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寧並不知道, 百裏之外,已經有人看上了她的縣城。

她正在一間掛著灰色門簾的屋子裏,對著超市裏書本上的彩色圖片, 幹巴巴地念著上麵的文字,旁邊是綠竹並一群手腳靈活的小姑娘,一個個舉著手工磨出來的毛衣針,拿著毛線比劃。

天氣越來越冷了,從原本穿一件衣裳都出汗, 到現在疊幾層衣裳早上起來還打噴嚏。“保暖”這個宣寧一直在關注的問題, 終於擺在了所有人麵前。

宣寧的超市裏是有衣服的,但都是品牌服裝, 屬於看一眼價格牌都能讓宣寧心痛的奢侈品。棉服毛衣的價格尤其高,樣式在這裏看起來也很奇怪, 她並不打算購買。

排骨的人試圖在其他縣城買點棉花,但是洪水不僅波及了那一個縣城, 而是附近的都被淹了個遍。開門做生意的布莊都很少, 棉花更是不好買, 最有門路的掌櫃也隻是說盡量。

宣寧不打算把希望全寄托在別人身上,不然一場雪下來人就得倒下大半。她拿出顏色不太鮮豔的毛線, 準備教大家織毛衣禦寒。

書上寫的文縐縐的,照片倒是清楚, 但宣寧也不敢拿出來給大家看,隻好一邊說一邊畫一邊比劃,寄希望於有哪個心靈手巧的女孩能聽懂並還原出來。

看著大家一個個目露茫然,宣寧想起被自己浪費了兩團毛線, 心有戚戚然。

遇見一樣新東西, 讓人模仿的最好方式是演示一遍。宣寧懷著這樣的想法, 自己偷偷買了一些毛線和毛衣針來試,想著等自己學會了再去教大家。

想法是美好的,可現實卻很殘酷。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直到兩團毛線都沒逃過打成死結的命運,宣寧拽著自己快被薅禿了的頭發,抱著亂七八糟的線團把自己扔在了炕上,終於選擇了放棄。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廣撒網撈天才的一幕。

眼看她寄予厚望的刺繡小能手——綠竹都兩眼發暈,手裏的毛線纏成了一團,正努力把死結解開。宣寧鬆了口氣,終於擺脫了被毛線纏繞繼而自我懷疑的陰影。

她看著綠竹,笑得像個慈祥和善的老奶奶,安慰道:“這個挺難的,一兩天也夠嗆學會,慢慢來,不著急。”

“嗯?”年僅十歲的穗穗一臉茫然地抬起頭,舉著織得稀稀拉拉全是洞,但也能看出形狀的一小塊針織品,試圖為宣寧正名:“不難啊,寧寧姐姐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宣寧:“……”

別問,問就是紮心。

她看著滿屋子的小姑娘“呼啦”一下,圍在天才小朋友旁邊探討訣竅。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中,又有幾個小姑娘突然醒悟,掌握了正確針法,幾下就織出了窄窄的一條。

宣寧孤零零地站在屋子前方,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因為手殘和大家格格不入,自覺離開了屋子,倚在牆壁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學生們還沒到變聲的年紀,清脆的朗誦聲回**在耳邊。來往的人都放輕了動作,也有不少人完成了手裏的工作,像宣寧一樣站在陽光下,微微側著耳朵,認認真真地聽孩子們學習的聲音,聽著聽著,嘴角不知不覺就彎了起來。

不遠處的灶台上,有膀大腰粗的大娘從庫房推來一車車糧食,輕輕巧巧提起其中一袋倒進盆裏淘洗,準備給護衛隊和學校的孩子們做午飯。

遠處的空地上,江大正和護衛隊員說著什麽。似乎單純用語言說不太清楚,他站起身,衝另一名隊員招了招手,兩人站在人群中間準備對打。江大看準時機,一個擰身就把人摔在了地上,動作快的讓人看不清楚。圍觀的隊員激動的臉色發紅,使勁拍著巴掌轟然叫好。

更遠處,有伐木隊拖來剛砍下的樹幹回來,學徒急忙拿著工具衝上去處理好,然後放在合適的地方晾曬風幹,時不時偷偷回頭看一眼。幾位木匠坐在陰涼地裏,準備把木材處理成各種農具家具,偶爾抬頭瞪一眼不老實的學徒,側一側身子,擋住視線繼續幹活。

木匠隻有一個來自王家村,其他人都是原本城裏的住戶,手藝也更好一些。宣寧為了提高他們的工作效率,在眾人中征集了一批學徒。一方麵是可以幫忙打打下手,另一方麵也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木匠。畢竟現在的木匠還是太少了,多一個人就能多幹好幾份活。

不過,這些人習慣了把自己的手藝藏著掖著,把學徒當苦力使,想學本事那是萬萬不能。

教會了徒弟,萬一餓死師傅了可怎麽辦?

