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租地
今年十五歲的張俊已經有了後世一米七四的身高,但與薑德相比,還是矮了一些,這家夥身高估計已經到了一米八了。
兩人持刀相對,涼軍自發地圍成一個小圈子,最內一層均是龍驤軍的將佐,他們抱著胳膊,饒有興致的樣子。都知道大都督自幼跟隨名家修習武藝箭法,他們也很想見識一番。若是大都督不敵這羌賊,他們距離如此之近,也隨時都能幫手,基本上不存在風險。
張駿站定,打量著薑德,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他之所以願意陪這所謂的湟水部頭人比試刀法,是因為取勝得太過容易,少了許多樂趣。放眼青海高原,難道除了吐穀渾王就沒有敵手了嗎?他心想似乎真的沒有敵手了,暫且解決這邊的事情,專心東向吧,等吐穀渾坐大已經是一個多世紀之後的事了。兒孫自有兒孫事,讓後代們發愁去吧,也就不管這麽多了。
薑德則是怒目而視,他認為自己並沒有輸,漢兒太過狡詐,根本不按高原上的規矩來。如果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場,獲勝的必然會是自己。不過現在環刀在手,他更加信心百倍,部落裏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麵前這個瘦弱的漢兒也不是!
“咣”地一聲,火花四射。
薑德大吼一聲搶先進攻,舉著環手刀從上至下劈砍下來。
張駿也不示弱,而是同樣揮刀迎上。既然這小子不服,那就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正麵硬鋼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果然,原本自視身高力大的薑德竟被逼退了兩三步,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張駿,實在無法想象看似瘦弱的漢兒怎麽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對於力道的運用,張駿顯然更有經驗,薑德用的是蠻力,而他則是巧勁。隻一招過後,其實勝負已分,但薑德顯然沒有死心,他哇哇大叫著繼續猛攻,張駿則提刀相迎,結果就是薑德自己被打得步步倒退。
終於,“砰”地一聲傳來,薑德手中的劣質環首刀竟經不住連續劈砍,被張駿精鋼質地的手刀斬成兩段。
薑德步伐混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刃,自言自語道:“這是部落裏最好的刀,怎麽會斷?”
張駿憑空舞了一個刀花,收刀歸鞘。俯視著薑德問道:“服了?”
薑德自詡高原雄鷹,何曾經受過這樣恥辱與失敗?他變得雙目通紅,嘶吼道:“俺不服,你是兵器占優,你給俺一樣的兵器,俺要再打!”
向導翻譯過後,惹來一陣哄笑。
“哈哈哈哈!”
不但張駿發笑,就連圍在一旁的涼軍將佐也大笑起來。這羌蠻小子倒是傻得可以,他還以為這真的是比武較量?
張駿不打算再理會他,讓軍卒撲上去將其牢牢綁住,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多捆兩圈繩子。”
就算大都督不發話,士卒們也早就打算這麽幹了,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先是劫掠大涼商隊在前,又是抗衡天兵在後,簡直罪無可恕。
這時候,押送著大批俘虜的周同也趕了過來,向張駿稟報道:“大都督,湟水部的頭人薑德竟敢以咱們弟兄為靶子,練習射箭!”
“還有這事?弟兄們有折損麽?”張駿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也是可恨。”周同憤慨道。
“哈哈!”張駿大笑一聲,吩咐道:“既然如此,讓做過靶子的弟兄出來,把箭射回去不就是了。”
“對啊!”周同眼睛一亮,道:“大都督此法甚妙。”
說做就做,剛剛被五花大綁的薑德又被拎了出來,被牢牢固定在了一根臨時插在土裏的木樁子上。這一幕薑德是再熟悉不過了,剛看到十幾個涼軍士卒站在麵前紛紛用弓箭對著自己的時候,他猛地大喊:“我是雲朵上民族的勇士,豈能受辱而死?”
張駿掏了掏耳朵,示意自己根本聽不懂,他不耐煩地回了揮手,示意軍卒們可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薑德見狀,又開始朝著向導哇哇哇地大喊大叫。
就在其要被亂箭射死的檔口,遠處卻突然傳來金鼓之聲。
“轟!轟!轟!轟!”
