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瑛側身一看,一個攤主正對著她仨微笑。
一副尖嘴猴腮的長相,兩隻小眼珠子賊亮賊亮,滴溜溜地打量著三個年輕人,顯得異常熱情。
穿著醫官服,明顯是太醫院裏出來的人嘛。
這些人喜歡尋寶,也出得起價錢。
秀瑛駐足瞟了兩眼攤位上擺放著的天山雪蓮,的確很大一顆。
但不是正宗貨,而是假貨。
瞅著眼前這位年輕女醫官,似乎對他的“貨”產生了興趣,攤主一個勁地恭維道:
“這位女菩薩,一看你就是位麵善心慈的醫官,我這裏絕對是正宗貨,如果你想要買的話,我可以便宜一點。”
這家夥肯定騙過不少人。
秀瑛蹙眉搖頭,腳步並沒有停下,圍著那個攤位轉圈。
“這可是皇宮裏主子們需要的聖品,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攤主還在其身後,追著吆喝。
“別再騙人了,你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嗎?”
她這麽一吆喝,原本在攤位前駐足的幾個顧客,立馬起身離去。
這讓尖嘴猴腮的攤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凶狠質問,“女菩薩,你這是什麽意思?存心砸我的生意來啦。”
“沒那個興趣,是你問我們來著,難道你還真以為我們是冤大頭?”
秀瑛不屑地撇了撇嘴。
陳懷恩見狀連忙靠上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道:
“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
他知道這些家夥的背後,是當地江湖幫派在撐腰,怕初出茅廬的秀瑛惹惱了他們。
秀瑛不笨,她從陳懷恩傳遞過來的眼神中讀懂了,便轉身離開。
那家夥雙眸陰沉地盯著遠去的背影,口中低聲自語道:
“小娘們,待會有你好看!”
正當他揮手安排人跟上前去時,突然發現,這三個醫官背後,早已經有一幫子便衣,在盯著梢呢。
嚇得他不敢亂動。
“快來人啊!來人…”
“這裏有沒有醫生,有人昏過去了。”
“???”
前方不遠處圍著一群人,急切的叫喊聲時不時從人群中傳揚出來。
秀瑛他們出於職業習慣,本能地朝著人群裏湊了湊,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名昏倒在地的老人。
他那布滿刀刻一般皺紋的臉,蒼白如屍。
老人旁邊是一位少女,年約十五六,比秀瑛年紀少不了兩歲。
她身上穿得十分簡樸,兩眼紅彤彤在低聲哭泣。
周圍不少好心人,時不時幫他們吆喝兩聲。
這裏經常會有醫生或郎中,在藥材市場裏穿梭。
看到這一幕,秀瑛和陳懷恩他們的惻隱之心,驟然升起。
救死扶傷是一名醫者的本分。
“讓開,請讓開,我們是太醫院裏的大夫,讓我們來看看。”
周圍人群迅速讓開了一條路,秀瑛上前搭脈。
陳懷恩看到少女和老人一身破爛衣衫,眉頭不禁皺了皺。
但還是蹲下來幫著掐人中搶救。
秀瑛把脈並檢查了一番後,對陳懷恩蹙眉說道:
“老人的脈絡不通,基本沒有了脈相,有可能是饑餓引發的胸痹,現在已經昏迷,如果再不搶救的話,恐怕活不過今晚。”
少女聽罷立馬跪在秀瑛和陳懷恩麵前,哀求道:
“醫生大夫,求您救救我爺爺,救救我爺爺吧,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秀瑛正在考慮用什麽方法施救時,陳懷恩卻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呶了呶嘴小聲道:
“芸醫士,這可怎麽救?”
他的意思是說,這爺孫倆估計一文錢都沒有,到太醫院路途遙遠,這一路上搶救和今後的治療費用誰負責?
你來撿底?
要知道把一個窮困人家接進太醫院治療,這本身就違背朝廷和太醫院規章。
弄得不好,秀瑛要被開除。
這太醫院的醫療服務署,哪裏能對寒門和窮人開放?