自家還有子孫,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教給別人了,兒子孫子該靠什麽立足?

不是隻有他們這樣想,而是大環境下,所有手藝人都這麽想。他們之中有很多人,當年就是給人做了很久的學徒,挨了師傅不少打,這才學到了本事。現在做了師傅,也原樣都還到了跟著自己的學徒身上。

學徒要伺候師傅。這個伺候包括早起的倒夜壺端洗臉水,一天都察言觀色把師傅照顧好,到晚上給師傅端洗腳水甚至捏肩捶背,等師傅睡了他們才能歇下。

這也就算了,畢竟在這裏,這些其實屬於尊師重道的一部分,這個時代很多人對長輩也是這麽做的。要從師傅那裏學安身立命的本事,平時勤快點也都是應該的。

除此以外,師傅們的脾氣一般都不太好。做活時動作稍有不對或者略微慢了,往往就會迎來一頓劈頭蓋臉的打罵。打完罵完,師傅出完氣了,才會指點幾句。

宣寧見過幾次,捏著鼻子忍了。

王三柱也動不動挨他爹的鞋底子,她雖然對棍棒教育並不讚同,但這種觀念在大家心裏根深蒂固。觀念這種東西,實在不是幾句話就能扭轉的。她也隻好裝作看不見聽不見,然後找各種機會,想辦法把頻率和程度慢慢降低。

在這個時代,爹娘能做的,師傅往往也能做。再加上這些木匠手底下有數,沒有誰被打得太嚴重,宣寧也就不去管他。

但是,有手藝藏著不教,讓她辛辛苦苦選出來的技術人員把時間全浪費在雜活上,她可就不能忍了。

宣寧閉了閉眼,陽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像是在鴉色的蝶翼上暈開一層淡淡的光芒。

半晌,宣寧睜開眼睛,平靜地往木匠們幹活的牆邊看了一眼,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

“考核?”

“對。”宣寧用力點了點頭,彎彎的眼睛裏滿是狡黠。

她打算弄個職業技能大賽,然後以此來評定職稱,給出不同級別的待遇。

這個比賽將會公開進行,不能躲躲藏藏地偷偷完成。

在大庭廣眾之下,完整地展露出全部的過程,雖然有些細節依然需要師傅講解才能明白。但隻要看過一遍,對那些手眼靈活急於學藝的學徒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甚至有天才在失敗幾次後,能還原個七八成。

不參加也是可以的,自願原則嘛,不過職稱上不去,月錢也低,再遮遮掩掩不願意教,隻知道磋磨人,出多少力拿多少錢,他願意因為自己的小心眼讓全家過得緊巴巴的,不怕家裏人埋怨,那倒也無所謂。

總不會所有人都嫌錢多,總有人願意多教的。

宣寧的法子其實有些無賴,有種逼迫著工匠們傾囊相授的意思,不過她也實在是被這些人逼出了火氣。

最頂尖的手藝、最標誌性的絕活留一手就算了——主要是宣寧現在也用不到——但在她急需辦成的事情上拖拖拉拉使絆子,語重心長把道理掰碎了,說了幾次都不聽,宣寧的脾氣也就上來了。

她的脾氣可一向不怎麽好。說不聽,她就得想點別的主意了。

不過,打一下給個甜棗,畢竟名為比賽,宣寧給出的彩頭也很不錯。除了基本的工錢肉食,宣寧還給了第一名兩個入學名額。

都知道學堂學出來肯定是能做管事的,各家都是拚了命地往裏送,宣寧本來隻想招些聰明孩子幫忙幹活,後來也就順其自然,讓這個名額多了點別的含義。首先從護衛隊選,其次從王家村選。還承諾這些孩子做得好還能往上升,將來對農莊有大貢獻的人家都會有入學名額。

除了村裏出來的王木匠,其他人家裏都有孩子,卻都沒能上學。他們做活的地方離學堂也不算太遠,天天眼巴巴看著。尤其一早一晚孩子們上學放學的時候,手裏的活都得停一會,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恨不能把書包拽下來換成自家孩子,羨慕的眼睛都快紅了。

除此以外,宣寧還立下了新規矩。她拐彎抹角地詢問過後,給每級職稱定下了技能要求,定下了月錢和“教導補貼”,還定下了必要要帶的學徒數目。三年後不能出師,那就要重新評判師傅的水平,還會扣一部分補貼。但如果能順利出師,出師越早給的獎金越高,最少能拿一個月工資,早一個月就多一個月的。徒弟升職稱師傅也能得到獎金。

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宣寧看著寫得滿當當的紙張,再看看旁邊列出來的工資表,想想未來大家為了掙到更多的小錢錢,拚命幹活的間隙居然還想盡一切辦法教徒弟的感人畫麵,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我真聰明,真慷慨,”宣寧真心實意地感慨道:“真是個難得的好老板。”

隨後又有些痛心疾首。

她當年怎麽就想不開,跑去學舞蹈了呢?

