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除非己莫為
溫浩雪等溫家人一行,避開陸家的大軍,是到火車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輛小車,打聽好目的地。
沒有進陸家村,是在離村一公裏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層樓的農戶借宿。
搬著行李進了房子,一麵向當地人打聽這陸家的情況,一麵幾個人聚在一塊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當地人說:這鄉裏的大戶有喜事,擺酒是同時擺兩場,一個是自家大院子裏擺,一個是在村頭大操場裏擺。
大院子宴請的賓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來賓,一般人進不去。
村頭擺酒,宴請鄉裏鄉外,過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機喝上一杯,蹭蹭喜氣。
按照鄉俗,這酒要擺三天。
中間來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計算,陸家第一場酒宴是在後天晚上開場。
溫浩雪她們想混進大院子裏去瞅瞅這陸家的排場,想是想,卻並不容易辦到的樣子。
這鄉裏頭誰都知道陸老爺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裏的大官,現在都有兵跟著站崗,不讓人隨便瞅自家院子裏的事。
“我說,我們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聯係,讓蔓蔓邀請我們進去嗎?”溫鳳姊拉著張秋燕要她打頭炮,主動釣蔓蔓出來,逮到了人,不怕不能進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憑什麽邀請我們進去呢?”張秋燕甩開溫鳳姊的手,發著愁,這事兒,不是騙蔓蔓出來能解決的。
“我就不信,我們是蔓蔓的姑媽嬸嬸,蔓蔓這麽大的事,我們不能見證?”溫鳳姊坐定,咬定,“還有,陸家單方麵主張的這家宴是想做什麽?不就是想認蔓蔓回他們陸家嗎?那我們呢?我們撫養了蔓蔓這麽多年,他們把我們溫家當什麽了,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而且,現在沒有邀請我們到席!”
說白了,她們確實是對這事兒沒能從陸家撈到一點好處,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決定跟過來的。
大義上,她們自認站住了替溫世軒出氣的理由。
相比兩個一心想到陸家宴席上威風的媽,三個溫家姐妹,比較感興趣的是在火車上能瞅到的一些帥哥。
“溫浩雪,那個姚爺在火車上,是叫做姚爺吧?”汪芸芸再次向溫浩雪求確定。
像姚子業這種猶如毒蠍子的美男子,溫浩雪大度地讓給了兩個姐妹,有意誇:“是,是叫做姚爺。人家的官銜,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兩個姐妹果然對姚爺雀雀欲試。
想瞄帥哥的機會,不需要非進到陸家院子裏去,三個姐妹已經訂好計劃,明日可以暗地裏潛進村裏,守株待兔等帥哥們自己出門的機率。
溫家人的一夜,即在這山裏麵嘰嘰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時間裏度過了。
蔓蔓他們到達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們旅途辛苦,不讓他們太過勞累。尤其是陸老爺子知道自己孫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準,一個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間裏度過。想見她的客人們都由其他人代為擋駕了。
這使得她的種種在外界眼裏變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間裏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過於飽和,擔心夜晚半夜裏會睡不著,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爺子屋裏的人來了命令,問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見一見她。
與老爺子這段對話是免不了的,再說她這次來,主要就是為了見老爺子。長痛不如短痛,蔓蔓點了下頭,梳妝打理整齊了,隻身前去見老爺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蔣家人,陸司令陸夫人他們在客廳和鄉裏的人說話,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層小樓是住房。老爺子自個兒,在院子後麵另一處藏掖著一幢單獨的二層小樓。這二層小樓不同於他處,不是新蓋的磚瓦房,是木頭做的小閣樓。年代有些許久,怕是祖輩留下來的遺跡。老人家戀於這古色古香,就此不願推翻了重蓋,隻在原有舊址上進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務兵後麵,走上木樓梯,裝修過的樓梯挺穩當的,頂上,卻是能見遊走的電線和搖曳的黃色燈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時候溫家裏住的房子。
