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從這群人的背後走過來。他和華天樂對視著,相互點頭。
慕榮石轉過身問蕭絕:“事情的真相如何?請你給告訴我吧。”
蕭絕是慕廉景的好朋友,他當然知道一切真相。
於是,蕭絕把所有的一切都在老爺子麵前說了,一絲一毫都不保留。
慕榮石的臉色慢慢變化著,最後,他跺了下手杖,手杖打在地麵上,發出當當的聲音。
“好,好,好。”
慕榮石連說了三個好字,指著病房的門,“這才是我們慕家人,這才是我的好孫子,我等著你,等著你醒過來,我的好孫子。”
慕覺民和慕琳都走到慕榮石身邊,怕老爺子太過激動而出什麽事。
慕榮石一晃胳膊,示意這兩個人離他遠著點。
“慕廉景,真是我的好孫子,像我,連這個脾氣都像我,哈哈……”
慕榮石笑道,滿是皺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透出一絲悲苦。
他卻依舊對著大家說:“你們放心吧!廉景不會有事。我慕家的孫子是要繼承家業,光耀門楣的,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我創造的產業還要他來繼承。他不會有事的!”
老爺子以無可置疑的口吻說著。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
夜幕降臨。
葉路淇拉著慕廉景的手已經很久了。
久到她自己的手都有些麻木。
她有些疲倦,昏昏沉沉地睡著。
夢中,她看到了慕廉景,慕廉景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一語不發,就是這樣地望著。
葉路淇想過去,無論怎麽努力,腳下都無法移動分毫。
“老公,老公,你別離開我,別離開。”
慕廉景的身前升騰起了迷霧,慕廉景的模樣越發模糊起來。
“老公,老公!”
葉路淇驚叫著醒來,她抬起頭,看到依舊昏迷的慕廉景。
慕廉景還在這裏,也依然沒有醒過來,葉路淇這才稍稍安心。
慕廉景雖然沒有醒,至少病情沒有惡化,隻要這樣保持穩定,他就一定還有蘇醒過來的機會。
葉路淇幫慕廉景整理頭發,他的頭發最近沒怎麽打理,有些亂了。
“慕先生,你真是個馬虎的人,我不在,你也不會打理自己的頭發。以前我不提醒你,你都不記得裏去理發,快醒來吧!回頭我給你設計個頭發,哦,對了,我的服裝店,我還有個服裝店呢?我還是放不下那個服裝店,回頭我還要擴大營業,這次,我要自創品牌。我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慕先生,你要給我投資哦!回頭,我要是出名了,你也是大股東一個。”
葉路淇甜甜的笑著,笑著笑著,她就不笑了。
夢想很好,總要一步步地去實現。
現在慕廉景這個樣子,這些夢想也終究隻是夢想。
葉路淇雙手十指交叉,盯著額頭,她默默地祈禱。
“老人們不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嗎?那好,不管你是哪路神明,隻要你能聽到我的祈禱,你就給我顯靈吧!讓慕先生好起來,讓他醒過來,隻要他醒了就好,和我說說話。隻要這樣就好,我不貪心,不奢求。神啊,求你了。”
這世界上有神靈嗎?
葉路淇不知道。
她希望有。
如果有,那就可以祈禱了,慕廉景也就有希望了。
醫生說,經過了幾次手術,慕廉景心髒大動脈上的傷口基本修複,但因為之前失血過多,造成腦部缺氧,才使得他陷入深度昏迷。
這種昏迷並沒有什麽有效辦法,隻能聽天由命,如果七八天之內他醒不過來,那就要做好長期準備。
葉路淇問醫生什麽叫長期準備時,醫生以他職業性的冷漠口吻說出了三個字:植物人。
葉路淇不怕,她有信心,她覺得慕廉景一定會醒來。
因為慕廉景對這個世界是那麽的眷戀,這世界上也有那麽多值得留戀的東西和人。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慕廉景不會這麽輕易地離開。
不知不覺間,有人進來了,輕輕拉了拉葉路淇的衣服。
“媽媽。”樂樂的聲音在葉路淇的耳邊耳邊響起。
“樂樂,你來了。”
“嗯,樂樂來了,是幹媽帶我來的。”
樂樂回頭指了指,林晴就在樂樂身後。
“謝謝你,晴晴。”葉路淇感激地說。
林晴一甩頭發:“沒的說,咱們好姐妹誰跟誰。”
葉路淇摸著樂樂的頭,把他抱起來。
“樂樂,你看見這個人了嗎?”
