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大爺真得沒有吃早飯?”張太太輕聲問著,蘇嬤嬤應是:“也不曉得大爺說了什麽,竟然讓大奶奶生氣了。”

說著蘇嬤嬤就道:“要不,給大爺送些過去。”

“不用了。”張太太擺了擺手:“他們小夫妻之間的事兒,我們過去摻和,總是不好。”是嗎?蘇嬤嬤很想說不一定,但見張太太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蘇嬤嬤也沒有再問下去。

“你在那看什麽?”張青竹見小廝往外麵看,笑著詢問。小廝抬頭,見張青竹還是一臉不在乎,於是小廝賠笑著說:“大爺,都這會兒了,大奶奶還沒有送飯來,您不餓嗎?”

“沒有心緒,自然也沒有什麽餓不餓的。”張青竹隻回答了這麽一句,小廝頓時愣住,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這麽說,大爺這會兒還不餓?”婉寧的聲音響起,小廝急忙上前去接跟在婉寧身後的梨兒手中的食盒:“大奶奶總算送飯來了。”

梨兒卻看著婉寧,等著婉寧的吩咐,婉寧嗯了一聲,對梨兒道:“這午飯啊,賞這小廝吧。”

“大奶奶!”小廝給婉寧跪下,婉寧看著他:“怎麽,賞個午飯罷了,就要給我跪下?”

“大奶奶,您,您今兒要賞我,我也不敢收啊。”小廝說著就看向張青竹:“大爺還在這餓著呢。”

“我曉得,你是擔心你大爺的身子骨。”婉寧說著就看向張青竹:“大爺方才不是說不餓嗎?”

張青竹的眉不由皺緊,如果說方才,張青竹還覺得婉寧是小姑娘和自己鬧脾氣,這會兒,張青竹就覺得婉寧是故意和自己作對。

於是張青竹看向婉寧:“大奶奶這是要使什麽家法,還是說,要我對你,畢恭畢敬。”張青竹話中,透著濃濃的嘲諷,婉寧的眉也不由皺緊,接著婉寧就笑了:“原來你竟然這樣想我。”

說完,婉寧就沒有再說話,張青竹還在想婉寧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就聽到婉寧在那吩咐:“把飯菜擺出來吧,你在這裏,服侍大爺吃飯。”

梨兒早巴不得這一聲,急忙打開食盒,把裏麵的飯菜都搬出來,飯菜的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書房,跪在那的小廝不由咽了下口水,但很快小廝就站起身,對梨兒道:“大爺用飯的習慣,我曉得,還是我在這服侍吧。”

“不用了。”婉寧隻說了這三個字,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張青竹見婉寧這瞬息萬變,不由看著她背影:“你們誰惹她了?”

“姑娘,不,大奶奶在秦家時候,是個最溫和不過的人。”梨兒見張青竹詢問,隻匆忙說了這樣一句,張青竹哦了一聲:“你是一直跟在她身邊服侍的?”

“我和杏兒,都是姑娘出嫁前,才來到姑娘身邊的。”梨兒不曉得張青竹這話是什麽意思,隻能如實回答。

小廝已經給張青竹盛了一碗湯,笑著道:“大爺,您先喝湯。”

張青竹接過湯喝了一口,一個最溫和不過的人,為什麽會這樣呢?

婉寧匆匆走出書房,若是在秦家,受了這樣的委屈,找娘哭上幾聲,也就會好了,但在這裏,婉寧卻不能去尋找任何一個人去哭一場,隻能咽下這些委屈。而這些委屈,或許,會陪伴自己這輩子。

婉寧曉得,張青竹沒有摔斷腿前是天之驕子,自然看不上自己,婉寧也曾想過,既然嫁了他,就好好地做他的妻子。

但是,張青竹竟然如此直白地說,想要的,從來不是自己這樣的人。昨夜生起的那股氣,那股要讓張青竹看看,不能吃飯,那什麽對月吟詩,琴簫唱和的事兒,都是虛的。要讓張青竹曉得,過日子,是要踏踏實實的。

在聽到張青竹那句,自己要的,是張青竹對自己的畢恭畢敬時候,全都消失。夫主夫主,就算張青竹被眾人都看不起,但回到家中,他就是自己的主宰。

婉寧擦了擦臉上的淚,宋姨娘的歎息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大奶奶怎麽站在這裏?”蘇嬤嬤的聲音突然傳來,婉寧急忙擦掉臉上的淚,抬頭對蘇嬤嬤笑著道:“我方才給大爺送午飯呢,這會兒熱了,就想在這涼快涼快。”

蘇嬤嬤哦了一聲,卻沒有離開,還是站在那裏:“大奶奶若受了什麽委屈,就說出來,這人啊,最忌諱把委屈藏在心裏了。”

“怎麽會受委屈呢,自從進了這裏,人人對我我都很好。”婉寧笑容越發甜了,蘇嬤嬤的眉挑起:“大奶奶還年輕,還不曉得一句話,這夫妻啊,到了外麵,就是聽男子的,等回到房裏麵,就聽女子的。”

“多謝嬤嬤教誨。”婉寧還要行禮,蘇嬤嬤急忙扶住婉寧:“我是什麽樣的人啊,哪裏當得起大奶奶這行禮呢?”

“嬤嬤肯指點我幾句,已經是大恩了。”婉寧的話卻讓蘇嬤嬤歎氣:“大奶奶,這會兒,已經不在秦家了,您啊,是這張家的大奶奶,退一萬步說,等以後,自己出去住了,總要自己當家做主。”

“我……”婉寧原本想說,連丈夫都不能說服,還怎麽當家做主,蘇嬤嬤已經微微搖頭:“大奶奶是個溫和大度的性子,但這管家,要的是剛柔並濟,要的是恩威並勢,要的是賞罰分明,夫妻之間,也是一樣的。這男人啊,”蘇嬤嬤見婉寧的麵上緋紅,想到丫鬟們說的,他們夫妻這會兒都還沒圓房,婉寧還是個姑娘家呢。

於是蘇嬤嬤湊到婉寧耳邊:“這夫妻之間,也是一樣的,一味的柔順,或者一味的剛強,都不行。”

“我!”婉寧的臉越發紅了,卻也沒有忘記要緊事兒,婉寧從手上褪下一個金鐲子:“能得嬤嬤這幾句話,多謝嬤嬤。”

蘇嬤嬤推了一下:“不過就是幾句話,哪裏敢要大奶奶這樣的重賞?”

“這幾句話,卻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婉寧是跟著宋姨娘長大的,宋姨娘所能教的,也隻有自己所能知道的,旁的,都是婉寧自己琢磨,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