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他的誓言

“你覺得怎樣?”雲姐把畫拿給趙夫人看,笑盈盈的眼裏已是有了七八分的主意。

趙夫人苛刻的眼珠,在掠過畫幅時閃過一抹驚異,眼裏的深思是細細打磨:“畫蘭有畫蘭訣四言,道寫蘭之妙,氣韻為先。韻這東西,非心有觸感者,無能觸及,可定位是否為大師之作的標杆。”

趙夫人這段話,在行外的陸歡和姚子寶聽來,都能聽出一身汗:高深晦澀,不是一般人能聽得懂的。

雲姐笑望向老公。

不喜言語的白隊,點頭:“不及三十,筆下之蘭能有如此氣韻,說是靈氣不過為。”

意思即,連白隊都首肯他姐的畫了?陸歡心裏一陣激動,隻苦於不是自己家不能聲張。

“嗯。”雲姐眼睛拂回手中的畫幅,道,“囡囡這畫,若囡囡自己說的,偏為倉促,筆法章法都稍顯草率,但是,無論國畫名家,都是勝在氣韻,枝葉如鳳翩翩,似燕飛遷,或許下筆時用時不多,然其蘭的姿態,恐是早已在囡囡心中貯存許久。”

陸歡、姚子寶都聽得出雲姐這話是在先抑後揚,反正,三個長輩都表態了,都喜歡蔓蔓的畫。陸歡可高興死了,興奮地與兄弟交流眼神。

唯有當事人蔓蔓,背上粘附了一層道道地地的濕汗:因為眼前這三個人,都是行內的專家。

珍重地把畫卷收起,雲姐與趙夫人又聊開了:“聽說以前囡囡在她家鄉、學校都不出名的,是到了那晚,在小孩子的滿月宴上,一畫成名。”

“你說的那幅畫,我有在主人家裏看過,用指紋畫,道是取巧,但是,她這個年紀,能在臨危之際臨場發揮,有如此表現,的確令人刮目相看。”趙夫人首肯地說。

蔓蔓聽到這,心頭再捏了把汗:原來,都是調查過了,再請她來畫。

“所以,我們都說,她這是歸來之後時來運轉,年不到三十,大器晚成還說不上。”雲姐朗笑。

話題一轉,自是轉到了她回陸家的事了。

對雲姐、白隊、趙夫人他們來說,她畫畫的天賦,再加上陸家女兒的身份,是如虎添翼。

“畫廊被燒了?”果然,趙夫人挺惋惜地說。

“她爺爺說要送她一個新的,她不要。”雲姐嘻嘻哈哈談道。恐怕陸老頭對孫女發的牢騷,在圈子裏都傳遍了,她蔓蔓如今是“臭名遠揚”。

“為什麽不要?”端起茶杯的趙夫人,聲色內荏,“爺爺疼孫女,送孫女,天經地義的東西。”

蔓蔓無言,說實話,趙夫人不像趙文生,趙文生斯斯文文很好講話,趙夫人則是壓得人死死的。聰明點的小輩,就不該和這樣的長輩直接頂嘴。

雲姐意味深長地說:“她說想開飯館。”

“飯館?”趙夫人眉一揚,挺是詫異,“好好的畫家不當,開什麽飯館。”

“說是賺錢多,還和她爺爺打了個賭約。要靠這個比做畫家賺錢多。”

張口閉口賺錢,在這些清高的科學工作者麵前,定是世俗了。蔓蔓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陸家,尤其是她哥,特別反感她開飯館。因為這個圈子裏的人,就是這樣的。

蔓蔓現在怕的是,這些人,不會是陸老頭派來想圍攻她的吧。

看起來,倒不像。雲姐說到這裏,趙夫人即便對她開飯館的事表示出意見,但都適可而止。可見這是陸家自己的家事,他們不會隨便去插手。到底,他們隻是對蔓蔓的畫感興趣。

“你在京城畫協裏有朋友?”雲姐問趙夫人。

趙夫人一刹意會雲姐的意思,說道:“有,囡囡想參加沒有問題,可以幫她辦個畫展。”

蔓蔓見機插入了話:“這個辦畫展的事,我一個朋友的舅舅在幫我安排了,是一名北大的教授。”

