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隻是陰差陽錯,誤會了而已。”董繼傑拉著袁淑蓓,不讓她走,盡力為自己解釋。“不管怎麽樣,算是有緣無份吧。”袁淑蓓被他拉著,走不得,人雖然站住了,但表情十分冰冷。“怎麽會,我這不是找過來了嗎?”董繼傑看她終於停下來和自己說話了,有點欣慰了,不管怎麽樣,他得盡十分的努力來挽回這段感情。“沒有用了,我現在對你不抱一點點期望,而且也沒有再和你走下去的想法了。”袁淑蓓說,她回北京以後用了十分慘痛的代價去忘記他,在她心中一點都不存希望的時候,他突然又出現了,她接受不了。“我會用以後來彌補你的委屈的。”董繼傑痛苦地哀求似的說,他本也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男人。“以後?我不會給你機會了。”袁淑蓓還是冰冷著臉,並沒有因為董繼傑的哀求變得柔和一點。董繼傑聽了這句話頹然地鬆開了袁淑蓓的袖子,深情地說:“我等你,等你給我機會。”說完,他不再糾纏,轉身消失在北京寒冬的傍晚中了。陰鬱的天氣加上刺骨的寒風,一幅悲涼的背景,看著董繼傑消失的背影,袁淑蓓的眼淚默默留過臉龐,滴到羽絨服的圍領上,淌了一大片。
她告訴父母自己回了北京,淑蓓媽擔心地在電話裏哭了一會兒,因為袁淑蓓的姥姥年紀大了,健康問題堪憂,淑蓓媽雖然擔心女兒但一下子也來不到女兒身邊。本來袁淑蓓還有一點顧忌,她顧忌的是萬一董繼傑來了,自己的父母也在真就麻煩了,他們肯定會接受他的解釋,然後勸自己跟他和好,她不能保證有父母的壓力在她不會屈服,可是,他們不在,她的決定隻能是源於她的內心來做出的,非常有棱有角,扔出去就紮的人頭破血流。
她快速回到自己租的簡陋的單間,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拿出下班時順手買的一把青菜來,準備簡單地做點吃的。洗菜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在流淚,她停了一下,用麵巾紙擦開眼淚拿起劣質的刀去切菜,她的手都在顫抖,她做不下去了,隻好燒了一鍋水把青菜焯了一下,放點油鹽拌著吃。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流的眼淚進到了菜裏,她感覺今天的菜都是苦澀的,無從下口。吃了幾口,她隻能放下筷子,迅速地清理了灶台和餐具,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無聊地坐著。抬眼看看自己的小屋,剛剛租下來的,簡陋的裝修,她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像一個單薄的姑娘連一條漂亮的連衣裙都還沒來得及買來穿上,看上去十分的寒酸,跟她在董家住的金碧輝煌的屋子形成十分鮮明的對比。盡管這是破的,小的,簡陋的,但能暫時容下她的情緒,為她遮風擋雨,甚至比個男人都感覺上要可靠。她突然想到,她在燕郊的房子租給人家好幾年了,她都沒有去看過,她有點想自己去住的衝動,她找出合同了一下,離到期還有五個月的時間,等合同到期了她還得裝修一番才能進去入住,這樣一算,什麽時候能住到自己的房子裏還是挺遙遠的,再加上住到那邊之後她的通勤時間就長了許多,每天四五個小時都得浪費在路上了。想了想還是作罷吧,她突然有個豪氣的想法,就是賣了燕郊的房子加上手裏的錢在北京遠郊區買個小公寓,大致算了一下,大概加上貸款能買個三四十平米的,她啞然笑了,夠自己住了,她在網上搜了一家中介公司把自己的房子掛了出去,弄完差不多又該說晚安了,身邊沒人,隻好洗漱完畢對自己說了聲晚安。
大概連著七八天,她每天下午下班回來都能遇上董繼傑,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找過來的,她不理他,他也不過多糾纏,反正她知道她從Y市走了之後他被人綁架了,住院了,所以一直沒聯係上他。她的心像冰山一樣融化了一角,她知道不是他的錯,她從來也沒有對他有什麽不滿意,奈何家庭背景差別巨大,她實在無法再在Y市呆下去,她唯一能選擇的就是逃避。她當時走的時候已經不指望董繼傑再追到北京來了,她知道他的家庭離不開他,他也不會離開自己的家庭。可是,絕望之後,他來了,她已經很欣慰了,總算對過去的一段感情有了個交代,她已然心滿意足,不能再奢望什麽,因為,她是不會再去Y市了。她隻能冷冷地對董繼傑,心中祈禱他相見之後就折回家中吧,此生,見或者不見,都一樣了。
