睛瞎了,就是少了一隻手吧?”

她望著燕寧,

“燕寧,你可聽見宮中有這般的消息?”

燕寧瞠目結舌,“奴婢……奴婢沒聽說,不知道呀”

“不知道?”袁蘿尖叫,“你怎麽敢不知道?”過了一會兒,又道,“是了,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又生了一個有問題的兒子,那女人哪敢宣揚出來,還不得瞞的嚴嚴實實的。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劉弘捂著被狠狠打了巴掌的左臉,看著狀似癲狂的母親,目中閃過無限悲涼茫然。

“袁美人是這麽說的?”產房中,張嫣抱著桐子,咿咿呀呀的逗著,不經意的問身邊的楚傅姆。

“袁美人大逆不道,”楚傅姆的臉色十分難看,“皇後娘娘,您不能輕饒了她呀”

“怎麽做?”張嫣在桐子額上親了一口,淡淡道,“我剛剛得了皇子,便處置了皇長子的生母,縱然理由再怎麽充足,在外人看來不過是我善妒而已。我已經是皇後,她不過是美人,陛下人在我這兒,心在我這兒,整個未央宮在我手上,這樣的時勢,我倒想看看,她能怎麽對付我。至於現在,我倒是想先想想怎麽處理宮中這些妃嬪才是”

桐子長的十分好,到了滿月的時候,已經有七斤八兩重,呂太後愛極了這個孫子,抱在懷中,隻覺得小小的孩子一雙眸子黑漆漆的,軟軟的,帶著一股奶香味,十分疼愛。抱了一會兒,覺得腰酸,無奈將孩子還給了一旁的乳娘溫娘,問張嫣道,“皇後的身子骨如何了?”

張嫣笑著道,“多謝母後掛懷,兒臣得董禦醫和馮禦醫調養,已經見好了。”

“那就好,”呂後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好好養著身子,早些再為陛下生一個皇子。”

張嫣麵色微紅,將劉盈調笑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卻聽得呂後忽然道,“陛下,我給這個孫兒擬了個名字,叫劉頤,你看如何?”

劉盈這回是真詫異了,沉吟了一下,問道,“母後,不知這個頤字,所出何典?”

“倒也沒什麽太大的典故,”呂後笑著道,“不過是我尋了好些個方士,算了千百遍,為我這個乖孫定下的最能庇護福祉的名字。”

劉盈聽了這個名字對桐子有這麽樣的好處,倒是瞬間就被說服了,“若真能對桐子好,那便定下叫劉頤吧。”

張嫣在一旁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著勸道,“這名字倒真是好聽,隻是瞧著,好像不夠男孩子的威武?”

呂後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誰說男孩子的名字就一定要威武了?我尋的這些方士,雖說並不是如赤眉子和許負那樣的神算,但也都是有真正神通的,”她起身,向著溫娘懷中的桐子張開胳膊,

“我的孫子,將來是要做大漢皇帝的,他的威武氣勢,豈是需要一個名字來體現?頤兒,你說是吧?”抱起桐子,柔和的問著。

桐子聽不懂大人們的話語,一雙黑漆漆的鳳眼左右張望,忽然看見了呂後頭上璀璨的金鳳簪,不由“啊啊”忽然揮舞起手臂。

“啊喲喲,別扯。”呂後笑道,“大母的乖孫兒喲,你也喜歡這個名字吧?

張嫣隻得閉了嘴,看著桐子,內心掬起了一把同情淚,可憐的桐子,你要的威武名字,阿娘是沒法子做到了。你……

節哀順變吧

呂後逗弄的著懷中的孫兒,老懷彌慰,忽的不經意道,“對了,頤兒年紀小,阿嫣還一團孩子氣,我想著把頤兒留在長樂宮養著。陛下覺著如何?”

三零一:名字

三零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