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鬧事
一家人擠在一張兩人的小桌台,溫世軒不敢坐,蔓蔓也不敢。兩個位媛媛和許玉娥各分了一個。溫世軒給一家人都買了可口可樂,奧爾良烤翅兩對和兩個漢堡包,預計了老婆以及小女兒的分,沒有算自己的。許玉娥卻也不敢吃,全部都塞到媛媛手裏:“多吃點,你在火車上都沒有吃到東西。”
“我說——”看老婆偏心成這樣,溫世軒想說又不敢說,幹脆起來,“蔓蔓,你渴了吧。爸給你去買汽水。”
“爸。”蔓蔓趕忙拉住溫世軒,笑吟吟地說,“你這話說了三遍了,我都說了我不喝汽水。”
吞吞口水,溫世軒還想說什麽。
蔓蔓安慰老爸:“爸,別擔心。我知道媽她這是氣我,故意的。”
“哼。”許玉娥咬一口吸管,明顯是聽到大女兒的話了,一不做二不休,“蔓蔓,你心裏隻有你爸沒有我這個媽和妹妹了,是不是?上北京一句話都不說,你知不知道你不見的那天,媛媛第一個發現,在家附近整整找了你兩三個小時,功課都耽誤了,就怕你這姐姐出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蔓蔓的眼掃到妹妹那裏,媛媛一觸她的眼神馬上躲開,心裏有了數,眼鏡後的月牙兒眼眯眯笑道:“媽,我知道了,是我不對。不過,媛媛如果在這邊上學,北京可大了,找人不能這樣找,有什麽事記得先打我手機。”
許玉娥被大女兒的話堵的,嗆了口水。
媛媛不悅地向母親撇眉:母親撒謊都不會撒,每次都被姐姐一句話槍斃顯出原形,還不如不說。
見狀,溫世軒急忙把大女兒拉到一邊解釋:“你失蹤那天,你媽確實到處去找你,忘記怎麽打你手機了。媛媛回家後,陪著你媽找的。”
事實上,或許許玉娥一開始是心急找了,但可能找不到幾分鍾的時間,後來聽溫世軒一說,找都不找了,一股子氣,再度後悔生了她這個女兒。
等媛媛吃完,一家人拎著大袋小袋,出火車站截出租車。
手裏拎的是媛媛的畫筆和畫板,蔓蔓走在父親後麵,看父親兩隻手各提沉重的彩條編織袋,腳上穿的是拖鞋,一條藍褲洗得發白。相比下,許玉娥因是想到北京來了,穿得稍微考究一些,選了件去年新春買的綴有珠子的套頭衫。
妹妹媛媛在母親的極力打扮下,蕾絲圓領的連衣裙,小跟涼鞋,背了個白色的奧利弗背包。
蔓蔓記得,這個背包妹妹是和溫浩雪一塊去專櫃買的,那天向母親要的錢,一去花掉兩百。兩百塊買一個包對他們家是大數目,溫世軒發火,許玉娥發了小牢騷,媛媛當場爆脾氣:我到時候一幅畫賣十幾萬!
一幅畫賣十幾萬,那是什麽大師才能賣出的價值。
每想到妹妹這句豪言壯語,蔓蔓隻是望著父親的背,發現溫世軒不知什麽時候起,脊梁骨逐漸被沉重的包袱壓彎了。
一家四口人,隻有媛媛穿得最時尚,與他們三個格格不入,以至於出租車司機幫他們打開後箱放行李時,特意往媛媛身上望一望,對最邋遢的溫世軒說:“你家小姐是來北京上學吧?”
老實的溫世軒舔舔口齒,驕傲地昂起頭:“是的,是我女兒,要來北京念書。”
蔓蔓看著,妹妹的頭垂下來,幾乎要垂到地洞裏。眉尖微擰,對父親說:“爸,你坐後座吧。我坐前麵帶路。”
聽到這話,媛媛抬起的目光,向蔓蔓的方向閃過一抹討厭的神色。
蔓蔓不管妹妹耍什麽脾氣,妹妹如果敢把生養她們的父親當做可恥避開,她這做姐姐的絕對要教訓。
媛媛最終討了個巧,讓許玉娥坐中間,自己坐靠窗的位置,一路望著窗外。
車開上大道,蔓蔓打電話拜托師哥杜宇,找一家靠近畫廊的旅館讓家人住兩天,再找離媛媛學校近的房子。
杜宇方是知道他們一家都上北京來了,訝異:“北京的高中這麽容易讓人轉學嗎?”
