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汐深深看著蘇予衡,臉上浮現一抹苦澀的笑容。

“你記得嗎?那時你還咬了我一口,到現在這裏還留著疤呢。”顧念汐摸了摸肩膀,用眼神質問他,“或許阿衡哥哥應該不記得了。”

“哦?你這裏有疤?小時候怎麽沒看見?”顧母納悶的問。

顧念汐定定看著蘇予衡,莞爾一笑,“哦,可能因為長大了疤痕會變得越來越明顯。”

其實顧念汐肩膀上的那塊疤是她十九歲那年被他咬的,他咬她後,告訴她這輩子不會讓她忘記蘇予衡這個名字。

可是,她真的好想忘記,想忘得徹徹底底,一幹二淨。

蘇予衡明白此刻顧念汐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他不痛快,他低垂著頭,愧疚的不敢再去看她。

“你們呀,真是太淘氣,和阿衡道過歉嗎?”顧父責備道。

“對不起對不起,來,我自罰一杯謝罪。”趙梓牧舉起酒杯一口喝光,接著,看了眼顧念汐,“念念,該你了。”

顧念汐一動不動坐在那,突然笑起來,“我的錯受過罰了,可比你這杯酒來的真誠,你也欠我一句道歉呢。”

若不是當年他的餿主意,她也不會用幾年的時間彌補當年的錯。

顧念汐說話句句帶刺,懟的趙梓牧接不上話,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舉起酒杯敬了蘇予衡一杯酒。

“來吧,我敬你,我祝你……”她對他說不出祝福語,就這樣和他對望著,突然很想哭,她終於見到他了,可卻是這樣拔劍弩張的局麵。

顧念汐沒接著說下去,舉起酒杯送到嘴邊。

祝他什麽呢?

就祝他孤獨終老吧。

心裏的潛台詞是這句,但她肯定不會說出口,顧念汐緊抿著唇,想了想最終開口。

“我祝你一世安好,遠離病痛折磨。”顧念汐鼻尖一酸,含淚喝下杯中酒。

顧念汐說出的這句話時,蘇予衡紅了眼眶,他知道她的祝福是用心的,她懂他最需要什麽,他低下頭,手在桌下捏的指尖發白。

“阿衡,你和梓緹在一起很多年了,別隻顧著創業,終生大事也得放在心上。”顧母也不知他們三人的情感糾葛,操心的和蘇予衡說。

“媽!你別操心別人了好不好。”

顧念汐打斷母親的話,這場麵混亂的實在讓人頭疼,哪有丈母娘勸自己前女婿趕緊和別的女人早日完婚的,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可她實在怪不了誰,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和蘇予衡隱婚沒讓大家知道。

“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己做主吧。”

趙父聰明的把話題終結,趙梓緹的婚事一直是他心頭大事,他知道自己女兒喜歡蘇予衡,可他也能看出蘇予衡對她的情感不明確。

就在大家把目光從他們身上轉移後,隻聽不遠處的角落,傳來一句淡淡的卻很堅定的聲音。

“我有過一段婚姻,因為個人原因我們分開了,目前我不想再婚。”

蘇予衡說這話時,一直盯著顧念汐,他看見她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隨後深深低下頭。

顧念汐的思緒回到兩年前,她記得趙梓緹和她說:“其實阿衡非常後悔結婚的事,他呀,是隻無腳鳥呀,怎麽會甘願被禁錮在婚姻的牢籠裏。”

他的話讓顧念汐心情複雜,她不知是難過多點還是高興多點,他不想再結婚,是因為她,還是因為嚐過婚姻生活帶給自己的痛苦,才總結出自己根本不適合結婚吧。

“阿衡,你爸現在身體還好嗎?”