她沒有想到他是這樣的執著,一連七八天,而且說出了之間中斷聯係的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她心軟了,允許他到她的小屋裏坐一坐。“還有可能,跟我回去嗎?”兩個人上樓後相互沉默了許久,他怯怯地問,像當初送花的那個小男生。相顧無言,她輕微地搖搖頭,不說話。“我知道,可是如果我回來呢?”他聲音很輕,輕到跟蚊子哼哼似的,他一點自信都沒有。“你會嗎?”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很小,可她還是聽見了,她柔聲問,語氣裏還帶著幾絲冰冷。“給我幾年時間吧,我想我會。”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說告辭了,她沒有相送。
他走了,她覺得剛才恍如一夢,她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來過還是自己的幻想,直到她看到他留下的一張銀行卡才知道他真的來過了。在他坐過的地方,她揀起來這張她陪他去開戶的銀行卡,記得當初他把密碼設為了她的生日。她沒有追出去還給他,她也沒打算去看著張卡裏是否有錢,她隻是撿了起來,沒有什麽目的。
冬去春來,新的一年開始了,這一年,她經曆了賣房子和外婆過世,就這兩件事情折騰的她緩過神來已經到了年底了,平平淡淡地過了個春節,她已經三十六歲了,在母親的操持下,她開始了一輪一輪的相親,一輪一輪的無果,然後在她三十六歲這件的夏天,悶熱的北京城裏都像進了蒸籠一樣的三伏天裏,她聽到一個錯愕的消息,沈正一給她發郵件說他得了癌症,來日無多。因為她和他之前的郵件她已經好久不用了,等她看到的時候距離他發郵件已經一段日子了,她錯愕到在北京的三伏天裏陣陣發冷,她找到郵件下方的電話,打了過去,接通了,她的心一痛,隨即聽到了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你好。。。。。。”她說不出話來,眼淚簌簌地留下來了。“你在哪裏?”她問。“我終於等到你了。。。。。。”電話裏說。按照他說的地址,她過去了。眼前的景象讓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個曾經抱過他的高大的男孩已經瘦弱的隻剩下八九十斤了,化療的副作用讓他幾乎沒了頭發,他躺在**,掙紮著起來,依靠在病**。她沒有忍住,撲到他的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伸出枯瘦如材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人總要死的。”他說,“能見到你我就沒什麽遺憾了,你一點都沒有變。”“你要堅持,一定會治好的,你才三十七歲,太年輕了。”她強忍住淚水,悲痛地說。沈正一搖搖頭,“我想在走之前看到你嫁出去。”他笑了笑,依然看透生死。“我要許久才能嫁出去,你一定要活到那個時候。”她說,眼淚又一次如決堤的洪水。
天不如人願,她去見過他之後,沒有一個月,沈正一就走了,臨走前他神智清晰,沒有什麽痛苦,他交代父母把最後手寫的一封信給袁淑蓓。得知消息後她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看到了沈正一傷心欲絕的父母,她扶住他們,內心默默地留著淚。
之後好久,她總是做夢夢見和沈正一在大學裏的生活,她不敢拆沈正一最後留給她的信,她怕看到她不曾想到過的事情。她偶爾失眠的時候不敢一個人睡覺,非要開著燈開著音樂才能平靜下來,諸如夢一樣的事情一一發生了,夢醒時,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她把沈正一的信壓在了旅行箱的箱底,她不想開,隻要不看,就能一直以為他還活著。
在他離開塵世之後的半年以後,她寫了一首詩:我真的愛過你不會忘記你但是我還是得堅強地走下去說生活真美好草是這麽的綠我還能在擁擠的地鐵裏微笑說人生本苦一起經曆過的我不會忘記就是在那些年年少的你我曾經在一起之後揮手分離
寫完之後她找了個十字路口,焚了這首詩,她希望,天國的他,能夠聽到紅塵之中的惦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