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 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宣寧正在考慮縣城內的輿論和宣傳問題。

之前那個調皮搗蛋裝神弄鬼的熊孩子雖然可氣,但也提醒了宣寧。自古災難叢生兵禍頻發之時, 也是許多野心家給自己加上各種不科學的光環,糾集大量快活不下去的難民,組建一些形形色色的宗教試圖稱王稱霸的時候。

雖說清水縣和農莊的人現在不愁吃喝,但那些宗教初期之所以能起家,而不是變成一群人在野外吃草根扒樹皮求生, 就是因為有些家裏寬裕些的人也信了教, 還把全部身家都捐出去,試圖換取別人口中說的美好結果。

當然, 這些宗教後麵越來越壯大,有著多種複雜的原因。但現在, 宣寧生怕有誰辛辛苦苦工作,然後把賺的錢糧都送了出去, 甚至生了壞心把親戚朋友也拖下水。到時候一無所有, 已經被套牢了, 十頭牛都夠嗆能拽回來。

所以,她得防患於未然, 想辦法提前預防,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宣寧的目標很明確, 但落實起來卻不是那麽的簡單。

大道理講一堆,吃了虧的人大概會深有同感,頻頻點頭。但對其他人來說,和催眠沒什麽區別。聽不進去, 不想聽, 聽了也不放在心上, 這些都是可以預料到的結局。

宣寧能想到的,就是把要提醒的東西摻在娛樂之中,比如故事,比如戲曲,再比如一些簡單的話劇等,讓人不知不覺地就記在心裏。

清水縣原本是個還算富裕的縣城,城裏人多,自然也從事了很多種職業,女支/女也有。後來洪水來了,那群女孩隱瞞身份進了農莊,不過很快被人認出來,大家雖然不屑,但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隻是離得遠遠的,不和她們說話。

她們平時待在獨屬於她們的屋子裏做繡活為生,後來抱團進了繡品廠,宣寧給她們單獨撥了個院子,裏麵還有個小廚房。除了偶爾參加培訓,她們一向窩在院子裏不出門,安安分分幹活。

時間長了,和其他女工的關係也略有緩和,以前缺東西總是忍著,等有機會了才高價請別人幫著買回來,現在偶爾也會出門逛逛廠子裏的小雜貨鋪了。

說書先生也是清水縣的,他有三十多歲,以前在一家茶館裏說書掙錢,後來為了生活,學起了種地。聽說宣寧在找說書先生,他鋤頭一扔,撒腿就跑,不一會就氣喘籲籲地站在了宣寧麵前。等他看完宣寧給的材料,另一個頭發都有些發白的說書先生才剛剛進門。

來得早的那個看都沒看站在門口的同行,手腳麻利地把那幾張紙塞進衣兜裏,胸有成竹地說:“那幾個要求我都記住了,我一個人能辦的妥妥的,您瞧好吧,保管讓您滿意。”

門口的說書先生就有些急了:“說書,得有閱曆才能言之有物,才知道怎麽勾住客人,讓他明天還來聽,就你這麽個毛頭小子,斷奶都沒幾天呢,別把事給辦砸嘍。”

兒子都有十多歲了但斷奶還沒幾天的毛頭小子:“……”

“老人家身體不好,說書累人,年紀大了怕是撐不了幾天,還是我們這些年輕人來吧。”

“你……”

“行了,”宣寧和起了稀泥:“吵什麽啊,手底下見真章,一人三天,誰講得好誰留下,不行的回去種地。”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都覺得對方非常礙事,但也沒辦法,匆匆告辭去準備了。

宣寧至少需要兩個說書先生——起碼得農莊一個縣城一個吧,但她偏不說,還暗搓搓專門空出時間來,去廣場上聽兩人說書。

不得不說,年輕人確實精力更好一些。宣寧給出材料的第二天,年輕一些的說書先生就來向她申請,要講頭三天的。宣寧當然同意,還提供了個簡易喇叭,準備好了桌子醒木茶水,還傳出消息,說今天下工後廣場上有人說書。

宣寧給的材料很簡單,她試圖走騙子的路,讓騙子無路可走,把各種可以用來裝神弄鬼的物理現象化學反應寫了下來,劇情全靠說書先生自己串起來。她的要求也隻有一個,要讓大家知道,這些都是人為的,和老天或者什麽神半點關係都沒有,更不需要他們入教或者花錢。

於是,當天的幸福廣場,變成了《走進X學》加國產恐怖片的拍攝片場。

荒廢已久的茅屋中為何頻頻傳出慘叫?空****的墓地時常傳來腳步聲?明明街上空無一人,為何門口留下了一個個血手印?

