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公公的意見

“你確定要去我家廚房幫忙?”

姚子寶突然的一句反問,讓興致匆匆的李含笑吃了一驚。

姚家的廚房難道有什麽秘密?

姚夫人這會兒回過神來,笑著招呼李含笑:“過來吧,有人喜歡幫忙,問求之不得呢。你別看我兩個兒子很孝順,對廚房是一竅不通,越幫越忙。”

對廚房的活計,李含笑不能說很熟。畢竟現代溫室裏長大的花朵,要在他們獨立之前找到真正會做飯的,尤其是女強人之類,寥寥無幾。不過想到在家裏時給母親打過下手還成,李含笑壯起膽子隨姚夫人走進廚房。繞過玻璃屏障,見姚家的廚房好比電視裏的那套方太專用設施,李含笑微張口,半天沒合攏。

沒換完衣服,隻是脫掉軍裝外套的修長身影,倚立在門柱邊,視線透過玻璃門,在她定住的背影上看了兩眼。

姚子寶見大哥都這幅神態了,溜到自己房間裏,找到了好兄弟陸歡。

陸歡兩隻眼,剛從門縫裏瞅著門外好久了,現在看到他進來,問:“她會做飯嗎?”

在姚子寶看來,這李含笑是傻的,他已經提醒過她了,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反應地跟他媽進了廚房。不是說姚家挑剔未來的兒媳婦,隻是姚家人都知道,想要來挑戰姚家廚**務活的女人,無論廚藝如何,很容易被拿來比較。如果廚藝爛,更是容易讓人見景生情。

“我覺得她不大會。”姚子寶保守地說。

“不大會,那能比得過我姐嗎?”陸歡皺著眉頭,很是替李含笑揪一把擔心。

他姐蔓蔓,是姚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婦,廚藝堪比世界頂級大廚。

見姚子寶默默不吱聲,陸歡問:“你哥喜歡她哪點?”

“我不知道。”

陸歡瞥了眼他,不信:“你不知道?”

“是。”姚子寶悄悄歎氣,“或許我哥是喜歡她哪點,但是,我想象中的大嫂不是她這種樣子。”

“你太挑了吧?你哥都沒你挑。”陸歡念他。

輪到姚子寶抬眼瞥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陸歡皺著眉不說話。

李含笑在姚家的廚房裏忙得滿頭大汗,倒不是真的很忙,是被緊張到了。洗個菜,她是一條一條菜葉子用手指擼幹淨了,生怕不幹淨,放在水下衝了兩遍。

姚夫人先是覺得她太過認真,笑著告訴她不需要這樣做,平常那樣洗洗可以了。

可李含笑哪敢,要是在飯桌上被人吃出一顆沙子或是一條蟲來,她李含笑第一天上婆家臉上往哪裏擱。

姚夫人說了兩遍後,見她隻是聽卻沒有照做,心裏確實有些無奈。因為李含笑這是好意,隻是,這樣一來,這等著菜上桌的時間又得延長了,同時延長裏其它菜式涼了的時間。

歸之是過之猶如不及。

同是部隊出身的姚夫人,不得不感覺到這未來的兒媳似乎少了點什麽。

菜端上桌,姚夫人打了電話給老公問情況。姚書記那邊是秘書接了電話,說姚書記現在臨時有會議要開,正忙,沒法回去吃飯了,讓他們自己先用飯。姚夫人隻得解下圍裙,走到桌邊,抱歉地衝李含笑說:“李老師,子業他爸忙,沒能回來。不過沒關係,等我們吃完飯,或許他能趕回來。”

李含笑忙說沒關係,心裏頭,本是該為此鬆口氣的,卻不知為何,悵然若失。想她這個公公,應該是很有背景的一個人吧。她很想早點知道公公的身份。

坐下來吃飯前,姚夫人推了下兒子,道:“讓歡兒出來吃吧。反正你爸都不回來了。”

眼看自己暴露了,陸歡喊著寶貝幹媽,卻也是厚著臉皮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吃飯。

李含笑見又是一個長相很養眼的小夥子出現,而且喊姚夫人幹媽,微微吃驚。

姚夫人見狀,朝她解釋:“他是陸家的二少。是你班上南南西西的小舅,就住我們樓下。”

李含笑方才知道,原來陸家和姚家樓上樓下,挨的那般近。

一桌子人吃飯。有人不停地給李含笑夾菜。姚爺見母親夾了弟弟夾了,自己再夾累贅,就不給她碗裏增添壓力了。

姚家人吃飯,向來安靜,沒有要商量的事,基本都是默默不吭。直到飯吃了一半,姚夫人想起,要問兒媳婦的家境,順道了解下未來親家的為人。

被問及自己的父母,李含笑先是在喉嚨裏稍微哽塞,接著說:“我爸是大學的教授。我媽現在是家庭主婦了。”