那時候,溫世軒帶她,還沒能搬進這後來為磚房的雜貨鋪,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說,亂糟糟的電線和黃燈泡,就像眼前見的這樣。
思緒一瞬間是走得很遠了,遠到像是觸手可摸那些童年記憶,雖然苦,雖然澀,卻是非常的懷念,難以忘懷。
到了二樓,先是聽見一女子愉悅的笑聲。一聽,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見的那個記者蔣玥。
“報告。”勤務兵豎立向老爺子通報她來到了。
蔓蔓站在樓梯口,見到老爺子是立在一張長方條的桌邊,右手拿著毛筆,桌上鋪著宣紙,蔣玥站在案頭上在給老爺子研墨。
三雙目光,瞬間在空氣中接觸,微妙的光迸發在其間。
鼻梁架老花眼鏡的陸老爺子,抬頭低頭,輕輕咳聲嗓子。
蔣玥笑著擱下手中的墨錠,道:“我給姐姐倒杯茶吧。”
現在這時候,卻是不叫嫂子了。
月兒眉一小小的蹙。
“你過來。”老爺子開口。
移步過去,能聽見蔣玥在衝洗茶杯的水聲,水聲裏稍顯一絲的躁意。
“覺得我這個字寫得怎麽樣?”老爺子手裏拿著毛筆,直起腰竿,問。
老爺子寫的字怎樣豈是她能評價的。
但作為孫女,體順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過去,宣紙上的大字筆畫豐滿,行裏連字狂野,猶如雲煙繚繞,是草書,怕臨摹的是唐代知名書法家草聖的名作。
“是張旭的字。”蔓蔓選擇了直抒己見,說是想讓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實力,倒不如說是想讓其他人都見見,不想被人小看。
聽到蔓蔓這句話,蔣玥手裏的茶壺是一頓,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靜的大眼鏡上,微微閃過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實則無時無刻在留意老爺子的反應。
“我聽你爸說了你學習國畫有多年,對書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題過幾個字,寫法新穎,博得不少掌聲和稱讚。”老頭子將毛筆輕輕擱一邊,“照你看,我這臨摹的既然是張旭的草書,你能不能看出我臨摹的是什麽字?”
“爺爺,古人遺傳至今的遺作,大體,也就寥寥幾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語言風格上,符合了做孫女的風趣和謙虛,做孫輩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討老人家歡心。
陸老頭背起了手,對她這話不急於是褒是貶,隻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說的有些像,又有點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爺子招她來,定是有什麽重要話要說的,不可能隻是讓她來這裏討論書法。
“你來寫寫吧。”老爺子卻是突然讓開了位子,定住腳,“我看你寫。”
蔓蔓想,這老頭子難不成已是聰明到猜出她之前準備過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輩的命令,她隻能執行。
蔣玥端著兩杯茶,走過去,擱在案上,和老爺子一塊觀察她寫字。
重新鋪開的宣紙,蔓蔓提筆,是在紙上一個字一個字規規矩矩地用隸書寫著小孩子背的三字經。
蔣玥咧嘴,一笑。
“你笑什麽?是不是她寫的不好?”陸老爺子聽到她笑聲,問。
“不是,姐姐寫的是挺好的,比我寫的好得多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寫的是三字經。”蔣玥說。
麵對蔣玥的挑問,蔓蔓隻是顧自埋頭,寫字,專注的眼神裏頭,好像隻有筆下一個個字,沉靜,安定,誰都不能幹擾影響到半分。
蔣玥的目光愈發顯出一絲焦躁難安。
“今晚先這樣,蔣記者。”陸老爺子轉著手腕上的老機械表,說。
“那我下去時,叫小陳記得上來收拾茶具。”蔣玥目光依依不舍地在書案上著目後,方是下樓。
等蔣玥下了樓,陸老爺子坐到一旁的紅木交椅上磕著茶,等著孫女將一整張三字經寫完。
時針一點一點地劃過,寫完一張,已是花去了半個多鍾頭。
起來,手背擦了下汗。
“她在這裏,我不好讓她不要給你倒茶。你坐到這裏來,換杯開水喝吧。”老爺子說。
蔓蔓走過去,接過老爺子親自給倒的開水,道:“謝謝。”
“對她有敵意?”陸老爺子宛如閑著沒事似地提起。
蔓蔓心裏一愣:老人家眼睛真是尖利,連她藏在內心裏那份藏得很好的情緒都能挖出來,還是說,是陸歡或是君爺和老人家說了什麽?