想想都替商界心疼。

計劃書寫好就可以扔出去,讓別人幹……讓別人負責了。宣寧叫來排骨,正想讓他推薦個合適的人選,外麵卻傳來一陣喧鬧聲。

還沒到飯點,大家都還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附近還有個學堂,一向安安靜靜的,這聲音著實有些反常。

宣寧停住話頭,坐在椅子上認認真真聽了一會,好幾個人同時說話,聲音著實有些嘈雜,她隻能勉勉強強聽出其中一個渾厚的大嗓門是孫遠,另一個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的是王三柱。說了什麽實在聽不清楚,隻是似乎有股火-藥味。

排骨也正側耳細聽,聽了一會,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麽回事?”

這方麵本來就是排骨負責的,他確實有所發現,原本隻是想再觀察幾天,等把情況掌握個七七-八八再跟宣寧說,現在事發突然,幹脆提前把猜想說出來。

“是護衛隊,那幾群人最近正別苗頭呢。”排骨撩起簾子,果然,外麵正針鋒相對的是兩群人,一方以孫遠為首,另一方以王三柱打頭,他倆身邊各有幾名護衛隊員,各個喊得臉紅脖子粗。

旁邊還有幾個穿著護衛隊衣服的在拉架,慢慢騰騰,用的力氣也不大,就差把敷衍寫在臉上。反倒是灶台上的大娘們著急忙慌,鍋裏的飯都顧不上,生怕孩子們打起來。

宣寧也看出來了,一方是當初被擄走練兵的難民,另一夥是王家村出來的護衛隊員,拉架的是其他縣城過來的、後加入的成員。

護衛隊訓練總得有些聲響,老壓著聲音既不方便,也影響士氣,所以他們的訓練場和學堂還是有些距離的。現在這麽多隊員居然全擠在了學堂附近——或者說她旁邊,然後起了這麽一場爭執,要說不是故意的,宣寧第一個不信。

果然,她剛往簾子那邊湊近一點,孫遠微微偏了偏頭,然後更“真情實感”、“怒氣衝衝”地和王三柱吵架。嘴上喊還不算,手上指天畫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雖然孫遠剛才很快就反應過來,把頭及時偏回去了,可一直在注意他的宣寧自然沒有錯過。

何況,他還有幾個豬隊友。

宣寧無視一個個自以為隱蔽其實很明顯的眼神,靠在牆上看戲,絲毫沒有出去管一管的意思。

孫遠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微妙地頓了一下,王三柱誤以為是自己的能耐,聲音又高了兩個度。其他縣城的人拉架依然有種重在參與的意思,倒是一旁的大娘拍打著激動起來的王三柱,急得嗓子都喊啞了,眼淚都出來了也顧不上擦。

宣寧:“……”

村風淳樸是真的。

人老實也是真的。

就是襯得另外兩夥人格外欠收拾。

宣寧沒有說話,排骨也沒有動,隻是暗暗記下今天鬧事的人。

看著看著,宣寧發現不對了,鬧事的和拉架的不僅注意著她這邊,也在注意著另一個方向。

宣寧掃了一眼,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頗有閑心地端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溫水,潤潤嗓子等著看下一場。

“呼啦”。

布簾子被一把掀開,末尾快速劃破空氣發出聲響,清晰地穿入一部分人的耳朵裏。

王三柱絲毫沒意識到突然凝滯的氣氛,依然憤憤不平:“隊裏沒偏誰也沒少了誰,哪一鍋餅子也都有大的也有小的,都是敞開肚子吃到飽,先給哪隊送飯又有什麽關係?”

