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種果得果

史慕青不是沒有察覺,是有感覺有人跟著自己。喜歡網就上。那一男一女,跟著她買票,跟著她上了同輛車,可是,她看不出這兩個人是自己認識的,麵孔沒有什麽印象。

這一男一女也奇怪,不像她在急診看到的那個流浪漢滿身邪氣,讓她產生警覺。這兩人,穿的都是運動衣,舉手投足特別像小資,蠻正派的。

史慕青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車子一路往她選定的目的地開去。由於夜晚禁止高速路上大巴載客運行,中途,大巴沒有安排乘客在旅館住宿,讓旅客自己找地方睡,按時早上繼續發車。

史慕青找了一家當地的青年旅館,住的是六個人一間房那種大房間。來自五湖四海的旅客們,集於一間房子。彼此都不認識,大多數住一晚就走,也不用互相打招呼。史慕青覺得這樣挺好。很少有這樣清淨的時候了。

一路坐車來時,史慕青其實看著沿路風景,想了許多。本來回憶是相當令人感傷的東西,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著想著居然想笑。尤其想到當年小時候洛洛喜歡耍賴,而包子卻隻能對這隻小賴皮,無可奈何。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對兄弟一點都沒有變。

如果說她的願望是什麽,當然是希望,這些可愛的人,永遠這樣歡笑,不要有任何憂愁。

包子哥當年媽媽出事的時候,該有多傷心。她那時候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所以,她不想,不想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要一想到這點,她周身都會打陣哆嗦。可能真的因為是,她從小時候是那樣喜歡小包子的緣故。

晚上,安靜的,她打開了手機,聽著電台裏的歌兒,一首又一首,電台喜歡放老歌,大都是以前聽過的歌,聽著很容易讓人產生傷感,心頭糾結著。

她想媽媽,想姥爺,很想。尤其是電台,竟然放起了聖母瑪利亞的曲子,那優美惆悵的旋律,以前她聽媽媽拉過,隻知道好美,卻不知道原來如果聽的人經曆過傷痛的話,會如此斷腸。她媽媽當初拉這首曲子時,是不是也在想著自己家裏發生的磨難,所以,拉的那樣的傷心,讓人寸寸腸斷。

小孩子心思是最敏感的。她那時候小小年紀,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察覺了。因此,不喜歡陳家人,排斥陳家人,討厭陳家人。媽媽不喜歡的話,她也不喜歡。可是,後來大人們說話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陳家人不是完全那樣討厭,隻是很普通的人,自私自利,懦弱害怕。

人性的許多弱點,在陳家人身上表現無遺。她是陳家的後代,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會不會有陳家人這種基因流傳下來。好在,她好像有個叔叔還不錯。

這個叔叔,現在應該在她坐車要去的這個地步吧。

白露和高大帥,住在隔壁的客房裏,一樣是大房間,不過,他們兩個找了個陽台單獨商量。

“嫂子,我怎麽覺得她要去的這個地方不對啊。”高大帥撓著腦袋,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孩子怎麽了,難道是十五年變化太大了,怎麽會想去阿芳的家鄉。話說,這孩子究竟知道不知道那地方是阿芳的老家。

白露拿起了來的路上在街頭報攤涼亭裏買的一份報紙,攤開來看,那上麵的頭條新聞,都是她兒子現在所在那家醫院的命案報道。

新聞記者用了很多刺目的字眼,來形容案犯的凶殘。據說凶犯隻差沒有把死者給肢解了,死者的麵孔被刀子千刀萬剮劃到全非,難以辨認其真麵目。法醫還在對其進行dna鑒定確認其最後身份。不過,隻按照身穿的衣物來判斷的話,是醫學院裏的女性教授沒有錯。

重案刑警隊,正在對死者周邊的人脈關係進行梳理和排查,進一步剔除死者身邊人是否有對死者行凶的作案動機。

到現在,似乎,警方對於死者為何遇害一事,並未有初步的答案。據聞,這位女教授,平日裏似乎隻是專注於學術的學者,並未有過與人爭奪名利並且產生矛盾的可能性。在學校、醫院裏的人緣關係,由於是比較悶騷的一個女性,不能說人緣很好,但是,也沒有與人交惡的習慣。

