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手機響起悅耳的鈴聲,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耳邊是一片沉寂,隻見手機屏幕出現了一張照片,是她之前設置的來電頭像。
這是他的一張自拍照,他那張瘦的顴骨高*起的臉,說不上來哪裏不好看,也說不上哪裏好看。
可就是這張臉,她之前有想過婚姻,想過生兒育女,家長裏短,相濡以沫。現在依然想,可那岌岌可危的小火苗早已經被那頭的他一盆冷水潑熄了。
她決定麵對遲早要到來的結局,接了電話,剛把耳朵湊在屏幕邊上,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不能像別人那樣接電話了。
她將手機又重新放回了桌麵上,電話那天究竟有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心裏也像放了一個鍾表似的,耐心像那通話時間一樣,滴答滴答的溜走。
他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無盡的沉默讓他無所適從,開始跺起腳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講電話掛斷。
這種愚蠢的行為做一次,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了。他知錯,打開短信箱,給她寫了一長串的抱歉的字眼,到最後才看到關鍵字。
沒錯,她沒有喪失的視力,讓她看的很清楚,這兩個字曾多次在她生命中出現。她曾經以為自己再也受不住這兩個字的摧殘,如今她明白,自己不是受不了它的摧殘,而是怕再一次說愛這個字。
“不用自責,我這是自找的苦果。你值得更好的人來愛你,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人。再見,最後一次喊你一聲親愛的,保重。”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放在他長篇大論的後麵,雖略顯單薄,但道盡了自己的好意。她知道他已經算是夠盡心盡力的了,自己沒必要耽誤他的一生。
沒有預料之中的眼淚,看來她的確對此麻木了。刪掉了短信,將他從通訊錄裏移除,社交軟件裏刪除好友,這一切步驟她沒忘,還做的跟以前一樣嫻熟。
她需要躺下休息一陣,中飯時間還沒到。這樣子的閑暇時間,她以後恐怕多的是了。閉上眼睛,去感覺自己還能感覺到的一切。
而說完這些覺得鬆了一口氣的他,現在正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這個他們住了半年的房子。
主臥的飄窗邊還留著她種了好久終於養死了的仙人掌,幹癟的身子在空中搖搖晃晃,他看了一眼,沒去理它。
她的東西在她住院的時候,已經幫忙寄回她老家了。所以他這一走,這房子終於空了,正等待著下一個住戶來填滿它。
他一個人沒必要住那麽大的房間了,在遠離市區的地方租了間便宜的單間,水電加在一起都才五百塊,之前的那些大手筆都沒必要繼續,隻有生活還要繼續。
又重回單身生活,一切都很不容易,他試著找回以前那樣無所謂的態度,可屢次徒勞無功。家裏還在著急他的親事,不能再拖了。
他知道自己到了這樣一個尷尬的年紀,又沒什麽能耐,能找到個相依為命的算是萬幸了,所以他沒有說什麽要求,隻是讓父母別太擔心。
這裏的街道沒有那裏喧鬧,多了份難得的寧靜。沒有月亮的夜空,深邃不見盡頭。看久了讓人眩暈。
到了晚上總算是忙完了,收拾了一天的屋子,地麵幹幹淨淨的,總算是沒白忙活。大冬天的,竟也忙出了滿身的汗,看來今晚注定能做個好夢。
望著窗外附近幾棟樓裏傳來的零星的燈光,那深邃的夜空仿佛一個黑洞,吞噬著人們心中僅有的喧鬧,此刻他心裏空的隻剩孤單。
越是空閑的時間,越能勾起人們對往事的懷念。他洗了個熱水澡,準備上床睡覺。將滾燙的自己伸進冰冷的被窩時,有一種錯覺,他應該睡在左邊,讓出了一個位置。
後來他往中間挪了挪,空空的右邊,讓他失落。她之前也不怎麽喜歡被他抱著,老是覺得他太燙,她是個特別矛盾的家夥。冷天裏明明很怕冷,可鑽到他懷裏不到幾分鍾,又喊熱。
他喜歡抱著她,不算胖,就是肉肉的,軟軟的,像抱著棉花糖一樣。他那時就好想這樣抱著永遠不撒手,那樣該多好。
他閉著眼,仿佛還抱著冰冷的她,她還是像隻小貓一樣,蜷成一個球,窩在他懷裏。可惜,他還沒做完這場美夢,就被冰冷的右邊床鋪給驚醒了。
他翻了個身,繼續睡。白天搬來搬去的,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入睡才是。那些不該這時闖入腦海中的回憶,不斷侵蝕他的睡意。
他起身,倒了杯熱水。窗簾一直沒關上,深邃的夜空仿佛跟他一樣,有著無數的心事,卻沒人傾聽。