“這很好。”姚夫人聽到對方說是大學教授,想這親家怎說都是有文化的人,總歸比溫家人那一類不知好多少。

李含笑聽未來婆婆誇自己爸很好,也就有點羞愧地低下頭。

姚爺卻是被母親這一問,哽到,心裏的情緒複雜了幾分。

吃完飯,喝了半個鍾頭茶,姚書記仍舊未回來。姚夫人本想就此留下未來兒媳在自家裏過夜。這時,李含笑接到劉湘的電話,說朋友過來要先回去。姚夫人隻得放了她走。

姚爺開車把她送走。

姚夫人在未來兒媳走了後,總覺得今晚這頓飯吃的欠缺味道,不知是缺了什麽,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看那兩個小夥子在桌邊吃著花生自個兒快樂,不由挑了眉,問:“你們今晚好像什麽事都沒有做?”

“媽,你想我們做什麽?”姚子寶好笑道,“她是我哥媳婦又不是我的。”

“吃飯的時候,你們不懂得活躍下氣氛嗎?”姚夫人想起了是怎麽回事,說起他們倆,“歡兒,你平常不是很會開你姐你姐夫的玩笑嗎?”

“那要看氣氛。”陸歡擺出副無辜的表情,“再說,我向來哪敢開姚大哥的玩笑,姚大哥和我哥一樣。”

羊毛出在兒子身上?姚夫人驀地鎖眉。

這李含笑剛走不會兒,未想,姚書記歸家了。

姚夫人接住老公的公文包,念叨:“你和她隻差那麽一會兒,可以見到了。”

姚書記隻是笑笑,問:“子業呢?”

“送她回去。”

“回來讓他到我書房一趟。”

姚夫人聽見老公這話一怔。至於兩個小夥子眼對眼,立馬跑到樓下陸家避難去了。

姚子業把佳人送到幼兒園門口,剛想了些話要和她說。李含笑卻是馬不停蹄地推開了車門出去,站在車外向他揮手拜拜。他隻得又好氣又好笑地轉了方向盤,往回開。

回到家裏,看到父親的鞋,他走進客廳後徑直往父親的書房走去。

姚書記讓他先把門關了,接著說:“我打發你媽去樓下走會兒。”

姚子業坐在了父親的對麵,看著父親回到家手裏還在忙政府的公告,說:“爸,如果沒什麽事,你忙吧。”

“怎麽可能沒事呢?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姚書記停下雙手,抬起來望著兒子的一雙眼睛,藏著深海一般的目光。

光是父親這眼神,姚子業都微微皺了眉。儼然,父親都從哪裏聽說了,以至於今晚上不知是不是借口沒有回家來和李含笑會麵。

“喜歡她嗎?”

“不喜歡我也不會追了。”麵對家人,姚子業向來坦誠。

“她喜歡你嗎?”

“應該是——喜歡的。”

“應該是?”

姚子業感覺被逼的一絲狼狽:“爸,我追人家總得給些時間吧。”

“也是。”姚書記似乎放了兒子一馬,“她都願意隨你到我們家來了。如果說一點都不喜歡,說不過去。但是——”

“爸?”姚子業微挑眉。

“但是,她隻是喜歡我兒子,肯定是做不了我兒媳婦。”姚書記說話自來是溫溫吞吞,不緊不慢,斯斯文文,可是表達出來的意思,卻固有軍人的一種鐵的不可動搖的性質。

突然聽到父親這完全出乎意外的表態,姚子業可以說是微吃了一驚並且疑惑:“爸,如果你是想說她家裏。可她爸媽的事和她無關。”

“她家裏的事是一回事。”姚書記道,“主要是她本人。你有問過寶兒的意見嗎?不要問你媽。你媽很想抱孫子,已經心裏不敢存意見了。”

回想起今晚上自己弟弟的表現,似乎對李含笑也不是很親近。姚子業原想一回生兩回熟的事情,被父親這一說難道不是。於是,姚子寶被叫了上來。

“爸,哥?”進到書房裏的姚子寶,聽到要自己說對李含笑的印象,麵上有些為難。

“有什麽話直說。你哥想聽聽你意見。畢竟未來我和你們媽是要先走你們一步的,如果你們兩兄弟娶的老婆不能彼此接受的話,我和你媽走的也不安心。”姚書記這話相當於下命令。

姚子寶深吸口氣:“哥,我沒覺得她長相不好,或是工作不好,隻是——”

“隻是什麽?”姚爺心裏一驚,沒想弟弟對李含笑真有些意見。按理他弟弟和李含笑隻見過兩次麵。

“她不適合你,哥。我和陸歡的感覺一樣。”

“怎麽不適合?”