“是慕叔叔。”
“不,他不是慕叔叔,他是爸爸。”
“爸爸?”樂樂忽閃著眼睛裏閃爍著疑惑,“可是,我的爸爸不是……”
葉路淇的手指按在樂樂的嘴唇上:“樂樂,媽媽告訴你,每個人都有一個親生父親,什麽是親生父親呢?就是說沒有他,你就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慕叔叔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是,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管他叫爸爸。記住了嗎?”
樂樂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回頭望了眼林晴,還有林晴背後站著的華天樂。
林晴說:“樂樂,你媽媽說的沒錯。”
林晴一把將華天樂抓過來,指著華天樂的臉:“樂樂,你記住,這個人以後不能管他叫爸爸,你要管他叫幹爸爸。”
華天樂一皺眉,感覺“幹爸爸”這個詞聽著怎麽這麽刺耳。
他忙說:“還是叫幹爹吧!”
“對對,就是幹爹。樂樂,他以後就是你的幹爹,我是你的幹媽。”
聽著這兩個人倒像是一對了,剛剛進門的林方軒把臉沉下來,咳嗽了一聲。
林晴當然不會把這聲咳嗽當回事,依舊絮絮叨叨地說話。
醫生走進來,見這麽多人在聚在這裏,他皺了下眉頭。
“這裏不要有太多的人,對病人不好,大家都出去,到外麵吧!”
幾個人又出來了,除了葉路淇,她還在病房裏陪著慕廉景。
走出來的華天樂走到窗口,把頭探到外麵,深深地吸了口氣。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空氣很幹燥,也很冷。
吸了以後,直覺到喉嚨有些不舒服,於是咳嗽了兩聲。
林晴拉了他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你在幹什麽?”
“沒事,透透氣,心裏有點悶。”
“心裏悶,我知道你心裏為什麽會悶。我可告訴你,現在不許你吃醋。淇淇陪著慕廉景,慕廉景能否度過難關看不好說,你要因為吃醋而打擾他們……”
“我是那種人嗎?”華天樂搶過話來,“我知道輕重緩急,不用你教我。”
“那就好,等慕廉景醒了以後,你們再公平競爭,淇淇選誰是她自己決定。不過,我覺得……”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白。
葉路淇肯定會回到慕廉景身邊。
華天樂自然也明白這點。
時間慢慢流逝著。
對於葉路淇來說,時間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她就呆在病房裏,守在慕廉景的床頭,耳邊能聽到的聲音,隻有心電圖檢測儀的滴答聲。
太陽在窗外升起落下,白天過去,黑夜來臨,黑夜過去,白天再來。
究竟過了幾天,葉路淇不知道。
“七天?還是八天?”
葉路淇自言自語著,但她隨即搖頭,七天或者八天有區別嗎?
如果慕廉景不能醒過來,那多少天都無濟於事。
醫生來了,翻起慕廉景的眼皮瞧了瞧,然後搖搖頭,轉身又出去。
醫生不想再說什麽了。
說來說去,還是那些話。
他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到的,慕廉景能否醒過來,就要看天命了。
“天命嗎?”
葉路淇抬起頭,看著外麵的天空,或許天命就是天的命令,可真的有天命嗎?
葉路淇搖頭,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根本不知道。
之前開了窗戶,後來沒有關嚴實,有風吹進來,吹得慕廉景的頭發輕輕動了動。
葉路淇給慕廉景整列一下頭發,順手,她還掛了下慕廉景的鼻子。
“你啊,平常各方麵總是那麽一絲不苟的,現在沒辦法了,樣子也邋遢了。”
葉路淇甜甜的笑著,她想起了許多過去的事情。
過去的事,有甜蜜,有苦澀。
樁樁件件,係上心頭。
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站起來轉身一看,慕家的老爺子慕榮石就站在後麵。
“爺爺。”葉路淇低著頭,叫了一聲。
整整四年沒有見過麵了,爺爺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雖然脾氣暴躁點。但他總是為孩子們著想,這點毫無疑問。
聽到“爺爺”兩個字,慕榮石立刻老淚縱橫起來。
“嗯。”他使勁點了下頭,“小淇,你總算回來了,好好好。”
在慕家時,葉路淇總是被爺爺叫做小淇,多少年沒有聽過這樣的稱呼,她從來沒發覺這個稱呼竟是如此的溫馨啊。
在身邊陪著老爺子的是慕琳,慕琳怕老爺子太激動,會出什麽事。
一手扶著,一手伸手衣服口袋,摸了摸隨身帶著的藥和手機。
老爺子知道慕琳的心思。
“放心吧!”慕榮石轉過臉,對慕琳說,“我沒事,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大風大浪見過的多了,我還挺得住。”
老爺子的聲音一場苦澀,他哽咽著,眼淚含在眼睛裏,不讓滴下來。
老爺子是條硬漢,寧願流血也不願流淚。可是,現在他真的隻想哭,卻又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