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生死關頭

白露抽了口涼氣,隻有吸口氣,才能鎮住自己的手抖,手電筒光照到自己前腳的地方,能看到五根指頭,掛在了懸崖邊一塊凸出的石頭上。

這個聲音?

白露拿著的手電筒在林子中尋找痕跡。雪亮的手電筒光向四處掃射,能見一些枝條灌木被東西壓過的跡象,白露順著跡象踏過淩亂的地表,忽然聽底下傳來一聲:“不要往前走了!”

巨響過後,像是一路回歸平靜。

傍晚,夜色漸落,林子裏什麽東西都有,阻礙錯亂著視線。白露看不清前方發生了什麽事,隻能聽見林中不時傳來的聲音,錯亂的,各式各樣的聲音,然後,在一道比較巨大的響聲從前方傳回來時,白露二話不說立即打開了手中的手電筒,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衝過去。

白露被君爺按了下腦袋,再爬起來時,見到他衝在了前麵幾乎消失成了一個圓點。白露忽的一個縱躍,從地上跳起,把背上的背包一脫,像隻矯捷的梅花鹿穿越林間直追君爺。

那個偷襲的人好像跑了,在山路旁邊的林子裏一閃而過。君爺起身去追。

“你在這裏別動!”

白露隻覺全身冒出了一遍冷汗。

不知道是什麽聲音,刮過他們背上,準確落在她原先站著的地方後麵那片護欄上的一隻石柱。石柱圓圓的腦袋瞬間被那東西擊落到粉碎,好像一顆人的腦袋落到了地上。

啪!

瞬間,他將她按倒在地上。

那時候,突如其來一道冷風,刮過了她背後。白露轉回頭去看的刹那,耳際邊刮來他一道急促的呼吸聲:“小心——”

白露仰起頭:“沒有。”

“你在想什麽?”君爺在她前麵突然這樣說,好像能看到她腦子裏想的東西。

白露握緊著君爺的手,從來沒有握的這樣緊。如果是她一個人,她覺得還好。可是,不是——這點令她憂心忡忡。

山上日落的快,天黑降落的速度比他們預計之中更快。他們走的路又是偏路,不會兒,隻見周圍、前後近百米,不見一個人影。他們猶如孤獨的一對鹿,在盤曲的山路上行走。

兩個人手牽手。

白露把自己的手交給他握住。

有些人做的事,不僅是過分而已,是簡直不可理喻。

他憑什麽去背一個咎由自取崴到腳的跟蹤狂和女瘋子?

君爺不傻。

君爺直接甩回她一句:“你當我是傻的嗎?”

手機擱進口袋裏,仰頭瞧見君爺一路都在旁邊聽著,白露氣不打一出來:“怎麽?你要不要回去背人?”

她白露就是小心眼,怎麽了?!

她可以想象到,寒風獵獵之中,張大媽在裏頭罵街罵她白露是小心眼女人的聲音。

“我們沒有把你們丟下,會給有關部門打電話。我老公是大夫沒錯,可明明沒有到我老公非到不可,非到去救你明明的時刻。”說完這句話,懶得和對方廢話了,白露姐姐果斷掛了電話。

“你不能這麽做!你們不能把我們孤零零丟在這裏!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到這裏!你們沒有一點同情心嗎?你老公不是大夫嗎?”

白露想都沒想,剛要一口拒絕,結果,沒有拒絕,說:“我幫你們打景區管理部門的電話。他們會過來協助你們的。”

是把她老公當馬?當駱駝?

這對母女超級極品了,要讓她老公背人就是了。

“明明她走不了,需要有人背。”

“那你們幹嘛打電話給我?”

“隻是崴了腳,鬧那麽大的動靜,被人看到會笑話。我和明明還都是當大夫的,真是會被人笑話的。”

“為什麽?”

