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烽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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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二年,八月一日。

五天前,帝國從半島大同江登陸進攻平壤的水師,差一點全軍覆沒。

五天後,帝國在清川江一帶欲圖進攻丸都的陸軍,亦遭受嚴峻打擊。

天子楊倵暗中送到高句麗的七個貪狼衛,於此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七名貪狼衛從遼東離開後,投奔高句麗嬰陽王,光明正大的那一種。

嬰陽王自然很難相信這七名貪狼衛安了好心,生怕他們是隋國派來玩兒無間道的。

七名貪狼衛隻說了一句話,便扭轉了嬰陽王的態度——你有什麽讓人覬覦的?

嬰陽王不禁想“是啊!我有什麽?隋軍哪怕損失了二十幾萬水軍,但敵眾我寡的基本勢頭壓根兒沒有絲毫變動,人家一百一十餘萬步卒、騎兵想擊垮高句麗,哪需要耍陰謀詭計?”,於是他熱情的招待七名貪狼衛,並重用他們……

七月二十二日那天,隋軍水路上的兵馬包圍平壤的同時,隋軍陸路上的兵馬也打到遼水河畔,天子命令修建三座橋梁,供大軍順利渡過。

左將軍韋孝寬建議不必如此麻煩,隋軍所在位置不過遼河的尾巴,繞兩天的路程即能踏入高句麗的腹地。

天子不允,並稱此舉展現帝國威嚴、帝國實力,能使高句麗人膽寒。

實際上?

天子就是給高句麗軍準備的時間,讓他們好進行反擊。

遼河上修建橋還沒修到對岸,高句麗軍在七名貪狼衛的建議下,對隋軍發動了進攻,並有效地擊退隋軍、損毀橋梁。

天子不見氣餒,繼續修建橋梁,反複三次。終於修好。

隋軍過河,包圍了高句麗的前沿橋頭堡新賓城,且一日攻克。

七月二十五的那天,隋軍水路上的兵馬大敗。陸路上的兵馬則來到清川江,距離高句麗國都丸都城三十裏而已。

帝國朝臣皆以為,無需十日,高句麗滅亡在即。

偏偏出了事情!

不止一件!

一。

帝國境內反對征討高句麗的叛軍,愈演愈烈。發展壯大的駭人。

二。

叛軍的蜂擁四起,直接導致前段日子好好的糧草運輸線,接連遭遇攔截騷擾,糧食難以運輸到遼東州。

三。

隋軍的補給,縱然一時斷層,起碼幽州、趙州、燕州、遼東州四地相近,能調集儲備應急,保障士卒填飽肚子。但隨著軍隊進入高句麗的國土,隋軍的後勤供應就在那七名貪狼衛的出謀劃策中,遭到高句麗的伏擊。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天子下令每個士卒自己攜帶食物。這大大加重了士兵的負擔,許多士兵為了減重,扔下所帶的食物。等隋軍到達清川江,物資已嚴重缺乏。

各方問題爆發,隋軍不得不在清川江一帶駐留,這一停……壞了!

那七名貪狼衛聯手高句麗大將乙支文德,趁著隋軍的空檔,號召民眾數十萬,於清川江上遊築堤壩蓄水。

到了七月二十九日,隋軍接到天子下達的渡江攻打丸都的命令。終於出發。

時清川江水很淺,隋軍以為暑熱幹旱所致,不疑慮,涉水過江。

隋軍過江之際。乙支文德開閘放水。

水火無情,上萬隋軍被淹死、溺死。

乙支文德隨後率領高句麗軍向陣型早亂七八糟、不成樣子的隋軍發動猛烈的進攻。

戰鬥從天明持續到日落,隋軍此次派遣的三十萬士卒,死傷十萬餘,剩下的人多數打散,且偷偷的逃跑。真正回往遼東大營的,僅有三千人不到!

是夜。

一整個夏天沒怎麽下雨的北方,迎來了連綿的大雨。

……

……

承天二年,八月八日。

相隔不到兩天,帝國在高句麗卻兩次損傷十萬以上人次的敗仗,傳遍了大江南北,引動空前的熱議。

有人擔憂自家的親人的安危、有人大罵統軍將領蠢貨、有人腹誹天子剛愎死腦筋、有人疑惑還有沒有必要繼續打那個彈丸小國。

這些與楊玄感無甚關係,他眼下正與人探討。

探討什麽?