“哥,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林佳靜,你說她不適合我,即使我臉上青春痘沒有了,她迷戀的,也不過是我的外貌。我覺得李老師看著你的目光,最多也就這個程度。”

沒錯。弟弟的話沒錯。畢竟他和李含笑認識時間不長,彼此需要更多時間了解。李含笑現在隻是先迷戀他的外貌有可能,但他相信她遠不止是這樣一個膚淺的姑娘。

“她是一個有性格的女子。”姚爺為自己相中的姑娘說話。

姚書記卻是因兒子這句話,微肅起溫和的臉:“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了,你自己需要的是什麽樣的女人。娶老婆不像談戀愛,這點事兒我一直認為,不需要我們長輩說,你和陸君自己都很清楚。所以最後陸君無論如何都娶了白露。你如果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麽當時我們這群長輩不鼓勵你去破壞囡囡的婚事,為什麽陸君會選擇白露,真是必須,好好自己去想一想了,畢竟你年紀不小了。”

姚子業是怎都沒想到父親突然訓斥起了自己擇偶的標準。正因為姚書記這口吻,沒有半點針對李含笑的意思,讓他竟是一時難以駁斥。

目送兒子走了,姚書記讓小兒子幫他撥電話。

在家的君爺接到他電話,並沒有感到驚訝,沉聲道:“幹爸。”

“子業今天帶了女人回家,你知道嗎?”

“我知道。”

“不是我說你,陸君。你和他兄弟多少年了,他對女人說是了解,其實對自己怎麽挑女人是一個糊塗腦袋,你清楚。”

君爺被訓的隻有挨罵的默聲。

“總之,這個女人,我不滿意。”

別看姚書記文質彬彬,做起決定來,完全是善於發號施令的陸司令都沒法比的,不愧是身坐第一把手位置上的人。

君爺隻知道:公公不滿意,和婆婆不滿意,是完全兩個概念。婆婆不滿意,隻要公公沒意見,這媳婦照樣有可能進門。公公不滿意的話,這趟婚事基本可以說是gameover了。何況,是姚書記這樣的公公。

照理李含笑和姚書記都沒有見過麵,李含笑哪裏得罪了姚書記?

李含笑當然沒有哪一點能得罪姚書記。姚書記不是能輕易被人得罪的人,姚書記的心胸十分寬廣。姚書記對李含笑的不滿意,不在於李含笑的條件。

從姚書記那頭接到明確指示的君爺,左右為難地掛上了話筒。

白露剛把一歲大的兒子喂飽了,哄著睡著了,回頭,看到丈夫那一臉相當為難的表情,可以說是前所未有,不由問聲:“姚書記說了什麽嗎?”

“說子業這婚事八成得告吹。”

白露因他這話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抿嘴而笑。

“怎麽了?”君爺見她還能笑得出來,悶聲問。

姚爺和白露的感情向來不錯,白露這般落井下石笑話人家,是不是過分了。

白露忙說:“沒。我隻是突然想起有個人和我說過,說,像子業,像趙大夫你們這類,都是一個樣的。”

“一個樣?”

“都是傲嬌犬。一方麵想表現的像個男人去追自己想要的女人,另一方麵,都是最後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什麽樣。用句詩來說,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此富有詩意和一針見血的犀利話語,出自誰的口,君爺隻要一想就知,冷哼:“囡囡說的?”

白露給小姑打掩護:“這個我可不能說。”

“她還說,我也是這一類人?”

白露更不敢吱聲。

君爺再一哼,對自己那伶俐剔透的妹妹,總歸是無可奈何:“囡囡的說法,對子業來說,不是全錯。你看子業之前所謂感興趣的女人,常雲曦?李含笑?”

“都是對他好像一開始沒什麽好印象的女人。”白露接著丈夫的話說,“所以他這是,好像得不到的東西是最好的。”

姚爺是,追他的女人太多,使得他一概看不上,認為那些女人通通是膚淺的。也因此,對看不上自己的女人,反倒有新鮮感。

他妹妹說話真是一針見血——傲嬌犬。

“姚書記都這麽說了,你打算怎麽辦?”白露擔心丈夫陷進姚家的家事裏,到時候兩麵不討好。

君爺拿起早在辦公桌上堆砌如山的文件,道:“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管人家的閑事。子業的事,我沒去阻止他,是因為這事兒,縱使幹爸不出聲,八成也得吹。”

“怎麽說?”