“不,不用。”張大媽慌裏慌張地攔著說,“不需要。”

白露眯眯細眼:“怎麽辦?我給你們打電話叫救護車和警車吧。”

這個不成理由。如果顧慮這點,她們兩個早不該單獨出來旅行了。

“一路上,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沒有其他認識的人,我們覺得不安全。”張大媽說。

沒事跟在她和君爺後麵幹嘛?

她和君爺是遇上了兩個瘋子嗎?

天!

張大媽說:“我們一路跟在你們後麵過來。”

白露姐姐為自己堪比福爾摩斯的推斷能力咬斷了一口牙,又想罵街了。耳聽她完全猜的沒錯。

唯一能解釋的是,這對母女早不在古刹了!

她們是該在山上玩,不過不是在古刹玩嗎?古刹離他們這裏距離之遙遠,她們母女倆要求救,也該在古刹那裏就近找人求救,古刹那裏不僅遊客眾多,裏頭佛家子弟工作人員也多,不愁沒人幫助。怎麽會找上君爺和她?

對了,她怎麽能猜到這對母女在山上呢?

“打110,不,是打120。”白露快速糾正錯誤的電話號碼,後來想,其實打110更好,警察叔叔應該比救護車更快能到達山上。

“明明她崴到腳了,我們需要幫助。”

“什麽事?”這句話她本不該問的,可是,她是優雅的白露姐姐不是嗎。

白露想罵街,不,是想把手機直接扔下山去,痛罵一句:去你媽的!

百分百的陰魂不散!

“白露,我是張大媽!”

“誰?”白露問。

白露扶住膝蓋頭喘了喘氣,緩過氣來,才能說話,右手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看著是陌生來電,一絲惱火地按下去接聽鍵。

君爺見她停下步,隻得停下步,幫忙先取下她背上的背包讓她喘口氣。

走的氣喘籲籲的,還不得不停下來接一通電話,而且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對方不知道他們眼下是十萬火急的急行軍趕著下山。

白露想罵聲娘。剛剛不是說在山區裏手機信號不好嗎?這會兒怎麽變好了,而且非常的好。電信聯通移動,合夥起來戲弄她白露姐姐是不是?

在白露憂心忡忡會被兒子嘲笑時,煞風景的,口袋裏的手機不知道是誰,拚命撥她的電話。

好吧,父母是因為風花雪月,將什麽都忘記了,活該被包子笑話。

回家也不知道小包子會不會笑話他們兩個,說他們是笨蛋,走路都能忘記時間,都能忘記看地圖,都能忘記計劃怎麽上山下山。

幸好兒子沒有跟著他們出來,要不然,都不知道怎麽收拾殘局。

兒子在家裏會擔心他們兩個人不?

白露跟在君爺後麵趕路的時候,想起了包子。

這回不像之前,兩個人沒有閑情逸致遊玩散步的心思了,再晚點,等天色黑了,再找不到路,到時候下山肯定麻煩了。

卷好地圖,買了些東西以備不需,兩個人背起背包繼續往前走了。

其實不用想,兩個人,都絕對不是會走回頭路的人。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幹嘛走回頭路。

白露抬頭看他:“你怎麽想?”

“如果要下山,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麽是走回頭路,可能時間還快一些,因為那些路我們自己走過,熟悉,會走的快。要麽繼續是往前走,照這個地圖來看,公裏數應該與回頭路是差不多的。”君爺分析完路線圖後說。

難怪他們剛才一路找飯館,找了老半天最終隻能找到這一家,還吃不上東西。

他們倆剛才一路走,兩人體力又好。人家可能走半裏路的力氣和時間,他們能走一裏路。加上,兩人有意無意往人群較少的道路上走,都愛清靜,都不愛被別人打擾。造成的最後結果是,他們走到偏僻的地方來了。

君爺吃的快,吃完走去收銀台付款時,順帶和店裏的人攀談起來,主要是問這裏他們所在的地方,以及如何下山的路線,最終,君爺買了一張地圖,放到了桌子上研究。

白露撈著沒有什麽味道的麵條,皺著眉頭吃下這第一次的苦頭,希望下次沒有這個苦頭,但是,看來今晚要不挨餓不容易。因為到時間,他們得趕緊找地方下山,肯定顧不上先吃飯了。

可是,能有下次嗎?