關鍵時非宮內人員的治療費用,都必須由患者提供。
有錢就給你看病,沒錢就讓你滾一邊去。
這也的確是個很現實問題。
可現在她們已冒然站了出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扭頭就離開嗎?
這肯定會引起眾怒,影響朝廷和太醫院的聲譽。
屆時,秀瑛和陳懷恩同樣脫不了幹係。
見秀瑛沉默不語,陳懷恩江湖上闖**數年,知道這期中的厲害關係。
隻見他腦筋一轉,神情沉重對圍觀者宣布道:
“各位,恕我們無能無力,從這裏到太醫院最起碼要兩個時辰,路上顛簸、渡江等抬上抬下的折騰,恐怕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術了。”
“大夥看有否就近的診所,或是赤腳醫生,郎中,抓緊送過去吧。”
陳懷恩的話,猶如衙門出具的一份死刑判決書,讓少女如遭巨雷。
她那張菜色的臉頰,瞬間像被抽幹了血,蒼白如活屍。
隻見她跪下來一個勁叩頭,“求求你們,求求活菩薩,無論如何也請你們救救我的爺爺。”
麵對拚命叩頭哀求的小女孩,陳懷恩不好立即起身一走了之,但又想不出救助辦法。
正處在進退兩難的尷尬中。
“讓我來用針灸試試。”秀瑛冷不丁冒出一句。
再這樣僵持下去,耽誤了搶救的最好時機,這老人可真的死翹翹了。
“慢著,芸姑娘…大人,這針灸…有把握?”
陳懷恩比單純的秀瑛,更加了解什麽叫江湖險惡。
針灸搶救一旦失敗,人死了,施針者一下子會陷入被動。
死者家屬就說是你紮死的,要負責。
這真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們仨,跳進長江也洗不清。
秀瑛不笨,她從陳懷恩的眼神和微表情中,讀懂了不可輕易紮針。
況且,她的針灸才學幾個月,根本就算是個初學者。
“唉不管了,救人要緊,一切由我來做主!”
秀瑛讓醫丁尹英打開診療箱,取出針灸包等,準備實施搶救。
陳懷恩見勸阻無效,當然不能讓她一人去忙,隻好蹲下來搭把手。
圍觀群眾用十分疑惑的眼光,瞧著秀瑛。
也就十七八歲年紀,長相白皙清秀。
雖然穿戴是個太醫院女醫官,可這歲數怎麽也不能把她,跟一個治病救人的天使對等起來。
“哎哎,你們想要幹什麽?”
“這裏沒有任何醫治的工具,光憑你手中的幾根破針就能夠救人?”
“還是送附近診所吧。”
有人在人群中嚷嚷。
“萬一這針紮死了人,可怎麽辦,不能讓他瞎搞。”
“小妹妹,你要自己可要想好,你爺爺的性命可在你手上嗬。”
現場七嘴八舌,那少女也不知所措。
她看秀瑛他們的眼神,也充滿了懷疑。
這叫什麽世道,光說不做,事後諸葛亮大有人在。
想救的又不讓救!
陳懷恩心中一陣苦笑,這做好人就是麻煩。
秀瑛則全神貫注,她並不為這些閑言碎語所影響。
今天既然站出來了,就必須得將老人救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救人要緊,其他的管不了這麽多。
她回頭對自己的兩名手下吩咐道:
“我要開始紮針了,你們把人群給我看住了。”
她認為既然選擇了醫生這個行業,就應該有救死扶傷的信念。
可圍觀群眾事後諸葛亮多,七嘴八舌地並沒有停止指責。
甚至有人說立馬滾蛋,少在這裏害人。
“你們給我統統閉上嘴!”
“我們出手救助,你們卻屁話囉嗦,那誰能救?旁邊診所在哪?給老子站出來說!”
陳懷恩急瘋了,他少有的失控怒罵,雙目噴火像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