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詠再也想不到, 會在這種地方見到自己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妹子。

“窈窈,你怎麽會在土匪窩裏,你不是應該在南城嗎,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哥, 我、我……”

錢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委屈的撲進錢詠懷裏, 大哭了起來。

*

舒佩明醒來的時候, 模糊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窈窈,這個混蛋你打算怎麽辦?”

“大哥,別這樣, 以後我跟他也沒關係了,安排人把他送回南城舒家吧。”

“好, 這是看在你給他求情的份上, 否則, 就憑他敢納你做妾, 還不好好對你, 我木倉斃他十回都不解氣。”

錢詠見自家妹子情緒不高, 哄著她說,“我們大帥馬上要去俞省, 你跟我們一起過去,等到了那邊, 我給你安排一個大宅子,請人來伺候你,等大帥事情忙完了,我再給你說一門比這混蛋強百倍的夫婿。”

舒佩明渾身動彈不得, 但心裏已經快要氣炸了。

什麽叫給錢窈說一門比他還強百倍的夫婿, 錢窈是他納的妾, 沒有他的首肯,憑什麽嫁人!

可房裏的倆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任憑他氣的渾身發抖,也沒人搭理他。

在這之後,錢窈就再沒來看過舒佩明,錢詠派了手下的兵專門看著舒佩明,不讓他亂喊亂叫,打擾錢窈。

躺在**的舒佩明一直在琢磨,他為什麽動不了,明明在馬房的時候,他手腳還是能動的,但是他也沒感覺多疼,就是渾身麻痹,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錢詠他們的軍隊不能在原地停留太久,臨走前,錢詠讓人從南城請的武行的人到了。

錢詠讓武行的人,一定把舒佩明給安全送到南城舒家。

一開始武行的人還不知道他們要護送的人是舒佩明,等接到人後,他們才感覺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

可他們已經收了錢,又感覺錢詠不大好熱,隻能硬著頭皮,把昏迷不醒的舒佩明護送回去。

從鎮上到南城,趕車的話,一天就能到。

舒佩明睡到半路上就醒過來了。

他感覺身上有些痛,但是並沒有在意,以為是被馬車給顛簸導致的。

在錢詠手裏麵那些日子,他基本上都處於昏睡狀態,醒的時候也都是渾身麻痹不能動彈。

現在她能感覺到四肢的存在,舌頭也不麻了。

“誰在外麵!”

舒佩明喊了一聲,下一秒,馬車外趕車的人就探了個頭進來。

“舒四少爺,馬上快到南城了,你再忍忍。”

舒佩明微微一愣,他們這是在送他回南城?

想到離開的時候,南城還有些動亂不安,舒佩明忙問趕車的人,南城現在是什麽光景。

武行的人也不知道舒佩明要問什麽,就撿了舒家最近發生的事跟舒佩明說了。

二少爺舒佩川現在管著北省的四十六家商行,南城的人都說,舒家老太太是打算把舒家的大梁交給二少爺舒佩川。

三少爺舒佩賢現在也改好了。

不僅不再花天酒地,砸錢逛戲園子,也很少?????遛鳥,跟人鬥氣。

武行的人出發的時候,舒佩賢已經在商行裏當了一陣時間的學徒。

據說馬上就要轉正,當管事了。

舒佩明聽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難道這就是祖母趕他出去的緣由,就是為了讓他給二房挪位置。

明明同樣都是舒家的子孫,憑什麽總偏著二房!

當年他爹就是被逼著去外省分部管理商行,現在又輪到他。

舒佩明越想越氣,抬手想要砸東西出氣。

然而他卻沒法自如的調動雙手,這使得他更加的氣憤不已。

舒佩明不想在外人麵前出醜,幹脆閉上眼養神,等回到家,再慢慢跟祖母對峙。

他倒好問一問祖母,難道他和爹就不是舒家的子孫不成!