雲姐和趙夫人互看了眼,雲姐笑:“看來,慧眼識珠的人不少,囡囡的畫自有人賞識。”

白隊卻不讚同,說:“該幫著辦的事,不能說因為別人做了自己落後一步撒手不幹。”

聽白隊這般說法,蔓蔓畫展這事兒白家是要插手定了。

雲姐與趙夫人既是吃驚又是驚喜。白隊若不是真很喜歡蔓蔓的話,絕不會開這句口,以白隊不喜閑事的性格而言。蔓蔓到此不好再說推辭的話,會被人說不知好歹的。

白隊吩咐完此事,起身,是進了書房。

雲姐為此向所有人解釋:“我老伴老白是這個脾氣,今天若不是要看囡囡的畫,若像平常裏,隻是打聲招呼都走人的。”

趙夫人加上句,挺是讚同:“你家老白,是那個性子,連我的麵子都不賣的。”

“他哪敢不賣你麵子,你兒子現在從美國回來可出息了。”雲姐忙推卸。

“說到去美國進修,又不止我兒子,陸君出去過,姚家那小子不也一樣出去過。”趙夫人的口氣聽來不以為奇,對兒子的功績挺是謙虛,說到這是話題一轉,英姿颯爽的眉毛揚揚是想到了件趣事,“我一個朋友,老公的姓氏比較稀奇,姓花,她女兒,取名叫花花,當年可把我們一群人都樂死了,但是,別提,這姑娘,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這回從英國回來,她是讀完高中直接去英國上的大學,長得真是如花似玉,不愧於花花這個名。”

“你說這個花花,不是想幫她找門親事吧?”雲姐自然地聯想到問,“若是這姑娘真好,你兒子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蔓蔓心裏為蔣梅一個緊張:趙夫人是有心意的兒媳人選了?

“我兒子,不提了。”趙夫人眉一撇,似有些無奈似有點悶氣。

“怎麽說?”雲姐可不放過她,應是之前已聽說過什麽,正想向當事人求證,“趙大姐,不瞞你說,近來我這裏,聽說你兒子回來,自薦茅廬想為你兒子找對象的人,多著呢。你和你兒子,想要什麽樣的姑娘,我想,百裏挑一都沒有問題的。”

聽到雲姐這個消息,趙夫人可就更無奈了:“說起來這事,有我一半過錯。當初我丈夫犧牲後,過於嚴格要求他。他在我丈夫墓前發過誓言,男人三十而立,三十之前他絕不考慮娶妻。現在,都三十幾了,之前卻都躲在美國。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回國,我這個當媽的,都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思。安排相親他不要,單位裏的好女孩多的是,他領導來說親,我一個都沒有意見。他卻說剛回國任務重工作忙。我都怕這樣下去,對不起他爸的列祖列宗了。”

蔓蔓對趙夫人這些話是仔細地聽,是想:蔣梅知不知道他在他爸墳前立的這番誓言呢。

“這麽稀奇?”雲姐挑挑眉,不信,“你沒有通過他朋友打探消息嗎?”

“他現在不就是和陸家姚家兩個同學混得最好嗎?都是你老白的手下。我隻好來找你幫忙了。”趙夫人歎了一聲雲息說。

雲姐想也是這個道理,因而一轉頭,是對向了蔓蔓和兩個小夥子:“你們有聽說你們趙大哥私底下交女朋友的事嗎?”

蔓蔓、陸歡、姚子寶,都很警惕,齊搖頭。

問不出來,雲姐隻好說回那個“花花”:“趙大姐,你不然,先把那個‘花花’引薦給你兒子試試?”

“你看,我剛要說這事,結果被你扯遠了。”趙夫人是嗔怨地說雲姐,“人家剛回國不久,與一個年輕軍人一見傾心,哪還能輪得上我兒子。”

“這麽有意思的事?”雲姐追問。

“是挺有意思的。聽說是在機場。那個軍官是負責後勤部貨運的吧,到機場取物品。女的遇到小偷丟了包,男的幫著抓賊,這麽給碰上的,一見鍾情。”趙夫人把這個故事說得栩栩如生。

雲姐聽來覺得的確有意思,又問:“是哪裏的軍官?你知道名字嗎?說來聽聽我看認不認得。”

“小夥子姓莫,上回我有幸在我朋友家親眼見過,長得還不錯,叫莫文洋。”

聽到這兒,蔓蔓閉緊嘴巴,才沒有使得嘴裏的茶噴出來。可坐在她身邊的弟弟陸歡,就沒有她忍耐的功夫了,一口嗆了出來,咳嗽半天。

姐弟倆同是驚異萬分:莫文洋?不是同名同姓?