有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一把揮開,眼睛壓根沒從孫遠臉上移開,聲音還透著股委屈:“既然按隊號順序來你不滿意,那就倒著發,或者先發你們的,你又說什麽‘這樣不行,這樣委屈了你們的隊員’。我們沒覺得這點事有什麽好委屈的,就覺得你,你……”

事兒多,還挺綠茶的。

宣寧默默補充了一句,轉頭看向正向這群人走來的江大。

他穿著護衛隊同款製服,黑色的布料包裹著大長腿,往上是被同色腰帶勒緊的窄腰,骨節分明的手裏握著幾張紙。他臉色嚴肅,行走帶風,直直地衝著人群走過去,氣質和這身黑色製服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宣寧突然想起,當初設計這身衣服的時候,就是以第一次見江大時,對方身上穿著的短打為模板。第一件做出來,也是江大先試穿,然後給出建議繼續修改,盡可能兼顧實用性和美觀性。就效果而言相當不錯,大家穿上都顯得很有精神,一整排挺直腰板站好隊出現的時候,能看的大姑娘小媳婦移不開眼。

外麵,王三柱終於發現了身後不遠處的江大,他一張嘴想要告狀,江大沒有說話,麵無表情,同樣不帶感情的視線依次掃過在場的所有隊員。

江大越來越近,王三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閉上嘴巴,下意識挺直腰背,站起了軍姿,還不忘跟前邊的人標齊。

他身後,一個個隊員快速找到站位,排成三列,整齊站好,嚴肅而安靜地等待命令。

“噠,噠。”

最後兩步落地,江大站在隊列前,身姿挺拔。平靜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上午的訓練任務完成了?”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原本針鋒相對的氣勢都不見了,一個個心虛地兩眼放空,試圖逃避回答。

“嗯。上午任務量翻倍,隊長三倍。再有下次,這身衣服也不用了。”

護衛隊的訓練絕不輕鬆,何況臨近午飯的點,很明顯這頓飯和他們沒有關係了。隊員們聽口令列隊回訓練場,一個個蔫頭蔫腦的,江大又點了兩個,加了項練隊列的任務,眾人才振作起來,按著標準姿勢往回走。

目送他們離開,江大才轉過身,走進屋子。

“雖然當初把人打散了,安排到各個隊裏,但是大家離得近,也不可能讓他們不聯係,彼此之間交流機會也不少,慢慢的又開始抱團了。”

“都是閑得,訓練還是輕了。”

護衛隊待遇是好,可平時也累。排骨忙,隻是圖新鮮去看過幾次,什麽障礙跑蛙跳俯臥撐。當時不覺得有什麽,還暗自嘲笑吃這麽多做動作還這麽慢,結果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偷偷跳了幾下,第二天那個酸爽……

他在心裏幫無辜的護衛隊員們上了根香,乖巧閉嘴。

宣寧則想起了以前在網上看過的幾個視頻,露出了個和善的笑容。

排骨默默往一邊挪了兩步。

“我倒是有個想法。”

“巧了,我也有個想法。”

江大把手裏的紙放在桌上,攤開鋪平,最後幾行字墨跡還沒幹,顯然是剛寫好的。

江大和宣寧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內部矛盾往往在外部的壓力下更容易擺平,護衛隊訓練了這麽久,一直在訓練場上打轉,偶爾執勤站崗,也就是站著,從來沒出去過,也沒遇到過什麽事情。他們打算把人派出去練練兵。

排骨的人之前送過來一條消息,在附近藏了個山寨,裏麵有一小股山匪,人數不多,不到百人,平時靠打劫來往商隊為生,實力也一般,正適合當做護衛隊的第一塊磨刀石。

經曆過戰鬥的隊伍和沒經曆過的差別很大,實力不可同日而語。大家一直在訓練,沒有實戰過,以後遇見了敵人也會出現慌亂的情況,不如提前適應適應。

計劃就這麽定下來,排骨的人加緊探查消息,江大則進一步完善計劃。護衛隊的人依然在無憂無慮的訓練,並不知道有份大禮正等著他們。

*

幾十裏外,也有一小支隊伍在向那座山寨靠近。

山寨的人照常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與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那支隊伍正在山間拚命躲藏,一心想避過身後的追兵,也沒注意到這裏還有一個小小的山寨。

打頭的侯文樂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手一揮,打死了一隻總往他臉上撞的蟲子,仰頭看著樹上的人。

不止是他,一群人都在警惕著四周的動靜,時不時抬頭看一眼。

過了一會,樹上那個小個子青年小心翼翼地鬆開一隻手,用力朝下麵揮了揮。

“呼。”侯文樂鬆了口氣,終於放開了一直拿著的兵器,隻是還放在身側,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頭,你說,他們是怎麽知道咱要走那條道的?”

話音剛落,剛剛才稍微放鬆了一點的眾人都沉默了,氣氛重新凝重起來。

侯文樂也低下了頭。

還能是怎麽發現的,當然是他們其中有奸細。

他現在精疲力盡了,離得遠,還人人帶傷,已經來不及趕回去報信了,希望邢將軍能及時發現不對吧。

作者有話說:

大家久等啦,六千奉上~

謝謝毛球小可愛的地雷~

謝謝海水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