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前陣子裴玉棠說的那句話——“他爹背叛我們母子了,我們自己去查吧。”

這話,讓裴琅半信半疑。

如今宋長亭說的,倒像極了實情。

宋家在江南的勢力龐大,幾乎壟斷了江南所有的鹽引。

這份勢力太過於龐大,宋長亭不得不防範著。

裴玉棠的身世暴露之後,宋長亭擔憂自己會成為裴家的罪人。

所以,他決定把這件事告訴裴玉棠。

裴玉棠是個孝順兒子,他不會眼睜睜看著父親被處罰的。

隻是,裴玉棠還沒回複宋長亭。宋長亭怕節外生枝,就提前動作了。

宋長亭原本計劃得很周密。

他要把這件事栽贓給裴玉棠。他和裴玉棠說好了,讓裴玉棠偷走一千匹戰馬,交給他。

他會給裴玉棠五百兩銀子。

到時候,裴玉棠隻需要把五百兩銀子還給裴琅即可。等裴玉棠把錢拿回來,裴家也不會懷疑。

畢竟裴家有軍權。

宋長亭想得很美好,卻沒料到,裴琅早就知道他們的陰謀了。

他甚至在路上遇到了裴玉蘭。

裴玉蘭告訴了裴琅,裴玉棠要去劫獄,讓他阻止裴玉棠。

“阿璟,你是堂堂正正的皇室宗親。若是你父親被定罪,你以後還怎麽做人?你忍心看著裴家淪為別人的笑柄嗎?”

裴琅冷笑。

他沒想到,裴玉蘭居然這麽惡毒。

她一邊假惺惺勸慰,一麵慫恿裴璟,想利用裴璟去救裴玉棠,破壞了宋長亭的計劃。

這個女孩子,城府頗深。

可惜,她遇到的人是裴琅。

“二姐,不勞您操心。我自己能處理好。”裴琅冷冰冰道。

他拉扯韁繩,準備繼續往山裏走。

裴玉蘭氣得跺腳。

她恨不能跳到裴璟身上,撓花裴璟的臉。

“阿璟,你難道不記得你爹是誰了?”她突然喊道,“你是姓宋的啊!”

裴琅猛然勒住韁繩。

他轉過臉,瞪向裴玉蘭。

裴玉蘭嚇得退了兩步。

“裴玉蘭!”裴琅咬牙切齒,額角的青筋隱現,“這種話,我不喜歡聽。你最好不要再挑撥我們姐弟間的感情。”

裴玉蘭臉色蒼白,喃喃道:“是……”

“我們先離開,回去再說。”裴琅催促馬夫,加緊速度。

裴玉蘭在馬車裏坐立難安。

裴琅帶著她,直奔裴氏商鋪。

“阿琅!”裴璟站在店鋪門口,攔住了他,“你幹嘛?”

“我們回去。”裴琅說道。

他們要去救人。

“阿璟,別胡鬧!”裴璟厲聲嗬斥。

裴璟的性格溫吞內斂,脾氣也軟綿綿的。

但是這次,他的語氣非常堅決,態度強硬。

裴璟道:“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你想去救你父親,但是沒機會了。”

“我已經派了人,守住了各個路口,不允許任何人通過。”

裴玉棠不可能逃脫了。

“我們快些救人才是真的。”裴琅說完,推搡著裴琅,“阿璟,我們走。”

兄弟倆爭執,驚擾了旁人。

裴家的掌櫃的也趕過來,問怎麽回事。

裴琅指天發誓,他絕不是故意驚擾客人的。

掌櫃的相信他。

“阿琅,我們家老爺的事,跟其他的都沒關係。他和宋家的宋長亭合夥做買賣,販運私鹽。宋長亭要陷害你父親,你趕緊去救人吧。”掌櫃的道。

他和裴家的生意往來密切,和裴琅更是朋友。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裴家毀滅。

掌櫃的幫助裴琅,帶著他和裴琅,去見宋家的管事。

宋家的管事,也是宋家的人。

“這次,是二公子和我們家大爺聯絡上的。”宋家管事說道,“他說,他知道宋家的秘密,想借助這樁案子,扳倒裴震。”

裴琅腦袋嗡的響。

他父親的秘密,是什麽?

他父親和裴家的仇,又是怎麽結下的?

裴琅的心亂糟糟。

“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他擺擺手,打發管事。

宋家管事猶豫了片刻,道:“二公子說,你肯定會來找我們的。二公子對您的品德非常欣賞,希望您能救救他。”

裴琅點頭,讓他們走了。

待宋家的人離開之後,他沉默了很久。

裴玉蘭也沒吭聲。

半晌,裴璟道:“走,咱們進去。”

裴玉蘭連忙道:“阿璟,你瘋了?你知道那些東西有多貴重?你拿不到錢的,而且還惹一身腥。”

“我自有辦法。”裴璟淡漠看了眼妹妹,道,“你回去照顧你祖母和小叔叔,別添亂了。”

“你是不是要殺人越貨?”

“不錯。”

裴玉蘭驚訝看著裴琅,“你……你真的變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裴琅冷漠道,“你若是嫌棄,趁早滾蛋。”

他騎馬朝山穀走去。

裴玉蘭站在裴家商鋪門口,呆呆看著裴璟。

她從來沒有覺得,裴璟變了。

或者說,裴玉蘭不喜歡這個哥哥。她總覺得,裴琅太懦弱,根本不值得她維護。她也覺得,這是裴家虧欠了他們兄弟三個,所以他們不管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他們三個,注定要比別人低賤。

因此,哪怕裴玉蘭討厭裴瑾,她依舊對裴瑾言聽計從。

這次,她也願意跟著裴琅出來玩。

她覺得,裴琅是被寵慣的,無法獨當一麵。

她要保證,裴璟永遠需要她的保護。

可她忽略了,裴琅早就長大了,已經不需要她這樣的人來保護他。

他可以自己解決很多問題。

她跟著他,反而妨礙了他。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也有了他的想法。

她不適合再插入他的生活。

裴璟的馬跑得飛快。

一盞茶後,就到了山腰的山洞。

裴玉蘭看著這座荒涼的山林,心中湧起莫名恐慌。

“阿璟,你、你要去殺了你爹爹嗎?”裴玉蘭顫聲問。

裴琅翻身下馬。

裴玉蘭也下了馬。

“你不去?”

“我不會殺了他的。”裴琅說道,“我要把他送官。”

他們到了山崖底下。

裴玉棠的身影,就藏在樹叢之中。

裴璟看著他。

裴玉棠渾身發抖,雙目赤紅,嘴唇發紫。

他整個人似癲狂了。

“玉棠,你別衝動。你先回京城,這件事我替你善後,你不必卷進來……”裴璟道。

“阿璟,你要救我啊!”裴玉棠突然大哭,“如果我死了,阿玉就成了孤兒寡母。我們的家業都要敗光的!”

裴玉蘭也道:“阿璟,求你了,我們回去吧。你父親不能死!隻要他活著,咱們就有盼頭,你說呢?”

裴璟看著她們,心寒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