“爺爺,我對誰都沒有敵意。”蔓蔓答。
“或許是沒有敵意,但是,你寫字,寫到忘乎所以,連自己都有身孕不能太入神的事兒都忘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這回事。蔓蔓倒是一笑,月兒眉輕輕鬆鬆地展開:“爺爺你弄錯了。我不是忘記自己有身孕的事。至於敵意這回事,我真的沒有。沒有的原因很簡單,就像寫字一樣,旁人如何評說是他們的事,自己寫好自己的字等於做好自己的人走好自己的路。因為自己能不能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幫不上你。”
所以,縱使一時有不滿的情緒,都會很快地被處世悠然的那份沉靜和從容給代替。
這個孫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慧過人。
但是,不是陸家人的性子。
也不是陸夫人那種隨處而安。
不是。
這份處世淡泊的從容和平靜,倒是比較像他手裏握有的資料裏麵,那個叫做溫世軒的雜貨鋪老板所具有的性子。
孫女流落外鄉這麽多年,他曾親口對自己孫子和姚家孫子都說過:這是他們一輩子欠下了她的。
欠債難還。
然而,回來的人,已不是像他們所想的那般。
“明天,好好再休息一天,後天,你要出席,有你忙的。”擱了茶杯,老人家這句話算是讓她回去了。
蔓蔓隻能猜到:後天自己的表現,才是令陸老爺子決定最後如何處置她的關鍵。
其實再如何處置,陸家認這個孫女是肯定認了名分的,其餘的,隻不過是陸老爺子是想把她擺在第幾位的位置而已。
但是,在蔓蔓的想法裏,陸家對她寵不寵,她都無所謂。她在溫家向來都不得寵,不是照樣這樣活過來嗎?
她若真是想在後天裏有所表現,不過是想爭一口氣。
如她向老爺子說的,做好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輔助,全是飄渺的妄想。
讓勤務兵送了蔓蔓離開,陸老頭坐在椅子上,指頭擱在茶幾上,微微地動了動。
蔣玥從樓梯走了上來,說:“時間還早,我剛好見小陳走了,怕他沒有收拾幹淨,上來看看。”
對他獻殷勤的人多著,不乏蔣玥這一個,陸老頭習以為常了。
再說,這個年輕的女記者,因為嘴兒爽,多少對了些他性子,不見得討厭,所以,才把她留了下來。
“蔣記者,你覺得我孫女怎麽樣?”
蔓蔓雖然極力反駁,但是,兩個女人之間微小的火花,依然逃不過他犀利的老眼。
“姐姐挺好的。”蔣玥與老人家說話時一直是保持美麗可人的笑容,嘴角兩個梨渦賞心悅目,“如果陸老想問我的是姐姐像不像陸老的話,這個可就不好答了。”
“說吧。”陸老頭,就喜歡這個蔣記者爽快的性子,有什麽目的都不像蔓蔓隱隱忍忍的像是個忍者,他們陸家人,就該是勢在必得。
“姐姐的文學才識過人,有陸老的風範。但是,論言行舉止,或許年紀尚輕的緣故,不及陸老。”
陸老頭濃眉裏頭掠過一抹思:想必,有這個想法的人,不止他,不止蔣玥,遠遠不止。
可以說,蔓蔓的這份聰穎,這份才華,是讓陸家人動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這點,蔣玥隻要從陸老頭臉上那抹躊躇,都能猜到個七八分。
真是如此嗎?