說起來,他們倆自己出來旅行是第一次,是沒有經驗。

君爺知道她執拗他扔走了她的方便麵桶,拿了雙筷子遞到她手裏:“我們這是沒有經驗,下次,知道要提前找飯館。晚上保證不會挨餓了。”

早知道,不如帶方便麵隨時隨地能泡著吃。

“你看看吧,這比方便麵能好多少?”白露姐姐笑的是,走了那麽久的路,最終,還是和方便麵一樣。

最終,他們隻能買到了兩碗清水煮的麵條。

飯館裏,過了客人滿目的時刻,同時,菜品也少了。山上的菜,都是挑擔工不辭辛苦每天從山底下挑上來的。一共就那麽多,吃完了也就沒有了。有錢也買不到。

找到一家飯館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喜歡的人,成為了她老公,喜歡的人,終於有一天願意擁抱她。作為一個女人,還有什麽覺得是不滿足的嗎?

風簌簌,唯有身上靠著的,他的體溫是熱的,燙的,像要噴發的熔岩一樣。白露無比貪戀這個味道,難以想象有一天如果自己會離開這個味道。

君爺伸出來的大手,在她細小的肩頭上抓住,輕輕鬆鬆把她攬在了懷裏說:“走吧,找個地方吃飯。”

打領帶向來是君爺的拿手好戲,從來不需要借助他人之手。所以,她從來沒有機會幫他打領帶,倒是有了機會給他打圍巾。

白露聽他誇著,將圍巾的毛穗灑落在他肩頭上,自己眯眼看著很滿意,說:“我還沒有給你打過領帶。”

君爺先是有些別扭,不肯讓她綁。後來,見她弄的挺好看,看不出是一條圍巾繞在兩個人的脖子上,隻得誇:“心靈手巧。”

這回有了前車之鑒,白露帶了一條特別長的圍巾,號稱情侶圍巾,可以將兩個人的脖子綁在一塊兒。

起風了,君爺擔心她著涼了,找著自己的圍巾給她戴。

氣氛像是冷了下來,天氣,一樣像是冷了下來。

不想對這個世界屈服的人。

他,和她,都是一樣很好強的人。

這關係到他們兩人各自強烈的自尊心。

白露縮回被他躲開的手指,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他的心裏有一麵銅牆鐵壁不讓任何人逾越和觸摸,她不也是如此。

君爺冷冷一笑,在她的手要安慰地撫摸上他肩頭時閃開,道:“有人就是這般自私自利的,本來,就不該指望的人,何來失望和傷心?”

是的,他想起了那個用死來擺脫這個世界的老人。

白露看到他沉默嚴肅的臉,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他想起了誰。

人一輩子,都是這樣過的了,沒有一天不辛苦的。到真正要解脫的時候,可能是到兩腿一蹬的時候。

君爺無言。

“你怎麽不想想你這話能說給你爸嗎聽嗎?”

君爺額頭上下了幾條黑線:“他有孩子自己帶。”

“到時候,我們兒子給我們娶了兒媳婦,我們還得帶孫,你以為?”