女性,老公在國外工作,夫婦倆隻有一個兒子,和老公在國外上大學。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平常會偶爾出國,與家人團聚,家裏沒有公婆沒有姑嫂,自己父母都去世了,也沒有什麽親戚。

記者作為偵破人員的思維推斷在這裏,似乎這樁命案最引人注目的是凶犯的動機。因為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既不劫財又不劫色的凶犯,為何刺殺這樣一個一點都不引人矚目的女教授,完全沒有理由。更別說什麽醫患關係惡化的話題,因為這個教授搞研究的,和臨床患者壓根兒扯不上半點關係。

凶犯有可能殺錯了人?

白露看到這兒心眼兒一跳,想著現在的媒體越來越可怕,想必要再挖掘出什麽東西來,是指日可待的東西。除非收買媒體讓其閉嘴。

這些媒體也不知道是不是傻的,其實不能寫這樣詳細,會引起凶手反彈的。白露就此是聯想起一件事兒了。想當年,做沈佳音婦科大夫的那位醫生,一樣是被人殺了。那時候媒體有人做了全麵報道,結果沒過多久,兩個調查案件的媒體人員一樣被害在當地出租屋內。當初,來姚爺家裏向他們夫婦倆報告情況的刑警隊長都說了:這些媒體人,以為自己很勇敢,比警察還厲害,不知道分寸,最後,自取滅亡。

新聞是要真實可靠沒有錯。可是,破案抓凶手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比較好,記者靠邊站是為自己好。

想起這件事還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聽洛洛說過,說姚爺的親侄女晏子現在做了記者這一行,第二個是,當年沈佳音的婦科大夫被殺那個案子,作案手法竟然與現在出現的命案有些相同,都是毀容。

這,難道是在提示什麽?

高大帥湊近頭來看,看白露姐姐是專注什麽報道時,結果見到是那起凶手案,皺起眉頭說:“不是已經可以初步斷定是什麽了嗎?”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白露姐姐用兩句話塞住他的大嘴巴。

高大帥指了下她口袋裏的手機:“君爺找你,嫂子。”

真被高大帥的嘴巴說中了。

白露歎了聲氣,老公太過著急緊張於她,讓她壓力也倍增。

“喂——”白露姐姐接起手機話筒,道。

“你們現在在哪裏?”君爺問,好像知道他們沒有去到他們原定的目的地。

白露一聽,挑起秀眉:“怎麽?征征打電話給你了嗎?”

小包子自小是崇拜爸爸君爺,可是,崇拜歸崇拜,包子自小忌憚於爸爸的嚴威,長大後依舊如此。不是非常必要,包子都不會親自找爸爸。

君爺當然是否決了,說:“我倒是希望他能打電話給我。”

白露心頭這個笑啊,想,這不是活該嗎?誰讓你自小到大對兒子都是板著那張臉。包子想找你,無時無刻都需要想一想。

夫妻倆,本來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君爺沒有給白露姐姐留臉,說:“你不也一樣。他有打電話給你嗎?明明他有事可以打電話找媽媽的。”

白露姐姐冷了臉,嘴巴僵硬地說:“得了,長大了的孩子,找媽媽,不是脫不了奶瓶嗎?會被人叫做奶嘴男的。找爸爸才是正確的。”

高大帥無奈立在旁邊,聽著他們夫妻兩人鬥嘴,竟是為著一個包子該找爸爸還是找媽媽的問題,隻差沒有在白露姐姐麵前笑掉大牙。

“不說了。”白露聽見了身邊某某某的笑聲,果斷對君爺下了封口令,“你打電話給我是什麽事?”