趙父的詢問打斷顧念汐的思緒,她抬頭看向他。

“嗯,我爸爸身體還不錯。”蘇予衡將目光從顧念汐身上移開,輕聲回趙父。

“說來咱們三兄弟這幾十年見麵次數屈指可數,我經常會想起我們在大學的事,老顧,你說,那時候你和蘇逸仗著自己長得帥,騙了多少學妹的飯票。”趙父說笑道。

“哈哈,那是蘇逸,可不是我,現在看阿衡啊,就會想到蘇逸年輕時候的樣子,你爸爸上大學那會,隻要一站在籃球場,就會有好些女學生圍觀。”顧父不禁感歎道,“歲月催人老啊,沒想到風流倜儻的蘇大情聖一個人過了幾十年。”

“是啊,世事難料啊。”趙父跟著歎了口氣。

顧父、趙父和蘇父三人上大學時是一個宿舍的鐵哥們,三人畢業後各自選擇了不同領域的工作。

趙父年輕時在國企單位上了兩年班,隨後辭職經商,從內陸物流做到外貿公司,在同行中已經有一定的地位。

蘇父大學畢業後去M國學習,之後一直留在國外發展,如今也是身價過億的富商,開了幾家百貨公司和大型連鎖超市,經商領域還包括科技公司。

他們三人中唯有顧念汐父親思想最為保守,顧父一直安於現狀待在S市,從未離開過S市。

顧家書香門第,家裏幾代都是搞學問的,顧父畢業後就在大學任教,做一名春蠶到死絲方盡的大學教授。

“阿衡,你爸爸去F國了?”

聽父親詢問,顧念汐才知道蘇父去了F國,她心裏一咯噔,難道蘇父去F國找了蘇母?他們和好了?

蘇予衡父母在他六歲就分開,這幾十年兩人都沒聯係過對方,這個消息著實讓顧念汐很意外。

“嗯,我媽媽……出了些狀況。”

“你媽媽怎麽了?”顧父擔心的追問。

蘇予衡遲疑片刻,緩緩開口,“我媽媽年前體檢查出肺癌,我爸去F國探望她。”

蘇予衡的話讓在座的每個人吃了一驚,氣氛突然變得壓抑起來,所有人的情緒都因這個消息而低落。

“哎,蘇逸和陳婉這輩子就毀在太愛麵子,誰也不肯承認自己當初做的選擇是錯的,他兩用半輩子時間去較真,值得嗎?”

顧父一語道破蘇予衡父母的問題,幾個長輩都歎了口氣。

“兩個人僵持了大半輩子,到最後還是放不下對方。”

趙父的感慨刺痛蘇予衡和顧念汐的心,兩人神情都顯得有些不安,顧念汐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她記得當年蘇母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感謝她照顧蘇予衡。

“蘇逸這輩子虧欠陳婉太多。”顧母一句話讓在場的很多人深思,她是個女人,怎麽會不懂陳婉的心思,她說離開蘇逸是為了尋求解脫,可到最後傷她最深的卻是蘇逸當初的不挽留。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陳婉的情景,當時我就在想啊,怎麽會有這樣清新脫俗的女孩,像下凡的仙女似得。”顧母眼神眺望著前方,“阿衡,你不能太怪你媽媽,當年你爸爸的偏執傷她太深,我相信她也是迫不得已才選擇把你留給在你爸爸身邊,比起她自己,你的未來在她看來更重要。”

“我知道。”

蘇予衡簡單的回了三個字,包含了太多心酸,這幾年他偶爾會去F國探望她,她其實過得並不開心,她孤身一人活在那個城市,和幾隻貓生活在一起,就這樣過了大半輩子。

她和他坐在屋簷下的圓桌前,和他敞開心扉說了很多以前的事,蘇予衡後來才知道,她在婚內,經常遭受父親的辱罵,最後甚至遭遇家暴。

她說:“每次抱著你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會到頭,你爸爸曾經是那麽儒雅的男人,怎麽會變成那樣,你當時太小了,媽媽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六歲的你怎能明白大人之間的矛盾,所以我隻能在你麵前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蘇予衡回想起童年的事,的確想起那時偶爾會看見母親手臂上的青紫,但她告訴他那是畫板上的顏料。

“爸,我聽蘇伯伯說,念念很像年輕時的陳阿姨,是嗎?”

趙梓緹像是開玩笑,但顧念汐心裏清楚,她是在故意刺激她,她的目的就是想讓她知道,蘇予衡當初糾纏她,是把她當成媽媽的替身。

“氣質是有些像,陳婉人如其名,是個很溫柔的人。”趙父說。

“她不像我媽。”

蘇予衡強有力的否認讓顧念汐很尷尬,她完全被激怒,蹭的站起身,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她。

顧念汐忍了半天,輕輕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隨後抓起手機走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