悄然滑落鼻梁的老花眼鏡後的老眼,針一般在蔣玥陰晦的眸色中一掃而過。
有多少人知道,陸老頭,其實是不戴老花眼鏡的。
……
蔣衍晚上和老婆打了招呼後,走到村裏另一戶人家,陸家安排給蔣家借宿的地方,探望老父親和二姐一家。
蔣父前些天在醫院裏開了些藥在家裏平心靜氣調養生息之後,大有好轉。然而,二女婿回來後的變樣,讓這個老父親的心裏又不寬鬆了。
“爸,我等會兒找姐夫談談。”蔣衍這次來,最重要的,也是想打探程思全的想法。
“也好,阿梅找地方給小東子洗澡去了。思全在他房裏,你找他問清楚是怎麽回事。”蔣父切囑小兒子。
蔣衍走到樓下屋子,看程思全一個人站在陽台,正好可以挨了過去。
“阿衍你來了。”回頭見是他,程思全的表情像是如釋負重,籲上一口氣,指頭夾的煙條在欄杆上磕打煙灰,問,“我記得你好像不抽煙的。”
“是不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走過來,與程思全並肩,憑眺欄杆,能見山裏的村莊點點的燈光,與夜裏的星星媲美。
“阿衍定力好,思想壓力沒有那麽大。”
“怎麽?思全哥煩惱很多?”轉頭,微眯的眼看向程思全。
程思全倒沒有避開他,低頭專心磕著煙灰:“是。阿衍你不同,你在部隊裏有人罩著,我不是。”
“姐夫不是一直靠自己爬上來很是自豪嗎?”
“我到現在都是為這點自豪沒有改變過。”
“那煩惱什麽?”
“阿衍。”說到這裏,程思全反倒像是看不懂他了一樣,回眼看他,“今天我見到你媳婦娘家這麽大的陣勢後,本以為你應該是和我同病相憐的人了,你難道沒有從中體會到壓力嗎?”
英眉像是好笑地一挑:“你說我爸給你壓力?”
蔣父沒有在部隊裏給程思全的攀登多少支助,無疑的,也就沒有對程思全在事業上做任何要求。像蔣父這種別無所求的嶽父,其實在這世上都太難找。
蔣衍完全不明白了程思全的壓力在哪裏體現了出來。
“當初我和你姐結婚時,你姐帶了豐富的嫁妝,我媽是村裏勞苦慣的一個人,再加上我家確實拿不出那麽多錢,各方麵都要比你家遜色一截。你也知道,後來我媽和你姐一直有矛盾。平心而論,我媽對你姐,並沒有做錯事,算是盡心盡力了,對不對?”
程思全說的這點,蔣衍倒真是不好挑的。
或許蔣梅是看不慣婆婆程母,然而,小東子出生前後,程母撇下家裏另一個兒媳生的孩子,千裏迢迢來到大城市照顧月子裏的蔣梅母子,盡這個做婆婆的責任,忙裏忙外,甚至任勞任怨。對此,卻是他姐姐蔣梅,畢竟是城市人,知識分子,看不慣農村人一些習慣認為不科學,處處挑剔。程母都沒有發出一聲怨氣的情況下,仍在小東子能走路之後,被蔣梅用各種借口趕回了老家。
蔣梅認為,這鄉下的婆婆是想借機賴在她家裏不走,因城市裏比鄉下好。
但是,程母不是,程母不過是愛孫。
“思全哥,這些說起來都是誤會。”蔣衍摸著鼻子,思考怎麽為姐姐說些話,耳聽程思全的口氣不太妙。
“我一直包容縱容你姐,是由於我媽說的話。我媽說,我這媳婦文化水平高,做的事兒頂呱呱的,為我又是生了個兒子。可我每次和你姐說起我媽的問題,你姐隻會借口工作忙,推辭。”
“那是我姐的性子——”
“你姐的性子是這樣,我行我素。認定了對自己方便有利的事,不會聽旁人說講,總覺得別人都是欠她的。”
無論蔣梅再如何知識高業務高,小時候蔣家環境都一直不錯,再有個從小在家嬌養慣了的蔣母教育,這點根深蒂固的小姐脾氣是去不掉的。而蔣梅這點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氣,隻有在家裏自己人的麵前,無憂無慮地使出來,這是她把家裏人當家裏人的緣故,以為不會計較。但是,現在她嫁了人,屢屢她發的小性子,都是當丈夫程思全的麵發了。程思全在部隊,與蔣梅是聚少離多。每次相聚,她怨言本來就多,發了性子,隻想回家享受天倫之樂的程思全,再是想著能理解,都慢慢吃不消了。
“思全哥,這點我會和我爸商量下,勸勸我姐。”蔣衍是個明事理的,既然自己姐姐脾氣有點暴躁,即使隻為了小侄子著想,他都會說姐姐。
“嶽父勸你姐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你說你姐不會做飯的事,我都聽得見。她有聽得進去半分嗎?常說,愛吃不吃。是,我這個老公對她來說,就是愛吃不吃的陌生人而已。”程思全滿臉均是苦澀,苦不堪言已是無法忍受,“事實證明,我和她這樁婚姻是錯的。我不適合她,她不適合我。”
不適合?