叮咚。門鈴響了。

雲姐擱下茶杯,笑道:“八成是你甥女回來了。”因而她去到門口,打開門,引著彭芳走進來。

彭芳走到客廳,看到蔓蔓他們三個,不由地與他們仨大眼瞪小眼。

雲姐一看這情況,驚訝地問他們彼此:“都認識?”

“認識。趙大哥介紹過,是他表妹。”陸歡爽快地說。

雲姐聽是這樣,倒不疑惑了。讓彭芳過去挨他們坐下,既然都認識。

彭芳走到沙發那裏,一看,隻剩姚子寶旁邊的位子是空著的,於是打算去拿張椅子單獨坐。

“阿芳,不是有位子嗎?”雲姐一見,吃驚地問。

陸歡撇撇嘴巴,插言:“你不知道,她是他在麥當勞的領班。”

他?

姚子寶暗地裏狠瞪兄弟一眼。

雲姐望到默默喝茶對此不做聲的趙夫人,笑:“看來這些年輕人之間真有緣分。”

蔓蔓的眉小蹙,似乎是能聽出點什麽。

姚子寶則是受不了這調侃,坐不住了,匆匆站起來說:“我們該回去了。”

“中午都在這裏吃吧。我在對麵酒樓裏訂了位子。”雲姐急忙挽留。

蔓蔓想到小東子,同樣站起來,道:“雲姐,不好意思,我老公的侄子病了,我答應中午去看他的。”

“是嗎?”雲姐顯然對這個情況始料未及,提出了質疑。

“他昨晚在趙大哥那裏看的病。”蔓蔓為了佐證自己的話,把趙文生搬了出來。

既然都是在趙文生那裏看過病了,定是不假的。雲姐無奈,很是惋惜:“行吧,隻好下次了。”

蔓蔓他們三個就此告辭,走到門口,能見到彭芳把位子挪到趙夫人身邊,與趙夫人說話,神情極是輕鬆愉悅,與趙夫人的感情可見一斑。雲姐都說:這彭芳怎麽怎麽好,遭長輩疼,是少有的女才子,已保送往清華的計算機專業。

姚子寶一驚:雖然以他知道她的能力,保送往清華沒有問題。

陸歡在兄弟背上一拍,學著雲姐那語氣:真是有緣分啊。

姚子寶二話不說,拔起腿,溜得飛快。

蔓蔓一副沉甸甸的心事離開白家。因為今天在白家收到的消息,真是不少。

……

蔣梅在醫院裏收拾完東西,給小兒子整理了下衣服,說:“回家吧,東子。”

小眉頭揪了揪,遲疑地問媽媽:“他不是讓我們等他嗎?”

未想兒子會主動提起他,蔣梅是一愣,繼而啞著嗓子說:“趙叔叔他忙,不知要忙到什麽時候,我們等不了他。”

媽媽都這麽說了,小家夥無話。

帶著兒子離開醫院,蔣梅連回個頭都不敢。

中學時候,她在他麵前什麽都敢做,是不怕死的勇士,現在,她卻隻能在他麵前當了逃兵。沒辦法,時過境遷。現在的她,與中學時候的她,差距太大了,已不是她和他能承受的範圍。

被媽媽拽著小手的小家夥皺著小眉頭,眼見,媽媽昨晚上的笑顏,到了現在,忽然變成了一片木然,哪裏有幸福的味道。

在操作台洗掉手上沾染的血汙,趙文生一看表,一個搶救過去了一個多鍾頭。他急匆匆脫掉手術外衣,換上了件白大褂往回趕往檢查室。回到那裏,已不見了人影。孩子,她,都不在。

眉宇,顯得凝重,以他知道她的脾氣,若真是等,絕不會在乎這麽一兩個鍾頭,多久都會等下去。

果然護士走過來和他說,在他走後不久,她就帶著兒子走了。

她真隻是帶著兒子走就算了,可是,連他給她兒子開的藥方都沒有拿。拉開椅子,坐下,重拾起那支次品鋼筆,放在指尖上轉著,似是又回到了當年:不管怎麽說,無論過去現在,她一句對他說喜歡的話都沒有。隻是因為矜持嗎?還是,她心裏早已對他有了顧慮,勝過了喜歡。甚至或許對他不是喜歡,隻是一種對偶像的迷戀?

