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全木製房間裏。
無論是床榻還是梁柱上,都雕刻著精致的花紋,但與硬裝上華麗的風格不同,房間裏的軟裝極為簡單。
除了身下的床鋪,隻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櫃子。
櫃子上還放著一盞黑色的香爐,嫋嫋散著淡淡的檀香。
一陣一陣記憶,突然湧入楚荊刺痛的腦海。
現在是恒興十六年。
恒興帝年事已高,獨斷專橫,親小人,遠賢臣。
他每日隻享受玩樂,將權柄下放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太監——被臣子,甚至是皇子,公主都要稱一聲九千歲的楚荊。
楚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的手不是覺得伸進衣服下麵。
居然真沒了!
楚荊不敢置信。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一種割裂感和陌生感。
他總感覺這不是他。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楚荊麵無表情的揉了揉額角,他又怎麽可能不是他呢?
隻當自己是睡糊塗了。
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他手底下的小太監安樂打開房門。
“督公,有急事需要您來處理。”
安樂端茶遞水:“剛才陛下傳話,請您親自將禦賜之物送到貴妃手裏。”
楚荊潤了潤嗓子:“陛下呢?”
“陛下在孫常在那兒。”
楚荊起身穿好猩紅熱的蟒袍,帶著幾個小太監,浩浩****的前往貴妃的嬌荷宮。
記憶裏,這位貴妃是恒國李大將軍的女兒,武狀元的妹妹,身世顯赫。
是恒國貴女圈兒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更何況她還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美貌,一家有女百家求。
卻沒想,及笄沒多久,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就被請入宮中,成為貴妃。
一如宮就寵冠後宮。
即便當今聖上留戀花叢,每個月中還會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留宿貴妃所在的嬌荷宮。
就算不陪著貴妃,也會時常賜下禦賜之物,送到貴妃宮中,以做安撫。
這次也不例外。
作為陛下最寵幸的宦官,每次都是楚荊親自走一趟,以示聖上隆恩。
嬌荷宮作為貴妃的居所,自然是被這位寵冠後宮的貴妃裝扮的花團錦簇。
難得一見的珍奇花卉都被藏於這小小宮殿之中。
連最珍貴的,一年隻有三匹,柔軟透氣的珍珠錦,也被貴妃用作糊窗戶的。
可見她生活有多麽的奢靡。
楚荊帶人在門口等待通傳,沒一會兒就被貴妃身邊的丫鬟叫了進去。
楚荊緩步進入,貴妃就斜靠在軟榻上。
她身量修長,皮膚白皙,五官精致。
柔弱無骨的靠在軟踏上,身上帶著一股普通人沒有的驕矜。
長發慵懶的攏在一起,粘在白皙的皮膚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色氣。
兩隻眼睛仿若澄澈的琥珀,讓她嫵媚的外表蒙上了一層清純動人。
粉色的紗質襦裙包裹在她完美的身材上,無一不精,無一不美。
裙擺下露出一點點鞋尖,注意到楚荊的視線後,一下子縮進了裙擺裏。
像隻發現獵人的小兔子,聽到點風吹草動就鑽進自己的兔子洞裏。
可愛極了。
在記憶中,他也見過這位貴妃千百次。
卻沒有那次,像今天這般清晰。
就像往日的記憶,被蒙上了一層黑霧,今天,這層黑霧終於被揭開,一切都明亮起來。
她是屬於自己的。
這個想法突然牢牢印刻在腦海裏。
理性告訴他,這位是陛下的貴妃。
但感性卻在不停的大吵大鬧,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應該是他的!
隻要一想到這個女人是陛下的寵妃,他的心口就一陣一陣的刺痛。
本就頭痛欲裂的大腦就像炸了一樣。
他必須得拚盡自己的全部努力,才能控製住自己想要殺人的欲望。
天知道,他現在多想衝進皇帝的寢宮,用腰帶勒死對方!
楚荊眼神幽深。
他幼時進宮,活的豬狗不如。
為了權利,拚命的向上爬,成為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
為了什麽?
不就是想要讓自己活的自在,握住一切想要握在手裏的東西嗎?
楚荊漫不經心的想,既然是他的,那他就要拿到手。
這些思緒是快速在楚荊腦中閃過。
他垂下眼神,略微欠身:“貴妃娘娘安好。”
“陛下賜下一套珊瑚飾品,一套琺琅擺件,宋大家的山水畫一副,望娘娘喜愛。”
李媛媛的目光從麵前青年身上一掃而過。
黑發黑眼,身姿挺拔。
不像其他宦官那樣垂頭含胸,而是挺直的背脊,自有一番風骨。
他氣質內斂,雖然垂著頭說著恭敬的話,但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也看不出什麽屬於下等人的討好和恭敬。
也是,能在皇宮這麽個吃人的地方,還穿的一身紮眼蟒袍的人,怎麽可能會討好人?
李媛媛總覺得這位九千歲好像變了個人。
之前每次見麵看到他那張冷淡、消瘦又白的嚇人的臉,總是帶著一股陰鬱。
但這次,男人身上的陰鬱徹底消失,隻剩下卓爾不凡的氣質。
但這些並不在她的關心範圍之內。
李媛媛矜持的點頭:“勞煩督公親自走這一趟。”
“胡兒,快給督公倒杯茶,讓他歇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