造反唄!

自從潘巧雲告訴楊玄感洛陽有童謠“兩個楊,誰為長”後,他就每日驚悚的不行不行的,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想成是天子要覆滅弘農楊氏的前兆。

尤其前些日子,吳凡給楊玄感加了點兒料後……

弘農楊氏的實力不容小覷,怎會沒有自家的情報渠道,聽身邊人稟報說黃門衛擱身邊活動頻繁,意圖很是不明,楊玄感一下子毛了。

楊玄感首先做的就是讓人去弘農把楊氏的族老請來,詢問他們的意見。其次便聯絡三個嫡生、三個庶生的六個弟弟。最後為糾集平日裏的至交好友助陣……

反叛這種事情,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楊玄感也不是癡傻兒,所以跟他商議的人都是非常非常親近的人,一共才九個。

楊玄感坐在首位,看著麵色嚴峻的其他人,道:“百年未遇之危,迫在眉睫,大家各抒己見,我不想楊氏到了我們這一代滅亡。”

眾人沉默。

許久。

與楊玄感麵貌最像的楊玄縱,開口道:“我與五弟萬碩遼東供職,參與了帝國……清川江之敗後,秘密率領心腹五百人回來。”

楊玄縱是已故越國公楊素的二子,楊玄感的二弟,而楊萬碩排行老五,倆人同為虎賁郎將,跟隨天子討伐高句麗,被楊玄感密信招至。

楊萬碩麵貌清秀,多像文人,往昔為人也機靈,這會兒猶猶豫豫的說道:“我總感覺……感覺……天子的真實目的。好像不是要打敗高句麗。但我想不出其他的道理……”

“無論天子有何想法,楊氏的處境已一目了然!”,出言的人是屋子中唯一的外人,汲郡太守趙懷義。他和楊玄感一樣負責帝國攻打高句麗的後方補給線,作第二道關卡,他是楊玄感的至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山東、河北等地民變無數,參與者高達百萬眾。難道不足以說明人心向背?”

楊萬碩讚同道:“與其等死,不如拚死一搏!”

趙懷義又道:“玄感!不要猶豫啦!你出身弘農楊氏,身份高貴,登高一呼,不愁沒人響應!”,他起身拜禮,懇切道:“君不君則臣不臣!楊家天子窮兵黷武,殘暴無道……黎民百姓正飽受苦難,急需解救!趙某不才,不能匡扶正義。唯輔佐明公,廓清寰宇,撥亂反正,還天下一個朗朗太平!”

楊玄感一拍桌子,道:“好!”

……

……

承天二年,八月九日。

王薄、孟讓起義軍因張須陀猛烈打壓,內部崩潰,二人分道揚鑣。

小二十天前,王薄渡黃河北上。

張須陀這次沒能繼續窮追不舍,他碰到了更大的問題。

帝國攻打高句麗。抽調兵員、抽調民夫,弄得冀州、青州一帶百姓失業、土地荒蕪,天公不作美,一夏天的大旱直接導致本不多的莊稼完蛋。北方糧食缺乏。南方今年也受南梁複辟大起義的影響甚多,自給自足尚可,勻出給北方的很難,加上商人們從中作梗、哄抬糧價……逐漸演變出了饑荒。

張須陀到達的東郡,幾乎是最嚴重的地方。

張須陀決定開倉放糧,賑濟災民。

東郡官屬都認為:“必須等陛下的詔敕。不能夠私自開倉賑糧。”

張須陀憤怒的說:“汝今陛下在遠方,派遣使者往來,必定要幾天、十幾天的時間。百姓有倒懸之急,如果等待報告上去,百姓就要填坑去!我如果以此獲罪,雖死無恨。”

遂。

先斬後奏,開倉放糧。

張須陀受不了百姓因饑饉而麻木的眼神兒,他當初參軍就是家鄉鬧荒吃不飽飯,他更清楚一些貪官汙吏的德行,所以開倉放糧的整個期間,鐵血的用長刀進行監督,不給任何人機會。

王薄得到喘息的機會,聯合冀州陽平郡的同道中人,孫宣雅、石秪闍、郝孝德。

值得一提的是孫宣雅,不為別的,這位乃巾幗不讓須眉。

王薄作為起義軍的先驅者,名望相當高,短短時日內重新拉出一支兩萬多人的兵馬,並攏其他三人的兵馬,生生搞出五萬大軍來!