武行的人見舒佩明安靜下來,便放下車簾子,繼續跟外麵的人說話去了。

舒佩明躺著躺著,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他的四肢開始隱隱發痛,並且隨著時間過去,疼痛感在慢慢的加深。

武行的人正聊到南城最近發生的趣事,忽然馬車裏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嚎,他們連忙停下車,掀開簾子去看舒佩明的情況。

隻見馬車內的舒佩明,滿臉漲紅,腦袋上的青筋暴起,冷汗刷刷直流。

武行的被嚇了一跳,舒家四少爺這不會是犯病了吧?

沒聽說舒家四少爺有什麽毛病啊?

武行的人試探問了舒佩明一句,“舒四少爺,您沒事吧?”

舒佩明感覺自己四肢像是被人硬生生給敲斷,然後放進了細小蟲子,又疼又癢。

“疼——”

舒佩明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便再也說不下去。

武行的人臉色變得嚴肅,也不敢再耽擱了。

“舒四少爺忍一忍,再有半個小時就進城了,我們加快速度,阿六,你跑得快,先去舒家報信!”

接下來的路程,馬車快了不少,幸虧這是大路,平坦又寬敞,加上馬車裏墊了厚棉被,武行的人才敢快馬趕路。

這要是換了正常的舒佩明,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偏偏他現在渾身疼的直冒冷汗,一會兒又從骨頭縫裏,心髒裏,往外冒那種癢癢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去抓撓。

可他又用不了四肢,隻能一遍遍忍受著疼和癢。

短短的半個小時路程,舒佩明像是經曆了一場酷刑。

等武行的人,把舒佩明送進舒家大院時,舒佩明已經疼暈過去了。

管家元豐早就派人去請了大夫,等舒佩明回來後,直接讓下人抬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陳氏得到信趕過去,看到昏迷不醒的兒子,差點沒哭暈過去。

大夫來的時候,初心也剛好趕到舒佩明的院子裏。

虧得舒家大院占地廣,每一房的院子都很寬闊,否則舒家這老老小小一擠,哪裏還有下得去腳的地方。

大夫先給舒佩明把了脈,然後又把舒佩明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邊。

出來後,先寫了藥方,讓人趕緊去抓藥。

“大夫,佩明這到底是怎麽了。”

陳氏含淚急切的問,這會兒也沒人怪她不知禮數,畢竟舒佩明都已經那樣了。

大夫臉上神情也很慎重,“四少爺這是被人折斷了四肢,之後又沒有給四少爺醫治,隻用一些止疼和讓人昏睡的藥物,讓四少爺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等斷了藥,四少爺自然忍受不了這種鑽心的疼,所以才會硬生生疼暈過去。”

“到底是誰這麽狠心,要把佩明害成這個樣子,佩明,我的兒子!”

陳氏撲在舒佩明的床頭,哭的不能自已。

初心歎了口氣,問大夫,“現在骨頭能接上嗎?”

“接是能接上,之後需要好生保養,陰天下雨,也難免會發疼。”

大夫這話一出,屋裏的人同時鬆了口氣。

人活著就已經是萬幸,遭罪是難免的,隻希望舒佩明吃了個這虧,以後能懂點事。

其他人都在關注舒佩明,初心卻注意到大夫臉上有些為難。

“孫大夫,有什麽不好說的嗎?”

“這……”

大夫掃了一眼屋裏的人,走到初心跟前,低聲說,“我在四少爺身上發現了不少針孔,我估計折斷四少爺四肢的人,給四少爺打了……”

剩下的話不用詳說,初心也能猜到。

這下子,初心也坐不住了。

那種東西可是稀有物品,普通人是不可能有的,它不僅有超強的鎮痛作用,而且一般都是軍隊裏用來給重傷患做手術用的。

“依你看,他會上癮嗎?”