豈不意味——
“姐夫,你當初到我家向我爸求娶我姐時,說的可不是這樣的話。是說我姐無論什麽地方好不好,都是你所喜歡的。”
程思全冷冷地笑:“你姐在眾人麵前很能掩飾,當時兩個人都沒有過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怎能看得出來她在家是個土霸王?哪個男人想娶個土霸王?阿衍平心而論,你媳婦也不是這種性子吧?”
蔓蔓當然不是。他的小媳婦蔓蔓是個通情達理的,懂得順從他這個老公的。
所以說,挑對象看對方的性格人品都很重要。他當初是掩蓋了身份去刺探媳婦,當然,蔓蔓什麽樣,他是一清二楚才下決心娶進門的。
但不能說,蔣梅就此騙了程思全。
“結婚後,畢竟是兩個人過日子,不是之前一個人過日子,性子各方麵都要磨合。我和我媳婦一樣,偶爾意見不同,拌幾句嘴,更重要的是要打開心扉,兩人多溝通。我就覺得,姐夫你和我姐,溝通太少了。”
“我不是和你姐溝通少,是沒法溝通。一個剛開口,就被駁回來的人,怎麽與她溝通?”
“我可以和我爸在中間給你們倆斡旋,你們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談,將這些問題都談清楚。”
“不用。”
兩個字,極大的音量,令站在房門口的蔣梅,手心裏一攥,卻沒有伸出手去推開門。村裏自己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一點聲音,都能清楚傳到門外。幸好兒子小東子不在她身邊。不然,她簡直不知道怎麽麵對兒子,回答兒子的問題:爸爸現在是不要她和兒子了嗎?
“姐夫,不談怎麽解決問題?”蔣衍極其耐心地與程思全周旋。
“我準備和你姐離婚。離婚報告近期會打上去。這次回來,東子的眼睛好了,我可以沒有顧慮了。”
離婚?
蔣梅的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穩腳跟。
“姐夫,你和我姐這麽多年的夫妻感情,虧你能說離就離?”站在自家人角度上,蔣衍生氣了,因為程思全的口氣實在過於霸道,完全是自甘情願的說,沒有為他姐姐蔣梅考慮一句話,“你不要忘了你在部隊時候,是我姐在後麵給你支撐這個家。”
“夫妻情分早已沒有了,在結婚後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姐在不在後麵支撐這個家,我都覺得無所謂。因為感情都沒有了,這個家早散了。這麽多年,我之所以守著這段婚姻,容忍她,隻不過是惦記東子的眼睛。”
“這麽說你是非離不可?”
“是,我現在看到她的臉,都像吃了蒼蠅一樣可怕,拚命地忍耐不把這句話說出口。”
蔣衍霍的將他衣領子揪起,英眸危險地眯:“你說我姐像蒼蠅?她給你生兒子,給你操持這個家這麽久,居然被你說是蒼蠅?”