“就像囡囡說的,她不是適合子業的那種女人。”君爺一邊這麽說,一邊在心裏頭忍不住腹誹自己的妹妹。想他這個道理那是琢磨了多久才通,他妹妹莫非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神了。

白露點著頭。

君爺想到什麽,囑咐她:“李安東被抓,可能就這兩天的事了。你讓人給我盯一盯,盯謝長誠那邊,因為李安東一垮,他們實驗室研究的結果,可能會落到謝長誠手裏。”

丈夫要辦的事兒,白露向來不遺餘力去幫丈夫完成。不過,看丈夫這兩天熬夜忙的,似乎都不是這些事,問:“還有其它嗎?”

“這個忙你可能幫不上。”君爺做些微的頭疼狀,翻著手裏的一遝遝資料。

白露這會兒湊過去看,看到了是一遝人事履曆表,問:“你們內部要做人事調動?”

“徐護長她們一批人,年紀都大了,準備要退一線。”

護士退一線和醫生退一線,是兩碼事。醫生退一線,可以去研究室。君爺單位裏本身最多是研究室,順便還可以帶新人。護士退一線的話,是連病房值班都辦不到了,隻能是調離本單位去其它地方。所以,徐護長她們這一批,如果一退,護理層的中堅力量等於是垮了。

白露是沒想到問題會這麽嚴重,但是,是稍微知道現在護理界的一些事,誰讓她是搞人事的,說:“聽說,現在是人才流失嚴重。好的護士出國成潮流。”

“因為國外也缺護理人才,幹脆到我們國內挖人。尤其是有學位有學曆的護理人才。”君爺作為領導要挖,當然是要挖最好的人到自己單位來。再說他的人,和特種兵的人事選拔一樣,向來是從基層單位裏麵挖。隻是,醫生是好挖。想到君爺這裏來的醫生,多的很,因為這裏給醫生的各種條件太優越了。護士呢,沒人想到君爺這單位來。

為什麽?

照徐護長的說法。好護士何必到君爺這裏來受苦,或許,錢是多些,可是,職能崗位升不上去,像君爺這樣的單位,給護士能安排的職能崗位,最多做到徐護長這樣的位置,而且隻有一兩個。可如果是在醫院裏,有些護士甚至能升到副院長的位置,不然,最少是個護理部主任。當個護長更是綽綽有餘。隻要當上護長以上的領導,不用做一線工作和熬夜班了。到君爺這裏的護士,百分之九十九,卻都是熬一線要熬到白頭。

可以說,君爺單位裏這幾年新招的護士,都遠遠達不到君爺想達到的指標。隻是,前兩年,他剛坐上這個位置,沒有時間去了解和顧及所有方方麵麵。現在,隨著一批護士裏頭老骨幹要走,問題顯露出來了,被他看到了。

別說他本人,沒有一個醫生不想要個好護士。好護士等於醫生的左手+右手,不知可以省下醫生多少工夫。

問題嚴重到,君爺不得不麵對和承認,這些好的人才,不是自己,就是被人藏著掖著。

“貓膩!”君爺翻完一遝人家送來的履曆,驟然一隻手怒打在文件紙上。

白露在旁邊,聽他發火,不敢吱聲。

幼兒園員工宿舍,李含笑帶了劉湘,今晚準備兩個人一塊窩一晚。劉湘是聽說她上對方家見公婆了,興致衝衝趕過來為她高興。李含笑對於劉湘的一連串追問,隻是微笑不好意思作答。

問的最多的,公公婆婆對她滿意不滿意。

李含笑覺得,婆婆姚夫人很好相處。至於公公,沒見到人。

劉湘說:婆媳好相處,那才是最重要的。

這無疑給李含笑吃了顆定心丸。

耳聽她們兩人在宿舍裏這麽說,是走過的人,都大致知道李含笑看起來要結婚了。總是有些心存不甘的,妒忌的,要給李含笑頭上要潑些冷水。於是,丁睿菲,把從別人那裏剛打聽到的消息說給李含笑聽了,說:“聽說,那姚科長,之所以一直到現在才找對象,完全是因為之前他本來有未婚妻的。那未婚妻,聽說家世可顯赫了,是陸家。”

“未婚妻?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劉湘聽見這麽充滿酸澀味兒的話,都忍不住為李含笑駁嘴。

“李老師不信?可以去問南南和西西。他們的媽媽,據說就是以前和姚科長訂過婚的姚科長的未婚妻。”

李含笑臉色一僵,是突然想起今晚上陸家二少在姚家和他們一塊吃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