眉間的凝重若鉛一般的重,壓在他心頭。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後,在名片夾中找了幾遍,手指劃到了蔓蔓的電話號碼。

蔓蔓當時已離開白家,對於趙文生打來的電話很是吃驚,因為趙文生沒有跟她要過電話號碼。

“你大哥給我的。”趙文生好像知道她所想,第一句先做了解說。

她哥真能管,居然管到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人?

雖然趙文生不是什麽陌生的人,但也不至於吧。

蔓蔓在心裏麵腹誹她那個高深莫測的哥。

“有事嗎,趙大哥?”一事歸一事,她哥的事她找她哥算賬,和趙文生沒關係。

“東子離開我這裏時,他媽忘了幫他拿藥。這樣,我讓個學生到藥房拿完藥送到你哥那,讓你哥帶給你,你再帶去給東子吧。”趙文生繞了一圈,即是他不想自己上蔣梅家,要她去送藥。

蔓蔓心想可不能壞了機會,忙說:“趙大哥你不知道我二姐家的住址,我可以發短信給你。”

“不了。”趙文生在這時候倒挺堅決的,“我這裏忙,一時半會也走不開,就這樣。”

聽到對麵掛線的蔓蔓,腦子已經被轉暈了:昨晚上,蔣梅不是和他挺好的嗎?怎麽突然改了風向似的?

趙文生並沒有像在電話裏說的,讓個學生去拿,而是自己親自去撿了藥,再親自送到了陸君那裏。

君爺的辦公室裏,君爺和姚爺正在商議聘請律師的事。

“我爺爺那是一時氣話。而許玉娥,既然都敢做出這種裝病撞騙的事,下一步很難不被人利用,會做出些更離譜的事來,比如上回找記者。”君爺提到溫家人,冷冷的眸中如刀劍一閃,“如果她真是做出些什麽,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姚爺在他預備的資料裏麵翻看著,在見到裏麵有自己那份論文時,狹長的睞緊眯,半天沒有說話。

門砰砰兩聲後,趙文生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兩爺仰起頭,都挺驚異地望著他。

“這個是東子的藥,我和蔓蔓在電話裏說了,讓你帶回去給她讓她送過去。”趙文生說著,將一裝了藥的塑料袋擱在了辦公桌上。

姚爺看他放了藥就走,喚道:“文生——”

趙文生回過頭,白皙斯文的臉,平平靜靜看不出什麽。

姚爺更訝了,指著那藥:“東子走的時候,沒有取藥嗎?”

“他媽忘了。”唇間,像是極為平常的拋出這一句答案,隻有咬字過於用力吐出的字眼,似乎能透出一點信息。

趁著兩爺一霎沒有回過神來,趙文生拉上了門。

姚子業怎麽想都不對,回身與君爺說:“你說他這是怎麽了?我看他昨晚,還挺積極的。藥他可以自己送上門的。”

“你說的輕巧。文生本人要考慮的很多。”君爺似什麽都琢磨透了似的,一隻指頭撐在額眉,說。

“這有什麽考慮的?她現在離異了,他想追,完全可以追。”姚子業不以為趙文生是那種畏畏縮縮的人。

“咱們先不提他們兩家家長的事,光是小孩子這一項,文生就得考慮,孩子能不能接受他,若孩子的爸殺回來,他的勝算有多少。別看他們現在夫妻兩人離異了,但始終有個孩子。誰當繼父都比不上親父。這些還是小事,最主要的事是,文生並不能界定她究竟是不是喜歡他。”

“哎?”姚爺眉尖上挑,昨晚上蔣梅那副表現還不算喜歡?

“你覺得是喜歡嗎?我覺得對方是迷戀文生比較多。”君爺說話挺是殘酷的,“像白露,要不是我故意和她鬧,她到現在,都分不清是迷戀我還是喜歡我。”

迷戀不好嗎?