“你要打就打,但我這個婚我離定了。”程思全的口氣,沒有半絲猶豫。
蔣梅轉過身,如無頭蒼蠅往外走,不知道走到哪裏,她的家,今晚沒了。
蔣衍倒不敢真打下去,擔心自己姐姐回來看到起疑心,然不忘放出警告的話:“這離婚報告你可以向部隊裏打,但是,我告訴你,我同樣可以向上麵領導如實反映這個情況。你這婚離不離得成,不是由你說的算。我姐嫁給你,不是讓你隨心所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
蔓蔓回到自己房間,剛是拿出張紙,要想些替代禮物的主意。
門口砰砰兩聲敲打。
“誰?”肯定不是自己老公,自己老公回來是不會敲門的。
“是我,可以進來嗎?”
未來大嫂白露?
蔓蔓忙走過去開門,很是驚奇地瞧著立在門口的白露:“我聽他們說,白露姐你是明天和家裏人才到。”
“我哥他有工作抽不開身,可能要後天才能出發。我自己先來。”白露說著向她擠擠眼,“可以進屋裏坐嗎?”
記起的蔓蔓急忙讓開位子,道:“瞧我忘的。”給白露倒水,問:“白露姐是什麽時候到的?和我哥我媽他們都見過麵了吧?”
“剛到不久,想和老爺子先打聲招呼。因為畢竟是陸家最高的長輩,走到老爺子樓下,忽然聽見你和老爺子說話,就此沒有上去打擾。”接過她端來的水杯,白露嘴角掛上一抹清清淡淡的笑。
美人即是美人,尤其笑的時候,簡直傾國傾城。
蔓蔓都看傻了的說:這未來大嫂,美得,讓人不得想著金屋藏嬌。
可白露並不像她想的輕鬆,說:“我和你哥感情不是很好。”
未來大嫂突然來和她談和她哥感情的事?神馬狀況?
蔓蔓第一反應,趕緊去掩上門。
這樁白家與陸家的聯姻,不是小兒科。
她折身回來,想聽白露細說時,白露卻已經很是輕鬆的表情,杏眼淡然,柳眉悠淡:“謝謝你,蔓蔓,你一番話,讓我忽然什麽都想明白了。”
“我說了什麽話?”蔓蔓隻記得,自未來大嫂踏進她這屋子裏,她好像沒有和白露說過什麽話吧。
汗滴滴的。
要是她無意中說錯了什麽擾了君爺的好事的話?
白露神秘地朝她擠個眼:“做好自己最重要。”
原來是她和老爺子較勁說的那些話。
手背,被白露奶油般的手兒一搭,渾身覺得都酥了一樣,有點兢戰地看白露。
“實際上,結婚沒有結婚都一個樣,如果不能做好自己,隻跟隨對方走,終有一天,不僅失去自我,而且,被人拋棄都無所適從。”白露杏眸一閃一閃的,“你說,你說的話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弄錯吧?”
蔓蔓,緩慢地點了點頭:“是的。”
無論蔣玥和她老公有什麽關係,她如果捉風捕影,一心撲在這些猜忌上,是個錯著。心態要擺的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蔓蔓是孫悟空,不怕蔣玥這個七十二變白骨精。
看著她的白露,突然伸手掐了下她臉蛋,笑不自禁:“知道嗎?我忒喜歡你這個聰明樣。怪不得,你哥這麽喜歡你,甚至說不過你。”
那個隻會和她作對的哥,會喜歡她?
笑話~
蔓蔓撇撇嘴。
嘭。
門突然一開,是老公忽然從外頭旋風似地回來了。
見到蔣大少像在外頭受了氣,回來不是很高興,白露先告退,離開前不忘握蔓蔓的手說:“我當你是妹妹的,你可別嫌棄我這個姐姐。”
美女姐姐,她怎會嫌棄?
蔓蔓送白露到門口,關上門轉身,回來安撫氣呼呼的老公:“出了什麽事?你不是去爸那裏了嗎?”