王薄看中大運河北上運往幽州、遼東州的軍糧,連續進行截擊,斬獲頗多。

王薄用軍糧散發給窮苦百姓,起義軍隨之暴增至十萬人!

張須陀眼見王薄做大,連忙揮師北上,繼續追剿他。

張須陀以虎符號令大運河邊上的水軍,與王薄爭水運上的優勢,自率兩萬步兵、騎兵擊討叛軍。

叛軍良莠不齊,張須陀大敗之。

王薄軍潰至樂平,又被清河郡保護崔氏的郡兵阻擊。

張須陀與清河郡兵夾擊,陣斬石秪闍、郝孝德,再次大敗叛軍,獲其家累輜重不可勝計,露布以聞。

王薄、孫宣雅不知蹤跡,張須陀找尋不得,隻好返還青州。

適逢裴長才、石子河率兩萬叛軍攻曆城,縱兵大掠。

張須陀初至,沒來得及召集士兵,於是親率五騎與叛軍作戰。

叛軍為其所吸引,引兵圍攻。

張須陀身陷重圍,身上多處受傷,勇氣彌厲。

城中援兵至,叛軍稍退。

張須陀督軍再戰,大敗叛軍,裴長才敗逃。

……

……

承天二年,八月十三日。

清晨。

一大堆的奏折,陳列在天子楊倵的桌案。

平壤城之敗、清川江之敗,兩次大敗差不多達到了楊倵期待的目的,世家士族掌控的軍權,不能說完全被他收回,起碼元氣大傷。

楊倵麵上陰沉,心中雀躍,他覺得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讓天家皇室第一次徹底的壓製世家士族。

不過……

楊倵不是沒有擔憂。

誠如吳凡早先告誡的話,世家士族會為一時利益蒙蔽雙眼,終究會覺察到不妥之處,且一定加以反抗。

這就是明知中原局勢糜/爛到不可不鎮壓的地步,楊倵仍裝作怒火衝霄、不敗高句麗誓不還,非得拖著不肯回軍的原因,他要把世家士族的朝堂中堅、軍方中堅全部禁錮住。

要曉得楊倵一旦率領還有八十多萬巨大基數的大軍南下,中原那區區的叛亂,轉瞬之間就可以平定的!

望著窗外的大雨,楊倵出神好久,忽的一個哆嗦,感覺到冷意,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楊倵慢吞吞的翻看奏疏,看到自己派使者去催楊玄感運輸糧草,楊玄感說的訴苦言辭,他輕蔑的笑了笑。看到張須陀先斬後奏,開放東郡糧倉救濟難民的慷慨陳詞,喃喃的褒獎。看到……

身上的涼意越來越明顯,楊倵的手突然一個顫抖,而後全身打擺子,“嘭”的一聲栽倒。

服侍楊倵周邊的侍衛、宮女等登時大亂。

楊倵,病了。

傍晚。

潛伏瓦崗寨很長時間的吳用,早已融入到這個綠林土匪窩子,有時候他都快忘記自己是誰的人。

直到有人聯係吳用,告訴吳用該做什麽,他霍然想起自己是誰。

瓦崗寨的這段日子很難過,難過的兩個原因之一,失去經濟來源。

帝國征討高句麗,滎陽乃運輸補給線的源頭、核心,大批大批的軍糧、軍械等皆從此處發送,如此重要之地,理所應當的有重兵囤積。

綠林響馬到底是綠林響馬,哪敢輕易招惹官軍?

瓦崗寨這段時日難過的兩個原因中的另外一個,人數上的增加。

從青州逃難、逃役來的人太多了。

其中包括同是綠林響馬的人,這些人大半是七州綠林總瓢把子單雄信,塞給義兄瓦崗寨首領翟讓的,推辭都不好推辭,不然道上怎麽看你、評價你?

錢糧上的缺乏,吃飯的嘴一天比一天多,翟讓苦惱的不輕。

東郡離狐人徐世勣年方十七歲,容貌魁偉,身材高大,有勇有謀。其家本是富豪,多僮仆,積栗數千鍾,與父徐蓋都是樂善好施之人,救濟貧苦人,不管關係親疏。見天下大亂,他不甘寂寞,便投奔了同郡的翟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