“問你們在哪。”君爺重複自己一開始的問題。

白露答:“要去阿芳的家鄉。”

君爺那邊一刻沉默,儼然,和他們一樣,突然被她這個答案搞到了一頭霧水了。

“怎麽說?”君爺問。

“其實是這樣的。”白露慢慢講述,“遇到了彤彤。我不知道征征知不知道她已經出逃了。有可能已經知道了。對了,你幫我打個電話給征征告訴他一聲。我不好告訴他,以免他洞察了追到這邊來。這事兒,恐怕還不是他能插手的。”

“等等。”君爺整理著思路,“你說你們遇到了彤彤,你怎麽確定是彤彤?”

“高大帥說她長得很像她媽。”白露多了個心眼,沒有和君爺提起自己好像能認出彤彤那張臉的事,生怕到時候不是,給老公和其他人頭上再澆一盆冷水。

君爺是不知道這事兒,隻仔細聽她說:“你說她去阿芳的老家?她知道那是阿芳的老家嗎?”

“我覺得她肯定是想起了些什麽,才會選擇第一站去哪裏。你想想,她哪兒都不去,連和她媽媽她姥爺住過那麽多的燕京都不回去,這裏麵,肯定有什麽緣故。”白露姐姐說出自己的分析。

君爺聽完她這些話,好像是想起了什麽:“她難道是知道,孝義去了那邊工作嗎?”

高大帥聽著他們夫婦倆說話說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十五年的那個小女孩,現在是一路去找自己最可靠的親人去了。

“有可能——”白露的口氣裏不免懷帶了一絲憂傷。

要說史慕青現有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是隻剩下陳家人了。可能當初在彤彤幼小的心靈裏,唯獨這個孝義叔叔,或許還可靠一些。畢竟,這個叔叔當時那麽盡心盡力地想幫她姥爺恢複健康,幫了他們家很大的忙,而且分文未取。

做好事,總歸是有回報的。當初陳孝義所想的,不圖回報的事兒,終於把這個小女孩的心,給拉到了他那兒。

君爺在對麵好像對這事兒也是自己的見解,問:“她記得你嗎?”

“沒有。她沒有認出我和高大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記得我。”白露說。

為什麽彤彤沒有認出她來,這讓白露姐姐心裏有點小糾結。莫非她在彤彤幼小的心靈裏印象不深刻。

君爺說:“她不認出你,可是,認出了征征,八成是能認出我。”

白露一愣,不知道該不該說老公有自知之明。

君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君閻羅儼然是早已習慣被人惦記的事了,道:“因為你對她來說,記憶是甜蜜的。征征和我對她來說,記憶裏是有痛楚的,是苦的。至於高大帥,她可能隻是把他當作是我的一個附屬品,一個路人。”

高大帥直接被君爺這話打擊了。

別這樣損人好不好,他這麽多年來,十五年來一樣痛苦地在尋找失蹤的彤彤。結果,人家彤彤隻把他當成是某人的附屬品和路人,直接忽略掉了他的存在。

白露姐姐沒顧得上安慰高大帥,是有點想不明白自己老公的話,怎麽彤彤對她的記憶是甜蜜的,對她老公和兒子的甜蜜就是苦的。要她說,她當初不是出事了嗎?彤彤應該對她的記憶是苦的啊。

“好了,先這樣吧,你們到達孝義那邊之後給我電話。”君爺掛掉電話前說。

白露本還想問,他怎麽知道要問他們在哪裏,後來想,肯定是因為自己沒有到達後給家裏電話,所以他起了疑心。

老公本就是很聰明的一個男人。瞧瞧她到現在都不能消化老公剛才說的話。君爺恐怕是怕她問個究竟,直接掛了。

君爺怕什麽,怕她問,為什麽彤彤對他們父子倆的記憶是痛苦的。其實,這個問題,可以證明其實他君爺的情商比白露姐姐高。

史慕青怕,害怕她的包子哥像他君爺冷酷無情,總有一天會怎麽對待她。

君爺那張冷漠無情趕走她一家人的臉,永遠烙在了彤彤幼小的心靈上。

對此,君爺隻是冷漠地收拾自己桌子上的辦公文件,準備回家。家裏雖然現在沒有人,可是,家務需要做,避免老婆和兒子哪一天突然回家,家裏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