蔣衍是被程思全說的那些話哽得心裏添堵,毛毛躁躁起來,給自己倒水熄火,一不小心,一個杯子都要掉地上,幸好媳婦給接住了。伸出的手,猛地在媳婦細小的手腕上一握:“我今晚和我二姐夫攤牌了。”
“二姐夫怎麽說?”蔓蔓低頭,能見握自己手的老公手背青筋突顯,可見是多麽大的火氣。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混賬東西,是我親口叫了多年的姐夫。”生怕怒氣不小心牽涉到有孕的老婆身上,蔣衍舉起的拳頭往**的枕頭一砸,“你知道他說我姐是什麽嗎?”
“是什麽?”
“他說看見我姐的臉像吃了蒼蠅一樣。”蔣衍現在很後悔,早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上一拳再說。
過了會兒,氣有些消,見媳婦默默的無言,卻是一點驚訝:“蔓蔓,你怎麽想?”
“他是不是在外麵有另外的女人了?”
蔓蔓推出這點不是無憑無據的,據死黨初夏受譚母的教導,轉授給她很多的夫妻教育話題,其中一項,就是怎麽察覺丈夫有小三。
如果男人,回來對老婆突然說自己對老婆這張臉毫無感覺甚至感到厭惡了,千萬別以為隻是夫妻之間的感情淡泊。因為男人是動物類,衝動類,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戀上其她女人了,有了比較,才會回來和老婆說這個話。
蔣衍,想卻是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了。因為程思全從來沒有鬧過女人這方麵的緋聞。再說,程思全常年在部隊裏,想搞小三,難。
“不大可能吧。部隊紀律嚴,他自己又是很少離開部隊的人。”
“難說。”蔓蔓保留意見。
雖然這個意見有點兒不靠譜,但是查一查不是不可以。蔣衍馬上連線與程思全部隊有關的朋友,打聽程思全在部隊裏的情況,尤其是有關女人方麵的問題。
蔓蔓挺是擔心小東子的。父母離異,感情破裂,最受罪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如果真離婚,孩子,小東子,肯定是跟我二姐的。”對這點毋庸置疑的蔣衍,安慰老婆,心知老婆很疼小孩子。
雙手,是往老公腰上一摟,頭靠到老公寬闊堅實的背上,忽然有一點心頭的懦弱,隻因這人性是如此這般脆弱,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婚姻不過是一張紙,誓言不過是人嘴頭上說的話隨時可以變成一句空話。
如果什麽都沒有辦法保證婚姻,婚姻的實質變成了什麽?
兩個小本本,其實蒼白無力,想離,就離。
……
說起來,溫媛跟隨楊修,是比陸家人更早兩天,潛進了陸家村。
陸家人的防務工作,不可能牽扯到其它村民,隻能是局限於自己的小院子。楊修在這點上很自由。他的目的,也不是非要翻牆進陸家的院子打探陸家的情況。他要找的是一顆棋子,一顆能代替他翻牆的棋子。
而到了今晚上,通過他多天的觀察之後,終於找準了這顆棋子。今晚上意料之外的發展,頓時令他眼界大開,不得不佩服起了他自己。
瞧著那個在陸老頭身邊工作有數日,甚至頗得了陸老頭歡心的女記者蔣玥,到快熄燈的時間了,出了陸家大院,是走回自己在陸家村裏的租屋。
陸家警衛嚴,饒是她這個部隊記者,不是陸家人,都是不能在陸家裏麵過夜的。
租屋離陸家有一段子路,但仍在村中,風高夜黑,村裏人都知道她是部隊的人,都不敢對她怎樣。
蔣玥對這條路走熟悉了,知道很安全。
楊修看著她走到半路,今晚異乎尋常,是拐了個彎,走到了村裏宗廟附近一棵年歲久遠的老槐樹。明顯,她是在這裏約了人。
從槐樹後麵走出來的男性,魁梧,軍裝穿著。
一男一女互相打過照麵後,是一前一後保持距離,趁著天黑躲著村裏所有的人,走出了村外找了個無人注意的地方說話。
見四周都沒有人的樣子了,蔣玥回身,對著那男人說:“有什麽話快說吧。你有老婆的,被人發現不好。”