被許多人迷戀的姚爺,對此倒是深有體會。迷戀,等於不是喜歡本人,不過是把自己美好的幻想加於對方身上。喜歡,是絕對的包容,對方優點缺點一攬全收。

“那怎麽辦?”心地善良的姚爺,為趙文生挺是焦急的。

趙文生,明擺是等了她很多年了。

“這個不需要我們操心,文生他自己有自己的算盤。”

那是,趙文生是什麽人?一個自小,連母親都不需為其操心的男人。

君爺該操心的是自己的妹妹,他妹妹太喜歡東子了,難保和東子一塊,又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望著桌上擱的那藥袋,病人是中午就得吃上藥了的,君爺對姚爺說:“我中午回不去。你這樣,幫我帶給囡囡吧。”

姚子業點了下頭,正好他中午要回去問下關於趙夫人在白家的動靜。

蔓蔓在家裏等著趙文生的學生送藥過來,未料是姚爺親自送過來,道:“姚大哥,麻煩你了。”

“麻煩倒是不麻煩。”姚爺搓著手進屋,見她一個人在家,不免頗有些擔心,“如果沒什麽事,盡可能都到你娘家裏或是我家裏坐坐,由你媽或是我媽陪著你,比較好。”

“姚大哥,我又不是殘廢。”蔓蔓對姚爺這話,有些失笑地搖搖頭。

“嗯。”狹長的睞望著她,微微地勾起絲笑,“近來吃胖了些,更需要注意運動。”

蔓蔓從這話能聯想到的是:是不是近來自己向豬邁進了不少?

她困窘著:“坐吧,姚大哥,我去給你倒杯茶。”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回家。”交代完事情,姚爺是走向門口。

蔓蔓這時記起了什麽,問道:“姚大哥,我上次在醫院裏頭,看見你開什麽講座,蠻有興趣的,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講演稿給我看一下?”這事兒她本想拜托姚子寶,哪知道姚子寶近來被她妹妹迷得神魂顛倒的,哪能顧得上她。算了,自己出馬沒有什麽,至多臉皮厚一些。

豈知姚爺聽到她這話,俊容一沉,客氣的語氣裏兼了幾分厲色:“那些東西,不是給你們這些人看的,給你看你也看不懂。”

蔓蔓微張口,看著姚爺像是氣呼呼地走了:是不是自己沒有把爺的馬屁拍好?反倒出了問題。

爺都氣成這樣,她當然不敢再提這事兒。

接下來,拎了藥袋,是到蔣梅家去探望小家夥。

小家夥給她開的門,像個小老頭說:“舅媽,你總算可來了。”

“怎麽了?”摸摸小家夥的腦袋,蔓蔓往屋子裏望,好像不見其他人,“你媽呢?”

“我媽剛出去買醬油了,讓我一個人在家。”

蔣梅去打醬油,蔓蔓帶小家夥回小家夥的房間。說起來,她這是第一次進蔣梅的家,左看右看,發現,除了蔣梅自己廚藝不好以外,其它家務活幹起來都是井井有條,家裏幹幹淨淨,尤其兒子的房間,布置得十分用心,應有盡有。隻能說,程思全是雞蛋裏挑骨頭。

“還發燒不?”蔓蔓摸下小家夥的額頭,見是沒有了,籲。

小家夥看她進門後手裏一直拎的藥袋,小眉頭一揚:“他讓你送來的?”

“什麽他,叫趙叔叔。”蔓蔓捏捏不情不願的小臉蛋,“你不是說不討厭趙叔叔嗎?”

“我討厭他了。”小臉蛋鼓起個包,“你看,他都沒有追來。如果他喜歡我媽媽,不是該緊張地追過來嗎?”

對這事兒,蔓蔓正好奇呢:“他沒有送你和你媽媽回家嗎?你和你媽媽回家前,他沒有和你們說什麽嗎?”