哦,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你上你也行。

年輕的說書人生怕自己把大家嚇唬過頭了,達不到宣寧說的要求,還費盡千辛萬苦找來了一些東西,當場演示了一遍。

宣寧:“……”

雖然一驚一乍的,但起碼態度不錯,辦事還是挺用心的。

年輕說書人說了三天,就有許多人整整三天不怎麽敢合眼,上廁所都得找個人看著。雖說後來都解釋過了,都是誤會,但膽子小的人還是覺得不放心,一邊害怕一邊聽,第四天去之前還遺憾了很久,問年輕的說書先生什麽時候再繼續。

年紀大一些的說書先生不為所動。他有更多的時間準備,但前麵那人說過的原理,他顯然不能再說了,不然剛起個頭就會被人拆台,所以難度也更大一些。

宣寧又去聽了聽,感覺自己在聽《聊齋》。

狐妖化作人形,找到了剛剛失去雙親的少年,說要報恩。兩人過了一段濃情蜜意兩情相悅的日子,期間少女還多次施法,坐實了自己狐妖的身份。後來少女說人妖有別,他們狐妖能活上千年,愛人卻至多百年就化為枯骨,想一想就痛徹心扉,祈求少年和她一起去狐族祖地,拋卻人身,轉為狐妖,相守千年。

美人和長生加在一起,**力可想而知,少年二話不說變賣家產,要跟少女一起去祖地。結果一覺醒來,發現少女和錢一起不見了。狐妖是她裝的,人家隻是看上了他家的家產。

眼巴巴追更了三天的宣寧:“???”

好家夥,她直接好家夥,這也行?

不同於年輕說書先生以單元劇的形式呈現,每天一個故事,每天一個原理。這位說書先生前兩天一直在講少男少女的愛情故事,說得纏綿悱惻動人心弦,前一晚還說兩人相擁入睡,在場的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第三天開場就揭開了真相,讓大家的笑意都僵在了臉上。

甜甜蜜蜜的愛情故事突然變成了反詐騙科普,不少年輕人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紀,前兩天一直癡癡聽著兩人的親密日常,幻想著自己是其中某個人,幻想著他們之後的幸福生活。故事走向陡然一轉,他們居然有了失戀的感覺,一個個情緒低落,哭得真情實感,比故事裏的男主人公都難過。

不得不說,年紀大一些的說書先生故事打磨得更好一些,於是宣寧把選擇權交給了他,他選擇待在縣城,年輕的那個去了農莊。好歹都找到了工作,還不再是競爭關係,兩人的關係倒是一下子好了不少,還互相誇讚互相給對方提建議。

縣城裏這幾天討論得熱火朝天,宣寧也高興。喜上加喜的是商隊也來了,還帶回了她想要的東西。

不是他們自己的商隊,而是很久之前,宣寧向他們購買棉花的商隊。

縣城裏有一小片地方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門口有人站崗,一日三餐熱水都有人送進去,要是還有其他想吃的想買的,隻要錢給夠,隨時有人幫忙跑腿。但是縣城大,建得又有些亂,怕客人在裏麵迷路,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出門了,一切都有人幫忙辦好。

乍一看服務周到,熱情體貼,但一想到自己屋外都是站得筆直的精兵,商隊眾人慫得不敢說話不敢動,價都沒怎麽講,飛快交接貨物,第二天天剛亮就走了。

如果不是前一天來的太晚,都快到晚飯的點了,宣寧懷疑他們甚至能當天來當天走,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給錢就走,一個呼吸都不敢在縣城裏多留。

唉,膽子這麽小,大老遠來一趟,卻把價錢壓得那麽低,低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宣寧笑眯眯地摸著棉花,一點都沒有良心不安,甚至還想再壓低一點。

畢竟,這個“低”隻是相對於這麽遠的運送距離而言,單看數額可是半點都不便宜,甚至讓她有些肉疼。

宣寧需要棉花,她超市裏的羽絨服實在太貴,現在大家都是用毛衣禦寒,等再冷一些,說不定要靠多套幾件衣服過冬。

家家戶戶有炕,她又買了一些被子放在百貨商店裏,供大家購買。

她看過棉花的種植要求,要足夠的溫度,得等冬天過去再種。但這批棉花本來就少,隻有幾袋子,種子也不多。為了明年的棉衣棉被棉布,宣寧準備建個大棚,多種些棉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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