“我已經和我老婆的弟弟說好了,要和我老婆離婚了。”這聲音,竟是今晚與蔣家人攤牌了的程思全。
“離婚?”蔣玥異常地一驚。
程思全走上一步:“部隊裏肯定能理解我們兩人的情況,你和我,都是和對方沒有感情結的婚,肯定能離成的。”
可見,這蔣玥是剛結婚即後悔了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歡現在的丈夫,當初選擇嫁人,也是想氣氣蔣大少,或許蔣大少看了她嫁人後會後悔,回頭來追她。結果,沒有。
她叫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的衍哥哥,她本該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都失去了。
她的衍哥哥不僅恭喜她結婚,還不久之後,就娶了個嫂子。
這嫂子,本說是不起眼的雜貨鋪老板的女兒,她盡可以等著衍哥哥後悔。她這個將軍的女兒,會比不上一個雜貨鋪老板的女兒嗎?然而,事實卻是,她的衍哥哥娶的不是雜貨鋪老板的女兒,蔓蔓的真身是陸家的千金大小姐。
一連串的打擊,令她幾乎精神崩潰。
程思全那時候請假沒有回家,是和一群朋友出外散心,無意遇到了蔣玥。兩人喝了一夜的酒,因都是苦悶於自己被束縛的婚姻,交談甚歡,到後來,酒後亂性,滾了一夜的床單。
就此,孽緣結了下來。
程思全認為蔣玥,才是那個能理解他痛苦給他重新幸福的女人,決意與現在的老婆離婚。
因為都是婚外情,程思全搞上了蔣玥,出乎意外很是心安理得的。
但蔣玥不這麽想,她自始至終那顆心,都在她的衍哥哥身上係著。現在有機會碰回初戀情人了,看到蔣衍抱蔓蔓上樓的那一刻,她眼都紅了。
“我會離婚,但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和你老婆再好好談談吧。你和我不同,婚姻經營了多年。”麵對程思全一廂情願的熱忱,蔣玥表現的很是淡漠。
程思全一愣,怔疑地看著她。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蔣玥轉個身,記住說,“你和我,最好不要再見麵了。這裏眼睛多,被人誤會了可不好。”
接下來,她走得飛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忙弄了口水先壓驚。桌上擱的一張陌生紙條,是等她喝完水才發現的。
隻見紙條上寫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誰?
是誰寫的?
臉色,唰的在她臉上落得幹幹淨淨。
在屋裏翻著書的溫媛,看到楊修回來,眼睛掃過這個外相斯文的男人刀眉上一抹欣喜。
當然,楊修不會把自己做的事都告訴她,對她說:“你那些姐姐都來了,你不和她們見個麵?”
“沒必要。你知道,宴席我都不會參加的。”低下頭。
“你求我無論如何帶你來,卻不想參加宴席?”
“我不是不想給你添麻煩,但是不好在我那群家裏人麵前失了臉麵。”
溫家人是很俗,不止俗,而且蠢,蠢到他想利用來做事,都得仔細籌劃。比如,他想私底下資助溫鳳姊要開的飯館,就得想著變著法子,看怎樣能不泄露身份,以免被這群愚蠢的溫家人一不小心壞了大事。
溫家人裏麵唯一不蠢的,唯有眼前這個溫媛了。
“說蔓蔓不像溫家人,你更不像。”楊修道。
這話像是讚美她的,溫媛翻個書頁:“可我的確是雜貨鋪老板的女兒。”
楊修解下外套和腕表,是要去找地方衝涼。
隨意扔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溫媛能看見袖口處沾了些草碎,他進來時,鞋底是沾了村外有些在鋪路和建房子用的泥巴。
這些,都讓她能有了線索,去想法子弄清楚,昨晚上他是跟蹤什麽人到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