這時很多人都睡下了,因為明天還要工作。他明天不用去公司了,之間去到火車站,前往溫州出差。
那一個項目還沒完工,他不能懈怠。喝了幾口熱水後,他又回到**,緊閉著眼,期待瞌睡蟲能及時趕到將清醒攆走。
她依舊睡的很香,沒有任何事情能影響到她的睡眠,隻是最近又多了些古怪的夢境。又一個人睡了,身邊沒人她沒覺得不習慣,隻是被窩裏需要很久才能暖和起來。
這些天,她們偶爾會來幾次,每次都玩的很開心。外地打工的人們基本上都在路上了,年關將近,街上的氣氛終於像過年的樣子了。
他們學校終於在一個星期前放了假,假期很長,他大可不必那麽早趕回家過年。牽掛讓他改變了心意,這種力量曾經撼動宇宙,引發了無數次的地理奇怪現象。
南京這邊已經白雪皚皚,不知道家那邊是什麽樣子。 他把手裏邊的工作全部做完了之後,在網上定了票。
就是因為如今做什麽都太容易,才會對什麽都抱著冷漠態度的吧。什麽都來的很容易,誰還千裏迢迢的騎馬來看你,浪費紙墨寫封長信快馬加鞭送給你。
所幸他要帶的東西不多,給父母準備過年的禮物,到了老家之後再買也不遲。在學校裏又晃**了一天,在宿舍裏睡一覺,第二天便要趕火車了。
自那天後,她沒有再發一條短信給他。他望著手機發呆,周圍全是來回走動的人們,偌大的一個候車廳,沒有開空調,卻也暖暖的。
有的提著各式各樣的行李袋或是箱子,有的輕裝上陣。他不算是最少的,對麵的那個少年身邊隻有一個單肩包,還裝的不是特別滿。
他仔細的聽著廣播裏柔和的報著車次信息的聲音,沒有想別的。在候車廳待了不到一小時,他便循著那聲音往站台的方向走去了。
擁擠的人群,他早已習慣,就是在這個高鐵上麵,也是經常出現搶占座位的事情。他很自覺的按著車票的座位號尋著自己在這個車廂的具體位置。
靠窗,不錯。他就喜歡靠窗的位置,雖然這麵望去,也隻是一閃而過的影子而已,但這樣他能盡量滿足自己遠行時愛裝文藝瞅風景的需求。
這次回去得看看她到底怎麽回事,老是神秘兮兮的說些有的沒的。拿出預備好的耳機,他塞進耳朵裏,聽著音樂播放器裏存下的歌。
他本想向同行的同學們一樣,裝裝樣子,去聽肖邦,莫紮特之類的音樂人的作品。可他實在裝不來,通俗一點的音樂更合他口味。
他不得不隨時注意著,環繞在車廂內的溫柔女聲報的一個個的站名,因為他要在中途站下車,不能掉以輕心,坐過了站了是小事,說他逃票是大事。
感謝日新月異的高科技,讓他像長了翅膀似的,三個小時之內跨越了千裏的距離。還要感謝那些美麗的乘務員,送上的小零食。雖然他從不吃那些東西,但還是禮貌的收下了。
離老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得轉大巴才能到達。他又輾轉到了這座他剛落腳的城市的汽車站,好快點搭上到家的車。
的士司機都很熱情,坐上車開始一直跟他聊天,所以沒覺得無聊。是本地人,他聽的出那地方的口音,他以前在這裏待過。
下車後,司機還熱心的指路。雖然這隻是微小的一個動作,但他還是很感謝他。曆時兩個多小時,終於又穩穩的落地了。
過了一年沒回,又變了很多。被路邊新店子的招牌晃的眼花繚亂的他,差點忘記回家的方向。
還好那老舊的路標提醒了他,可這陳酒換新瓶的把式,看的幾天就會看膩。就像看他們家這十多年的複式房一樣,看久了,還不如他學校的那間分配的宿舍好呢。
又是一個勁的寒暄,他剛才在路上的超市,隨便買了點禮品。以便能暫時堵住嘮叨的母親的嘴,和擋住老是帶著不滿意的眼神看他的父親。
“工作還行吧,兒子。我和你爸還擔心你在學校會吃不好呢,你要吃好點,別老是去食堂吃。”
“都好著呢,我偶爾也去外麵開葷的呢。放心好了,虧待誰都沒虧待過自己。”
“瞧你這點出息,當個窮酸老師就像飛上了天似的。我和你媽白白浪費了那麽多錢在你身上,也不見吐回來點什麽。我可沒你看的開,哼。孩子他媽待會兒吃飯時叫我就行,我去書房了。”
他沉默的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他也是微駝著背,可沒有一點像課本裏描寫的父親的樣子,到現在幾十歲的人了,還爭分奪秒的撈金。開口閉口錢錢錢,他本想心平氣和的跟他閑聊家常,卻被他這一棍子敲的疼的不輕。
他有時覺得父親說那些話是挺有道理的,他現在還不能真正脫離家庭,獨立。光靠著他每個月的實習工資,根本不夠自己衣食住行。
雖然住的地方他不用考慮,但考研的學費,資料費也都要花錢。他這些都是找家裏要的,雖嘴上說是借的,會還,但他知道母親不會真要還。
他想著等轉了正就好說了,考試結果也快出來了,到那時,他回來也比現在有底氣。悻悻的回到自己房間,將行李什麽的扔在一邊。
剛剛回暖的心,想起了她。發了短信給她,等著回複。
“明天出去逛會兒,好麽?我回家了,你也可以帶上她們一起。”
“好啊,我叫她們。明天什麽時候呢,你定吧。”
“十點吧,我可能起的比較晚。”
“好的,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