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疏寫好,讓牢頭葛思緒當麵密封,並快速送進宮,並呈遞了進去。
之後,徐欽在牢裏是忐忑不安。
以朱棣對徐輝祖的了解,他不可能相信,這封效忠疏是其本人所寫。
稍微調查一下,就一目了然。
不知道朱棣在閱讀了這封效忠疏之後,會是個什麽反應?
是暴跳如雷,還是低調處置?
還是???
這時,獄頭葛思緒匆匆進來,低聲道:
“徐大公子,有人來訪。”
“啊?!”
神經緊張的徐欽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來。
隻見從天牢走廊那頭,走過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袈裟的老和尚。
而他的身後,則是兩名身著飛魚服,手持繡春刀的武士。
昂首挺胸,端的是威風凜凜。
錦衣衛?!
徐欽一個冷顫。
再瞧那為首的老和尚,身材高大,一對三角眼,炯炯有神。
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渾身上下充滿著自信。
老和尚的現身,讓走廊內方才還神氣活現的獄吏們,瞬間垂下頭去。
像是老鼠見到老貓似的,垂立在側,大氣都不敢出。
姚…姚廣孝?!
徐欽頓時亡魂皆冒。
憑著前世在影視劇中看到過的印象,加之現場這駭人氛圍,他立馬猜測出來。
老和尚正是大名鼎鼎的姚廣孝。
他進入天牢之後,臉上始終堆著笑容,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他似乎對自己的形象很在意,十分注重。
不過,天牢內獄吏們的神態表情,卻讓他頗為尷尬。
當然,以姚廣孝的修為,想來早就不知尷尬兩字,該怎麽寫了。
“晚生徐欽見過姚大師!”
他剛跨入牢房,徐欽就一揖到底,十分恭敬。
姚廣孝一個怔愣,心裏暗忖:
這個徐欽不但機智,年紀輕輕的還料事如神?
“你…見過老衲?”他疑惑道。
“未曾。”
“哦…”
他輕歎一聲。
沒曾見過,便能一猜而中,並且還十分自信。
實乃人才也。
姚廣孝手扶巴下長胡須,釋然落坐獄吏端來的錦凳上,依舊用一付慈眉善目的模樣,輕聲問道:
“效忠疏可出自你手?”
“正是晚生!”
徐欽微微點頭,如實告之。
晚生兩字他用得很巧妙,既貼切又親近。
以姚廣孝的處事水準,想必到他這裏之前,先去探視過徐輝祖。
然後還仔細詢問過獄頭葛思緒等人,對此事的來攏去脈,已了然於胸。
“為何?”
姚廣孝的問句隻有兩字,似乎惜字如金,可涵蓋內容和範圍,卻很廣泛。
他不限製,意欲多多益善。
這是謀略家的慣用伎倆,也是智慧。
徐欽的臉頰,卻不由得抽搐幾下。
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力。
史書記載,姚廣孝在北平時每日都是苦口婆心,遊說大夥跟隨朱棣一起造反。
他想殺人時,臉上總是笑嘻嘻的。
“稟姚老前輩,昨日晚上,家父托夢於晚生,說是他已想明白了,不應該受朱允炆之蠱惑,而誤入歧途。”
“現如今已追悔莫及,隻因病重在床而不易動筆,特叮囑晚生代之。”
徐欽躬身施禮,不卑不亢地回複道。
托夢?
姚廣孝聽罷一愣,啼笑皆非。
隻有死者托夢給生者,講述某事或提出某個要求。
這世上哪裏有兩個大活人之間,以托夢這種方式,交流事宜的呢?
可話又說回來,徐輝祖這些日子在牢裏受盡折磨,已奄奄一息。
據說整個人幾度在鬼門關夢遊。
靈魂出殼時一不留神,給兒子托個夢,交代些後事,也是可以有的。
姚廣孝是個百年難遇的人精,江湖人稱‘妖僧’。
他自然明白托夢是假,兒子識事務,代父請罪求情才是真。
但這種事焉能點破?
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嘛。
這種莫須有、模棱兩可的說辭,顯得非常機智與聰慧。
一般人豈能想到?
這小子有點意思。
看來他就是那個“非一般人”
姚廣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徐欽,心裏正在仔細琢磨。
“還有一件關乎燕王殿下登基之事,晚生在啟疏中並未提及。”
“哦,啥事?”
姚廣孝一愣,不由得身軀前傾,犀利的三角眼緊盯著徐欽。
“家父在夢裏還告之晚輩,實際當年太祖高皇帝曾立有一份遺詔,說是四子燕王英明睿智,欲立為儲君。”
“…可朱允炆在奸佞慫恿下,破壞祖製,違逆太祖高皇帝遺命…”
徐欽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晰,氣息平穩。
姚廣孝聽得是心驚肉跳,熱血沸騰。
高…高明啊!
朱棣靖難,處處標榜自己是在維護祖製,清君側。
現在,若有一份太祖高皇帝的遺詔在手,豈不就等於向世人表明:
他朱棣繼位是遵循祖製,理所當然的麽!
這小子是在暗示自己,去偽造一份朱元璋的遺詔來。
那就等於封了天下眾口,一切順理成章。
四子燕王登基,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先別管天下人是否相信,但此事必須要這樣去做。
徐欽這小子厲害啊,將來可了不得哦。
姚廣孝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十六少年,感慨萬千。
心裏卻猶如五味雜陳。
良久,他才陰森森說道:
“老衲代燕王謝過徐公子,沒有忘了夢裏此等重要之事。”
一語雙關。
徐欽怔了怔,覺得自己有點聰明過分了。
這個老和尚瞬間動了殺心。
想想也是,一旦他們真就這麽去做了,自己不就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了嗎?
泄露天機?
隻有死人才不會。
但細想一下,這個風險值得去冒。
否則,自己和徐家如何擺脫這困境呢?
“隻是家父的病…”
徐欽表情忽地變得悲痛起來,裝腔作勢地用袖子抹著眼淚,哽咽道。
他當然想要保住便宜老爹的命。
否則,這漫漫歲月,徐家怎麽辦?
但他不便說是遭遇非人的酷刑折磨,隻能說成是‘病’。
姚廣孝當然是心知肚明。
徐輝祖在牢裏受盡酷刑,應該是二王子朱高煦,夥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所為。
朱高煦特別憎恨這位嫡親大舅。
這位六親不認的大舅,戰場上曾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因此,他痛恨徐輝祖,巴不得他早點死,而且要受盡折磨而死。
“放心吧,你爹的‘病’,老衲即刻派太醫院禦醫前去救治,出獄之事也會安排妥當。”
姚廣孝用讚許的頷首,“不錯,後生可畏,我大明朝後繼有人啊!”
“多謝姚大師對我徐氏一脈的關愛,晚生在此謝過。”
徐欽已然明白,老和尚放棄了殺意。
他站直身子一揖到底。
姚廣孝清了清嗓子,擺擺手道:
“好了,老納這就回宮複命去了,今後,你我還會有機會再見麵的。”
說完,他施施然離開牢房。
門口,自有錦衣衛和牢頭牢吏等人,亦步亦趨地跟著。
徐欽走到牢房門口,照樣躬身送別。
回過神來,他已是汗流浹背。
「寫明方麵的書不少,本書是曆史同人小說,在尊重曆史大事記的前提下,做適當演義或展開,請讀者朋友們批評指正,點讚或評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