初心怕的隻有這一點。

大夫搖了搖頭,“這還得等四少爺醒過來以後,觀察觀察,才能做決定。”

初心看向**臉色慘敗,昏迷不醒的舒佩明,要是舒佩明真的有反應,也隻能使用強製手段了。

舒佩明的四肢被接上後,為了防止舒佩明醒來後亂動,暫時用木板給綁住了。

大夫開的藥,也讓丫鬟給灌了進去。

初心臨走前,特地讓元豐把舒佩明院子裏的丫鬟全都換人力氣大的下人,隻要一發現不對,就立刻控製住舒佩明

同時為了防止陳氏心軟,不許任何人去給陳氏報信。

晚上舒佩川和舒佩賢回來,也去看望了舒佩明,隻是舒佩明還在昏迷,兄弟倆隻好先離開。

一直到晚上8、9點鍾,舒佩明終於醒了。

平常這個點,初心早就開始準備睡覺了。

因為一直擔心舒佩明的問題,遲遲不肯上床休息。

沒一會兒,舒佩明的院子裏動靜便大了起來。

初心讓舒佩川和舒佩賢兄弟倆過去幫忙,實在不行,就把舒佩明給打暈。

舒佩明渾身像是被小蟲子爬過,他瘋了一樣滿地打滾,四五個下人都差點沒拿住他。

折騰到半夜,舒佩明累得精疲力盡,才慢慢睡過去。

舒佩川和舒佩川兄弟倆才一起出來,倆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慎重。

接下來的日子,舒佩明每天都重複上演著發瘋日常。

初心怕周玉惠不知輕重,特地讓人告訴她,不要靠近舒佩明的院子,一切以肚子裏的孩子為重。

陳氏最後還是知道了,她就這麽一個兒子,怎麽舍得兒子受這個罪。

她求到初心跟前,讓初心救救舒佩明,別讓他再受這種零碎罪,反正舒家也不缺錢,實在沒有必要硬熬。

顯然陳氏也不傻,明白自己兒子發瘋的原因。

初心當時就冷下臉,嗬斥她癡心妄想,“隻要我活著一天,舒家就不能出現這種人,要是誰敢犯我的忌諱,就別怪我不認人。”

陳氏到底還是懼怕初心的,往後再不敢提這種話,每天舒佩明發瘋,她就在一邊流眼淚。

家裏出了這種事,舒佩川和舒佩賢在外行走,也警醒了不少。

舒佩明都能被人害成這樣,他們兩個現在又各自有了差事,難保沒有人在暗中算計。

初心發了話,除非舒佩明正常了,否則他不能出自己院子一步。

舒佩明被關在院子裏,一關就是幾個月。

新年過去,年後,周玉惠的肚子越發大了。

平時出個門,都有十幾個丫鬟下人前後跟著。

李氏也不羨慕了。

大夫早說過,周玉惠肚子裏懷的是個女胎,初心就是再疼,還能把家業給一個女孩子。

周玉惠也不在乎肚子裏是男是女,總歸都是她生的,是男女是女都一樣的疼。

二月末這天,周玉惠終於發動了。

周玉惠疼了一天一夜,抬進產房後,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看的人心裏著急不已。

初心跟著在院子裏等了一晚上,其他人都勸初心回去歇著,一有消息就報給她知道,但初心睡不著,非要親眼看到周玉惠母女平安才肯回去。

初心不肯走,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離開。

天將破曉時分,產房裏才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

“阿彌陀佛,總算是生下來了!”

院子裏一陣歡天喜地,兒媳婦和孫媳婦都上來勸初心回去歇著。

初心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現在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起身的時候,身體有些不穩,多虧有丫鬟一直扶著,才沒摔著。

天亮以後,舒家開始四處報喜。

周家夫妻是最先上門的,看到女兒虛弱的樣子,周母心疼壞了。

“月子裏可得好好養著,女人生孩子最傷氣血,等明天我讓徐媽過來伺候你,你小時候也是她奶大的,她照顧孩子有經驗。”

“娘,不用辛苦徐媽了,她都那個年紀了,就讓她好好養老吧。”

周玉惠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女兒,笑著說,“她可是祖母的心頭肉,你害怕缺了人照顧她?你跟爹進來的時候,沒仔細看看我院子裏,人都快塞不下了。”

周母搖頭發笑,嗔道,“怎麽沒看見,我不過是白擔心你,既然你有人使喚,我就不多操那個心,省的有人還不領情。”

“娘。”

周玉惠撒嬌喊道。

舒家添女之喜,不僅洗三的時候,辦的很是隆重,滿月酒當天,更是全城轟動。

初心讓管家在城內各處擺了流水席,請全城百姓一起吃。

舒家大院裏,更是擺了上百桌。?????