小腦袋瓜耷拉下來,知道這事兒有媽媽的一半以上的錯兒:“他有讓我媽媽等,但我媽媽沒有等。”

原來羊毛出在蔣梅身上。

蔓蔓歎氣。

一大一小正幹瞪眼,發現蔣梅去買個醬油,都買了近二十分鍾了。不久,是門房的衛兵,將蔣梅扶了上樓。

“二姐?”蔓蔓趕緊讓開位子,讓人把蔣梅扶進門。

蔣梅麵對弟媳那叫做一個尷尬,道:“不小心在超市門口摔了一跤,腳踝崴了。”

小家夥對此搖搖頭:想都知道媽媽是怎麽回事會崴腳?八成又是想那男人想出神了。

說不等,其實心裏一直在等。

蔓蔓靈光一閃,開始打趙文生的電話,可惜趙文生不知怎麽回事沒有接,而蔣梅,在發現後急著阻止她打電話。

“蔓蔓,不要麻煩他了。”

“二姐——”

“隻是崴腳,又不是什麽大事,用藥酒揉一揉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小家夥已經從抽屜裏拿出藥酒,過來幫媽媽揉腳,小手很是用力很是盡心,看得兩個大人反而汗顏。

“東子,你病沒有好呢。”蔓蔓不讓小家夥幹活,拿過藥酒,趕小家夥去旁邊坐著。

小家夥卻朝她瞪起了小眼珠子:“我是男子漢了,爸爸不在,隻有我保護媽媽了。”

因為兒子老爸的事,兒子現在長得飛快,身體雖小,言行舉止,卻全像個小大人了。蔣梅看著其實挺心酸的。可以的話,她隻想讓兒子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隻需要會玩。

“東子。”蔣梅將兒子抱進懷裏,很是愧疚,可不知道該怎麽做。

或許,是該腳踏實地,給兒子重新找個爸爸了?

……

蔓蔓晚上在老公回家後,和老公說起了一連串的事件。

天氣熱,現在學校裏搞訓練,蔣衍回來一身臭汗,不敢沾老婆身邊,先是想進衝涼房。但老婆跟在他後麵,像隻小狗,搖著尾巴有太多話要說的模樣。

媳婦依賴自己,蔣大少可高興了,回頭,也不管臭不臭了,去摟老婆。

“去洗澡!”蔓蔓捏著鼻子,叫。

蔣衍隻好兩腳跳進衝涼房,沒有把門鎖緊,而是半開著,方便與老婆說話:“媳婦大人有什麽話要說,小人盡管聽著。”

明知浴室裏有遮蓋的簾布,蔓蔓還是怕看到老公那個一級棒的身材流鼻血,背過身,說:“你知道莫少校有女朋友了嗎?”

“你說誰有女朋友?”

“莫文洋少校。”

剛脫下衣服全身抹上肥皂的蔣衍,立馬將身子從門裏探出一半:“莫文洋?!”

蔓蔓飛快地先去把屋門反鎖了,不然不小心進來的客人會誤以為她老公是暴露狂,回來,是半閉著眼睛將老公的頭推回門裏,說:“你好好衝你的涼,不然我不和你說了。”

可蔣衍已經被這個消息給震暈了,十分興奮:“這小子居然有女朋友了都不說一聲。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想當初咱們兩個交往結婚的時候,有瞞過他嗎?”

“人家可能有什麽自己的打算,所以不和我們說吧。”蔓蔓想。

雖然壓根找不出莫文洋不告訴他們的原因,莫文洋與自己老公,那算是很鐵的兄弟戰友關係了。

“別急!”蔣衍叫媳婦別急的時候,自己其實火燎火急的,“我等會兒,就打電話到他家裏問問。”

邊衝澡,邊是拿起電話找莫文洋興師問罪了。奇怪的是,當他打電話到莫文洋家裏,問到莫文洋父母有關這回事時,莫文洋父母卻都支支吾吾的聲稱自己不知情。

儼然,莫家,真是在有意隱瞞他們夫妻倆這個事。

蔣衍琢磨著蹊蹺,澡衝完,便與媳婦合計了。

“我覺得,有可能因為你以前那群妹妹的關係。”

蔓蔓一聽,挺直了背:“和我哪個妹妹關係?”