張駿回首望去,隻見天邊處煙塵四起。不用他下令,周同早就派偵騎迎了上去。片刻之後就有人回報:“大都督,遠處來了一萬餘人馬,陣列整齊,似是吐穀渾的兵馬。”
“嗬!”張駿笑道:“這倒是有意思了,吐穀渾王難道是想插手了?”
向導適時說道:“大都督,羌賊一直是吐穀渾的內患根源······”
張駿擺了擺手道:“吾知道。看來這吐穀渾王也不簡單啊。”他下令那十幾個軍士收了弓箭,讓薑德明顯鬆了口氣。
“列陣,迎敵!”
大都督一聲令下,龍驤軍也動了起來。除了留下五百人在後方看管湟水部俘虜外,其餘人皆向前進發,重新搶占了一處高地,擺開陣勢。
吐延騎著馬遠遠望見涼軍的舉動,暗自點頭,對旁邊的薑聰說道:“大涼的少將軍會用兵!”
薑聰皺緊了眉頭,歎氣道:“是啊,不簡單······”
吐延笑著安撫道:“放心,德哥兒不會有事。”
這時候,跟隨在後麵的慕容明月催馬從上來焦急道:“耶耶,趕快進兵吧,遲了德哥就危險了。”
“胡鬧!”吐延斥責一聲,道:“軍陣之事涉及生死存亡,豈能輕率兒戲!”
慕容明月“噢”了一聲,嘟著嘴退下。
另一邊,薑聰滿臉苦澀,他知道這是吐延說給自己聽的,這次他好不容易才求得吐穀渾出兵相助,現在想來恐怕也是吐延早就料定了的。
此番湟水部遭逢大難,又受了大王的恩惠,以後恐怕再也不可能獨立了······
其實吐延本來就是做此打算,涼州剛在匈奴那裏取得大勝,士氣正高,怎麽可能對湟水部的挑釁舉動隱忍退讓?他表麵上答應湟水部的來使不插手此事,其實就是順水推舟作壁上觀,等到涼軍真的興師問罪,湟水部也吃夠了苦頭,他再以調停人的身份出現,到時候不但可以結好於涼州,還能順手收服羌人,可謂一箭雙雕。
等到兩軍相隔一裏開外站定,吐延一提韁繩,親自奔到陣前,中氣十足地朗聲道:“可是大涼少將軍當麵?”
張駿見狀,也縱馬向前,來到吐延近前,答道:“正是晚輩,不知當麵可是吐穀渾王?”
吐延上下打量這張駿,沒想到大涼的少將軍竟是如此英武不凡的模樣,說道:“某便是。”
張駿微微拱手,語氣帶著一份恭敬,道:“征虜將軍、廣武郡守、都督涼州外軍諸軍事、霸城侯駿,見過大王。”
吐穀渾怎麽說也是晉朝冊封的藩屬,雖然早就沒有朝貢往來,但此時兩軍相見,以此為溝通的橋梁是沒問題的。同時還可以試探吐延的態度,若是一心要打,自然就不會承認這層關係,可若是承認,就說明輕易打不起來。
果然,吐延沒有什麽反感的表情,他用流暢的漢話說道:“霸城侯遠道而來,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張駿道:“原來大王尚未忘記故土話語!”
“哦?”吐延詫異地盯著張駿。
張駿笑著道:“晚輩曾聞吐穀渾出自於鮮卑慕容,不知對否?“
吐延不曉得這少年郎君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點頭道:“的確如此。”
張駿接著說:“慕容氏乃帝嚳高辛氏之後,建立鮮卑國,單於自稱“慕二儀(天地)之道,繼三光(日、月、星)之容”,因此以慕容為姓,稱為慕容氏。同是炎黃子孫,自然漢話才是故語。”
吐延聽罷,並未反駁,笑道:“霸城侯博聞強記,老夫佩服。”
張駿道:“哪裏,哪裏。大王老驥伏櫪,阿父也時常提到您,說西土各部唯有您才和大涼親近。”
吐延回應道:“此前本王已得知少將軍西狩,隻因路遠,才來遲了片刻,若是羌人荒蠻不遜,少將軍隻管懲戒便是。”
好嘛,明明是張駿帶兵犯境,卻被說成是狩獵來此;明明是羌人劫掠大涼財貨,卻被說成是荒蠻不遜。如果張駿抓著死理不放,豈不是明擺著不給吐穀渾王麵子?
