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

“在。”

“孫彥。”

“在。”

“……”

少府。

李方引兵將太醫全部聚集在廳堂,按照名冊逐一核查後,來到李儒跟前:“先生果然足智多謀,太醫還真有問題,這個叫王宣的,已有兩日不見蹤跡,想來定是此人所為。”

“將軍勿急。”

李儒神色鎮定,沒有著急做出決定。

“怎麽?”

李方皺了皺眉:“你還有什麽疑問嘛?”

“我隻是想再了解一下。”

李儒應付一句,隨後目光掃過堂下眾太醫,靜觀其色,輕聲詢問:“何人是太醫令?”

堂下橫出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乃是老朽趙義。”

“趙太醫休要緊張。”

李儒唇角微揚,擺了擺手道:“在下隻是照例問您兩個問題,趙太醫隻需老實回答即可,在下保證您不會有事。”

趙義急忙點頭哈腰,抹了把汗:“您放心,老朽必如實回答。”

“嗯,很好。”

李儒滿意地點點頭,撚須輕問:“太醫王宣近來可與弘農王有過接觸?”

趙義嗯了一聲:“有,殿下近來厄運不斷,先是帝位被廢,跟著太後暴斃而亡,接連受挫致使其憂鬱成疾,性情大變,老朽便派太醫王宣為殿下診治。”

“期間可曾換人?”李儒問。

“不曾換人。”

“哦?”

李儒皺了皺眉:“那此人可曾碰過鴆毒?”

趙義冷汗嘩啦淌下來:“此事老朽實在不知,凡涉毒之物皆乃宮中禁品,依規需由太醫令簽署同意後,才能從藥房中取藥,但王宣可不曾問過老朽。”

“藥房是何人看守?”

李儒知道趙義沒有撒謊,轉而又問。

“是在下負責。”

一旁閃出個年紀稍輕的中年男子。

他叫孫彥。

太醫丞,掌醫藥。

孫彥似乎有些害怕,聲音微微顫抖。

李儒感覺孫彥神色可疑,遂雙目灼灼地凝視著對方:“敢問孫太醫,那王宣在消失前,可曾去藥房抓過藥?”

“有!”

孫彥喉頭滾動,緩緩點了點頭,神色憂憂道:“但他隻說給弘農王開些安神的藥,應該沒有碰過鴆毒才對。”

“應該?”

“哼!”

李儒察覺出對方神色變幻,心知其定有隱瞞:“藥房乃太醫署重地,因此朝廷才會派專人負責,如今宮中出現鴆毒,險些要了弘農王性命,你覺得你能脫得了幹係?”

“饒命啊!”

孫彥驚慌不已,噗通一聲跪下:“求二位開恩呐,王宣當太醫二十餘年,為人素來老實,下官是真沒想到,他會拿鴆毒啊!”

“說!”

李儒鏗鏘喝道:“到底怎麽回事?”

孫彥眼瞅著遮掩不住,嚇得癱軟在地:“那日下官正要離府,王太醫突然找到我,說家中幼子偶感風寒,需要藥物診治調理,便塞給我一些錢。”

“下官以為風寒不過尋常之疾,所需藥物也不甚名貴,便令他自己去取,可誰能想到,他取得不是醫治風寒的藥物,而是鴆毒!”

“該死的王宣!”

太醫丞孫彥氣得麵皮發鼓,眼淚嘩啦啦淌下,張嘴便罵:“你可害死我了!害死我了啊,嗚嗚嗚~~~”

一旁李方暗鬆口氣:“先生,現在證據確鑿了,是王宣盜取鴆毒,轉交給弘農王殿下,殿下為泄私憤,這才故意毒死了食監丞,咱們回府複命吧。”

“哦?”

李儒瞥了眼李方,輕聲道:“將軍可是以為,事情如此簡單?”

李方皺了皺眉:“這……難道不是嘛?”

李儒哂笑,搖了搖頭:“那我問你,王宣為人老實,為何會盜取鴆毒?”

李方不假思索:“當然是受弘農王指使!”

李儒瞥了眼李方,歎口氣道:“如今的弘農王不過孤家寡人而已,他若命你盜取鴆毒,你可會依令行事?”

“當然不會。”

“你不會,那王宣呢?”

“這……”

李方尷尬,若有所悟道:“是啊,王宣在宮中二十餘年,豈能認不清形勢,可他因何會聽命於弘農王,莫非他與弘農王關係密切?”

李儒長出口氣,搖了搖頭:“弘農王自幼生活在道人史子眇府上,三歲方才回宮,他雖體弱,但自有那道人照料,與太醫鮮有接觸,怎麽可能與王宣關係密切。”

在劉辯出生之前,漢靈帝不是沒有子嗣,隻是皇子們都已夭折,所以當皇子辯出生後,並沒有養在宮中,而養在道人史子眇的府邸。

“啊?”

李方一臉的不敢置信:“弘農王居然是由道人養大的?”

李儒點點頭:“嗯,此事隻有長居雒陽者知曉,爾等初來,自然不知。”

“原來如此。”

李方深感眼前這儒生心思縝密,不由恭敬起來:“那依著先生的意思,王宣因何會聽命於弘農王呢?”

是啊。

李儒心裏同樣有此疑惑。

王宣為人素來老實,又與弘農王沒什麽交情。

他到底為何會為劉辨冒這麽大風險呢?

如今,王宣定棄官在逃,三天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足夠離開雒陽,遠遁他鄉。

這意味著在短時間內,王宣這條線索是斷的,沒辦法追查下去。

當然。

更令李儒震驚的是,弘農王在得到鴆毒後,竟然能忍足足三日,給王宣充足的逃跑時間,而後才對食監下手。

這份忍耐力是李儒不敢想象的。

畢竟,在他的眼裏,皇子辨行為輕佻,沒有帝王威嚴。

這可能跟他被史子眇養大有關,而同樣身為皇子的劉協,卻是由董太後撫養長大,從小就表現出了帝王般的威嚴。

這也是先帝喜歡劉協而不喜劉辨的原因。

可一個行為輕佻的人,怎麽可能忍三日才泄私憤呢?

不合理!

太不合理了!

難道說帝位被廢,太後暴斃,對劉辨的影響真這麽大?

大到足以令劉辨的性情悠然大變,仿佛換了個人?

“弘農王!”

李儒呼出一口濁氣,精明的小眼睛裏閃爍著淡淡的凶芒:“走,回皇宮,且去會會這位弘農王殿下。”

“好!”

李方嗯了一聲:“不過,此人該如何處置?”

李儒瞥了眼張彥,沉吟片刻,吩咐道:“來人,將張彥收押,待我等調查清楚,回稟司空後,再行發落。”

隨行將士:“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