“都辛苦,隻能退休後享清福。”君爺眯了眯眼睛說。

“你出外賺錢養家也辛苦。”白露姐姐不是那種嬌氣女子,從不會說隻有自己辛苦,老公在外打拚也很辛苦。

君爺想到這兒,伸手撫摸她細細軟軟的頭發,說:“辛苦了。”

這要說到,不管怎樣風花雪月,人家白露姐姐做了家庭主婦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沾染上黃臉婆的習氣了,到處不忘細瑣事情,整天都要嘮裏嘮叨家務事。

女人的思維和男人簡直是兩個世界。在浪漫的時刻她能突然提起廁所。

白露姐姐像是氣歸氣,還是給君爺滿滿地斟滿一杯茶水,倒完不忘提醒他:“注意看看廁所在哪裏。”

君爺惱羞,把一次性塑料杯子遞回到她麵前:“再給我倒一杯。”

得了,被她拽住了小辮子不停地做戲。

“你笑話他嗎?我怎麽聽都是滿滿的愛意。”

“我這不過是說說他笑話。”

習慣了,多年的老習慣了,時不時拿兄弟調戲。

君爺語塞。

“佳音的嘴唇是長得好看。”接上這話以後,白露又瞪了眼君爺,“我們在談論我們兒子。你突然提起你那位青梅竹馬做什麽?”

“要是子業,肯定二話不說是洛洛像他自己。洛洛也確實是很像他,眉毛眼睛鼻子都像。唯一一點不像的,可能是嘴唇,比較像他媽媽。”

“偏偏,他沒吃成一隻豬。”白露對兒子這點不知道誇誰好,“你說他這是像我還是像你?”

小包子何其無辜,人家不過是年紀小,隻知道吃。

“廢話。他要你做的,你給他做的特好吃。他想買外麵鋪子做的,我出外給他買外麵哪個師傅做的最好的給他吃。”白露姐姐毫不猶豫與他站在了統一戰線,批評起自己兒子貪得無厭。

“我們兩個挺好配合的。”君爺感慨地說,“所以我們兒子吃得是,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什麽都能吃到。”

她做飯功夫不怎樣,榨果汁、衝咖啡、泡花茶,這些手藝卻是一流。要說家裏誰最聰明,要算包子。吃飯找爸爸,要喝果汁找媽媽,準沒錯兒。

養還不是她先提起的?女人都是說了後麵忘了前麵。男人隻能多點擔待了。君爺悶聲不語地接過她倒來的花茶,喝一口,很好喝。

“你以為我是母豬嗎?”白露伸手推下他結實的肩頭,“開口閉口都是養。”

“不是有餅幹嗎?”君爺一點都不在意,“先吃點餅幹充饑,到了能吃飯的地方,我再請你吃頓大的,放心,養得起你。”

“怎麽辦?你把我那兩個方便麵桶丟了。”白露佯作興師問罪。

找了塊地方坐著,白露翻出了旅行背包裏的保溫瓶,給君爺倒了杯花茶,左右看看:離能吃飯的地方蠻遠的。現在倒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

眺望遠山,深呼吸,山上的空氣確實不比山下,那種清新,那種磅礴,那種回味無窮。

美景怡人,山上鬱鬱蔥蔥,過了秋季要臨冬,蒼山峰頂上的那點白,猶如雪山女神的白衣飄飄曳下,逐漸擴大。

是不該讓那兩個煞筆的,破壞眼前美好的自然風光。

白露笑著靠倒在他身上。

好吧,君爺大人吃醋了。吃的這個醋有些不講理。

君爺低頭看了看她:“難道你閑得一樣隻能談論那兩個人而對我視而不見?”

“我要是知道,何必問你。她們難道真的是閑到隻能找陌生人打發時間?”

“你說呢?”君爺像是無聊地有一句沒一句和她拌嘴。

遠離了這兩個倒黴鬼,白露輕輕地鬆出口氣:“你說她們兩個,非纏著我們倆幹嘛?”

張大媽和陳明明愣在原地,沒有回過神時,隻見白露姐姐和君爺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什麽叫做剛好?白露立馬優雅地打斷張大媽的這句剛好:“我和陸君要去那邊看風景,你們不是要進古刹拜佛嗎?”說完,右手挽住君爺的手臂,左手向她們母女倆揮揮:拜拜!

“難怪你們自己兩個人能出現在這裏,剛好——”

“事情都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