張駿心裏冷笑,催馬離吐延更近了一些,嘴上說道:“今日之事,大王欲如何了結?”
既然你談交情,那我也不虛情假意,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免得互相打啞謎。
果然,吐延望了一眼被圍住繳械的湟水部族眾,道:“本王此番東巡,旨在與大涼化解誤會,避免邊陲枉生事端,讓諸部百姓安居樂業······不知少將軍意下如何?”
張駿拱手道:“大王仁厚,駿料想族人莫不感懷。”
接著他又道:“湟水部劫掠大涼財貨,可並非是什麽不遜,本侯親自來取會應有之物,並無他念!“
吐延的目光立刻亮了幾分:“大涼難道真的要趕盡殺絕?”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人你們都已經圍住了,說沒有他念,那不是鬼扯麽?除非是有更大的企圖罷了!
張駿不動聲色道:“若是大王誠心化幹戈為玉帛,一切都可以商議。”
吐延隻覺得眼前這個不急不躁的年輕人真的是少見,不要說高原之上,就算整個中國,恐怕也難得一遇吧?他歎了口氣,吐穀渾如今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大涼的,和遠在天邊的匈奴人聯合就更是無稽之談。匈奴人比漢人的貪欲更大,與其同大涼為敵兩敗俱傷,還不如攜手共進。
吐穀渾目前的戰略意圖是鞏固內部,並沒有向外拓張的野心,所以在同大晉斷絕往來消息的前提下,具有大義名分的涼州是可以交好的對象。隻要大涼全力支持吐穀渾王,那麽離青海高原統一的那一天就不遠了。至於湟水部,讓他們吸收一下慘痛教訓,似乎也沒什麽不妥。
兩個人就立在陣中間說話,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軍容。
在張駿眼裏,吐穀渾的宮帳軍雖然精銳許多,但和涼軍任然存在很大的差距,單說武器裝備上,他們的水平隻能達到匈奴漢國地方郡兵的標準,而反觀涼軍的龍驤軍,卻是由實打實的重騎兵和輕騎兵構成,無論是武器裝備、戰馬還是軍士的訓練和作戰水平,都要遠遠超過吐穀渾的士兵。
這樣大的差距,吐延自然不會看不到,所以他才會耐住性子和張駿談條件,否則一萬大軍直衝掩殺,戰鬥早就結束了。
張駿當然也不怕吐穀渾人動粗,正所謂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兒”,若是不了解人家的水平,草率深入高原和送死沒什麽區別。張駿既然敢來,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吐延也清楚和談才是出路,動武能不能打得過暫且不提,就算僥幸勝了,難道還能為了一個養不熟的羌人部族而與大涼全麵對抗不成?
他笑著問道:“不知少將軍意欲何為?”
張駿也笑道:“駿以為,湟水部以下犯上、不遵晉法,當全族發為徭役十年贖罪。”
吐延微微色變,又聽張駿接著道:“且湟水在我大涼境內,湟水部以此為名,有覬覦涼土之嫌,當改為順義部,以彰顯歸化之意。”
雖然一下子損失了五六千人口有些肉痛,但吐延還是咬著牙道:“少將軍此言甚妥······稍後本王便將大涼的財物如數奉還。”當然,他要還的肯定不是自己的東西,而是早先湟水部送給他的一盒金鈿。
誰料張駿的話並沒有完,他先是擺了擺手道:“大王勿急。”然後目光環視四野,眼神中帶著征服者的野望,沉聲道:“為了懲戒順義部,此地以東便租借於大涼九十九年,而大涼其餘的財貨,便算作租金好了!”
吐延聞言,先是一愣,這種史書無載的提議簡直聞所未聞。租借九十九年?那和割取此地為涼州有什麽區別?至於租金,難道一盒子金鈿就能買下如此廣闊的土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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