妹妹成績固然出眾,論比起京城的學生定有差距。廖舒雅在電話裏說是媛媛學校的副校長被調到了北京的一所高中執教,因為很欣賞媛媛,順道帶上媛媛。
與師哥在電話裏不便多說,蔓蔓剛合上電話,後座裏傳出許玉娥的驚叫:“停車!快停車!”
司機慌慌張張把車靠到路邊。
一家人都緊張地望向媛媛,媛媛軟靠在車窗上說是頭暈。
“暈車嗎?”司機問。
蔓蔓搖搖頭:“我妹妹從不暈車的。”
“好像發燒了,趕緊送醫院。”手背貼到小女兒的額頭上,許玉娥煞是嚴重地說。
“想去哪家醫院?”司機困惑地問,從車前鏡看,一點都不覺得這位小姐是得了急重病,至少臉是紅潤的,嘴唇是鮮紅的。
“還用說,你們這裏最好的大醫院!”許玉娥一聲令下。這是她最寶貝的小女兒,若有個閃失怎麽辦,她的未來全靠媛媛了。
司機將車急忙開到最近的北醫三院。
溫世軒要背女兒進醫院,媛媛不要,隻要許玉娥扶著。一家人以媛媛為中心,來到急診。
分診的護士讓病人先量個體溫,量個血壓,問了幾句,見不是嚴重,說:“我們這裏急診不收病情不急的病人。你們轉到門診看吧。”
“哎——”許玉娥驚叫,第一次遇到不收病人的醫院。
京城的大醫院與其他地方是有不同,門急診排滿長隊,不怕沒有病人上門。溫世軒和蔓蔓跑到門診想給媛媛掛門診,密密麻麻的人頭,門診窗口懸掛隻有殘疾人優先的牌子。
“蔓蔓,你以前在這裏生病時怎麽辦?”溫世軒求問大女兒的意見。
蔓蔓在這裏唯一看的那次病,是由蔣大少和姚大爺開路,連號都不用掛,隊也不用排,直進某教授的門診室。蔓蔓哪敢把自己那次經曆和父親說,因為那是姚大爺的特別通道,不適應普通老百姓的。
難道,為了媛媛,她再去求一次姚子業?但是上次,小東子的事他都沒答應,能答應現在這事嗎?
打電話問師哥,杜宇說:“去社區醫院。這裏的醫院是這樣的,采取分流的方式,一般病人先在社區醫院就診,情況不對的話,由社區醫院聯係大醫院轉病人。”
回到急診,剛提起到社區醫院,許玉娥跳了起來:“什麽!先去社區,不行,再來大醫院,這不是折騰人嗎!”
“媽。”蔓蔓盡可能采取委婉的措辭,“你誤會了,社區醫院不是沒有好醫生。”
“我不去!”媛媛鐵定的三個字蹦了出來。
“為什麽?”蔓蔓問。
“我剛剛看到了,有人病得不重,但是有個白大褂的人出來,馬上順利進去了。”
“媛媛,那可能是人家有認識的朋友,直接到認識的朋友那裏看病。”
“姐呢?姐沒有認識這樣的朋友嗎?爸不是說姐在這裏混得很好嗎?”
“對啊。”許玉娥接上話,這會兒該體現大女兒的價值了,“要不是你爸說你混得好,我怎麽可能讓二嬸幫你帶戶口本上北。”
“媽——”蔓蔓想得清楚明白,實話實說,“我沒有這樣的朋友。再說這樣的朋友我也交不起。”
對著大女兒坦白的眼珠,許玉娥一步兩步退回到階梯,一屁股坐在小女兒身邊。
“孩子媽,聽蔓蔓的。”溫世軒是真擔心小女兒被耽擱了看病,過來勸老婆。
許玉娥對向他們兩個一大一小,爆發了:“你們兩個不成器的!就看別人這樣踩低你女兒和你妹妹!我不管,今天我和媛媛在這裏坐定了,要死,死在這醫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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