南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家,能來的全都來了。

另外舒家的旁支,嫁出的去姑奶奶們,以及遠親,總之場麵熱鬧的很。

酒席開場的時候,張大帥也露了一麵,算是給舒家做臉。

盡管張大帥沒有留下喝酒,但誰也沒有亂猜測。

畢竟外頭世道亂,北省之所以能這麽安逸,多虧了張大帥日理萬機的奔波勞累。

滿月酒過後,周玉惠生的女兒也正式取了名字,上了族譜。

這一輩的孩子是順宜字輩,舒宜文算是長孫,舒宜秀作為這輩裏唯一的女孩,全家上下都很疼她。

初心更是時常讓周玉惠把舒宜秀帶到她院子裏玩,周玉惠看在眼裏,便提出讓初心養著舒宜秀。

要說做出這個決定,周玉惠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她也舍不得,但是女兒要是能留在初心身邊,對她將來隻有好處。

現在舒佩明已經被放出來了,關了那些日子,他早就不大正常了。

平時看著好好的,但那雙眼睛,總讓周玉惠覺得陰惻惻的。

有時候陳氏想讓舒宜秀跟舒佩明親近,周玉惠怕舒佩明傷害到舒宜秀,每次都找借口,把舒宜秀給抱到初心身邊來。

初心也是聽過一些風聲,知道周玉惠心裏的打算,但她卻沒想過親自撫養舒宜秀。

孩子到底還是養在親生父母跟前比較好,要是舒宜秀沒有父母,她肯定會親自帶在身邊教養,但現在周玉惠還活著,對舒宜秀來說,待在周玉惠身邊才是最好的。

“你也不用擔心,佩明那我回頭多讓幾個人去盯著,你平時帶著宜秀出來走動,也盡量多帶幾個人,小心無大錯。”

*

舒宜秀滿月酒的時候,舒景勤並沒有趕回來。

因為他過年的時候,已經回過一趟家。

現在外省的生意難做,盡管之前有初心讓人運過去的那批西洋貨,穩住了一些客流。

可後續這些西洋貨沒有再繼續供應,客流又變回了之前那樣。

舒景勤有些不甘心,所以一直在為怎麽擴大生意流水,而四處找方法。

在他看來,孫女的滿月酒,還不如生意來的重要,所以隻寄回去一些禮物,人卻沒有到場。

畢竟連舒佩明這個當爹的,對親女兒都沒有什麽好臉,何況祖父呢。

對此,初心也沒有說什麽,本來她對三房也沒有什麽指望。

這父子倆,在某些地方,還是很有共同點的。

周玉惠對舒佩明沒有感情,對三房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樣。

在她心裏,隻認初心這個祖母,三房的人不過是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開春以後,天氣一天暖過一天。

好像剛換過春衫,就要到換夏衫的季節了。

舒宜秀也越長越活泛,學會爬以後,就不肯老老實實坐著了。

初心的房間裏都鋪了一層毯子,舒宜秀穿著肚兜,滿屋子亂爬,丫鬟們前後跟著,生怕磕著碰著哪兒。

初心正跟周玉惠商量吃的東西,熱天一來,初心就胃口就不大好。

周玉惠想起父親說過,一些地方的人,喜歡吃涼麵。

初心身體不好,肯定不能太涼,但是可以配上清爽解膩的小菜,總比吃熱菜熱飯要舒坦。

周玉惠正要開口,門外匆匆跑進來個丫鬟。

“老太太,不好了,三老爺被人抬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大概明天結束,下個單元,我的院長媽媽(孤兒院裏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