蔣衍知道的情況是,溫浩雪一直拿著莫文洋那件軍衣不放,莫文洋為此還被迫向上級做了書麵檢討。你說溫浩雪幹嘛抓著莫文洋的軍衣不放呢?要是說心裏對此沒有一點遐念是不可能的。

事情,還真是被蔣衍猜中了。

溫浩雪雖說是和一群姐妹們一塊鬧,追風逐影,但是,她俗歸俗,卻很有自知之明。比如,她知道以自己這身材,去追姚爺那種,完全不切實際。她把自己尋找對象的定位,一直定在一個和自己差不多水平或是高出一點點的人家。在她看來,第一次來她家相親的莫文洋,就很好,完全符合她和她父母的標準。

不然,她幹嘛非要到北京來謀研究生,她母親陪著她來,打好奉西敏的這層關係,無不都是衝著這門親事來的。隻是這事兒,她和她媽也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慢慢去疏通。因而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去倒追莫文洋讓莫文洋跑掉,而是通過她媽與姨媽張晴的關係,希望張晴在這件事上出點力。

張晴對她們母女倆,固然在蔓蔓的事上有意見,但是,因是親戚,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倒是沒有忘記上門去與莫家溝通過。

莫文洋的父母,對於在單位工作的溫世榮,感覺為人不錯,做親家沒的說。對於溫家這邊有意的攀親,並不拒絕。但是不管怎麽說,首先得孩子自己喜歡。因此也不敢答應溫世榮。直到,莫文洋自己把一個女孩子帶回了家。這個女孩,英國留學生,家裏父母都是京城裏單位的,溫家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莫文洋的父母,也是沒有想到兒子居然這麽大本事能交到這樣一個女朋友,傻眼之餘,對那邊窮追猛打的溫世榮一家,隻好三緘其口。

因中間有這層親戚關係在,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隻想,等莫文洋與那小姐結了婚,溫浩雪一家自己隻得死心。

為此,莫文洋連蔣大少這般鐵友都不敢吱聲,就怕溫家不小心從蔓蔓那裏得到秘密。要不是蔓蔓這次去白家無意從趙夫人口裏聽說,莫文洋是打算瞞他們夫妻倆瞞到底了。

但蔓蔓和老公縱使不知道,這事,遲早紙蓋不住火,東窗事發。

這要說到蔓蔓被球砸,失手掉落的那個三星手機,其實並不是莫文洋的,而是溫浩雪借口說拿來當那件軍衣的抵押,硬是通過她姨媽塞給莫文洋的。

莫文洋後來因三星手機摔壞了,上舅舅家向張晴道歉,張晴才說起其實不是自己送的而是溫浩雪送的真相。莫文洋可壓根不敢再因這事與溫浩雪有什麽牽扯,急急忙忙跑到手機城,買了個一模一樣的三星手機,約了溫浩雪出來,正式歸還,其中,半句不提她原來送的那部已被蔓蔓摔壞了的事。

想著魚目混珠。

剛開始,拿到手機的溫浩雪,氣歸氣,完全沒有猜到這回事。

莫文洋約她出來,也沒有和她多說,手機擱桌上後,轉身就走。

而因為他一通電話,本以為有轉機的溫浩雪,打扮得漂漂亮亮來赴約,結果麵對的是這般冷遇,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溫浩雪那天發了神經,在他離開後,沒過半分鍾時間,打起了跟蹤他的主意。

出租車跟在他的小車後麵繞了半圈內城,人多車多,莫文洋也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因為溫浩雪從沒有跟蹤過他。

莫文洋開車開到女朋友居住的小區門口,接女朋友共度燭光晚餐。

看到一個美麗、年輕、光鮮的女人,從看起來很是富貴的住宅區出來,靦腆地牽住莫文洋的手,溫浩雪當場活生生地暈了過去。

她和家人的一切費盡心機,卻被人捷足先登。在溫浩雪眼裏,這女孩就是小三。有了小三,知情不報的人,第一個屬蔓蔓了。

蔓蔓和老公,兩人正為這事感到一絲不安時,張秋燕的電話來轟炸了。

溫家人的電話,蔓蔓是一概不接的,但是這回張秋燕衝到她養父家,奪了溫世軒的手機打給她,一張口就罵蔓蔓沒良心,這樣的事都不事先告訴一聲,是將溫浩雪往火坑裏推。

蔓蔓是懶得和一頭瘋狗在風頭上互相叫罵。

但她老公可忍不住,一把奪過手機,朝張秋燕吼:“我媳婦早就和你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你們叫什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