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我們還是回去吧!”穆玄曦神色黯然道,她的臉上蒙著一層青紗,別人很難看清楚她的麵貌。
“是,小姐!”蝶兒極不情願跟在穆玄曦的後麵離開了擁擠的人群。一座氣派非凡的茶樓上,“那個就是容碩,就是那個異常英俊的年輕人?”
“是啊,是不是有點吃驚!”
“的確,想不到我們湖廣竟有此等人物,當時隻是聽說過名字,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兩個老態龍鍾的商人在聊著。
孟郊有詩雲:“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個時代,中舉是一件令整個社會沸騰的事兒,身著大紅的宮袍胯馬遊街,是一件多美令人神往的事兒。一些有錢的大商人,還有名門望族都會特意包下酒樓,茶肆,觀看那些高中的舉子,意欲拉攏或者收買,或者招之入贅。容碩幾個年輕一點自然成了他們的獵物。
“爹爹,我就選哪個人!”一個青衣少女指著容碩道。
一旁的中年人,慈祥地笑道:“你這丫有的眼力不錯啊,一下子就跳出了這個會元!”
少女有些喜出望外道:“他是會元?不會吧!以前的會員基本上都是三十歲以上,他看起來就比我大三歲左右!”
“此人才華橫溢,絕非池中之物,連當今聖上都召見過他,有誌不在年高,想當年甘羅十二歲拜相!”說的話的人就是定遠伯溫海東,女子就是他的獨生女溫凝霜。
一行人最終到達午門前,眾人在士兵們的攙扶下紛紛*馬,排成了兩列,他們個人手裏都拿著進出宮用的金牌。
“諸位,本官這能送到這兒了,下麵就有這位公公領大家進去!”葉向高指著旁邊的一個胖乎乎的太監道。
“是!”眾人異口同聲道。葉向高對眾人抱拳,轉身就跨上了一匹馬,領著兵馬離開了。
“諸位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咱家做一下自我介紹,咱家是禦馬監掌印太監張鯨,在進宮前一些基本的規矩,你們還是有必要知道,不然觸動了天威,咱家可是吃不飽兜著走!”張鯨雙手合十緊緊地貼於腹前,似笑非笑道。
許由衝著張鯨道:“那就勞煩公公指點一二,我等洗耳恭聽!”
張鯨打量了一下許由,不住讚歎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咱家就喜歡你這種直爽的人,下麵就由咱家給你們簡單講幾句,一定牢記於心,深宮之內得處處小心,不然就得腦袋搬家!”張鯨頓了頓道:“待會見到皇上,隻能低著頭,不的抬起頭;不得大聲喧嘩;不得東張西望;遇到貴人必須下跪;殿試結束後需退到一旁等待通知!”眾人唯唯諾諾道:“多謝公公的提點!”
張鯨看了一下日晷,尖著嗓子道:“大家進去吧!”他走在最前麵,容碩緊跟其後,從午門魚貫而入,守門的錦衣衛讓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沒經過一道崗哨都會被查問搜身,看是否兵器之類的,但是到容碩的時候,錦衣衛都會隻做個樣子,不會真的去搜。
“千戶大人,這是劉都督的吩咐小的做的!”搜容碩身的錦衣衛小聲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
這一切都落在許由的眼裏,他心中默默道:“這容碩果然和傳聞中說的一樣,跟錦衣衛關係匪淺!”
雷敏一臉鄙視,小聲地冷哼道:“原來是傍錦衣衛上位的,一個兔相公而已,中看不中用!”
張鯨瞪了容碩一眼道:“小子,我知道你是錦衣衛千戶,放老實一點!”
張鯨的臉色格外嚴峻,容碩隻好低著頭,應聲道:“是的張公公!”
張鯨對容碩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不是因為他奴隸的出身,而是容碩跟張誠走得太近,他跟張誠水火不容。當年馮保倒台後,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空著了,張誠恬不知恥阿諛奉承兩宮皇太後,獲得信任,又巴結萬曆帝的寵妃鄭貴妃,眼看就到張鯨手裏的司禮監首領,一下子到了張誠手裏,自己卻還得再禦馬監混,時時擔心張誠會來陰的。不少人在偷著樂,看容碩的笑話。
天下真的有很巧的事兒,劉昭妃的玉輦正好迎麵而來,她衝著張鯨道:“喲,張公公,你這是領這班人到哪裏去?”
張鯨對眾人使了一個眼神,大家紛紛跪倒在地。張鯨涎著臉皮道:“這是今年的舉子,這要進宮殿試!”
劉昭妃鳳眼掃了一下眾人道:“嗯,不錯,的確都是青年俊傑,你們快去吧,不要因為本宮耽誤了殿試!”
張鯨微叩謝道:“多謝娘娘的體諒!我代他們謝過娘娘的美意!”張鯨帶著一行人匆匆趕往乾清宮。
容碩起身一瞬間,他的那張臉正好落在劉昭妃的美目裏,望著遠去的身影,劉昭妃滿臉驚訝,心中道:“難道世界上真有相貌長得如此像人!”
“娘娘,該起駕了!”侍從女官低著頭催促道。
劉昭妃緩過神來,微笑道:“我們回宮吧!”她心裏覺得自己肯定見過容碩,她派人悄悄地打探這事兒。
眾舉子在乾清宮門前,紛紛跪著等著皇帝的召見,不一會兒張誠邁著虎步,尖著嗓子道:“皇上有旨,宣眾位貢生進殿!”
容碩等人紛紛叩頭謝恩道:“謝主隆恩!”
張鯨看見張誠一副小人得勢的樣子,就沒有設麽好感,心中暗罵道:當年不是馮保心慈手軟,你他奶奶的早就喝了孟婆湯了!
“喲,張公公,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張誠非常熱情向張鯨走過來,滿臉堆笑道。
張鯨喜怒不形於色道:“托皇上洪福,咱家還算過得好,總比某些人天天巴結後宮的強,還有某些不爭氣的人!”
他眼角餘光無情地掃在容碩身上。張鯨除了是禦馬監掌印太監以外,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西廠提督,元宵節的事兒,張鯨一清二楚,打心底兒就厭惡容碩和張誠。
容碩的臉色有些慘白,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位老太監,他怎麽處處與自己為難,難道是張誠?容碩心裏有些了解了,自己已經無意識被劃為張誠一派的人了,他心裏直叫屈啊!
“哼,我才不當養馬的頭,最近不是有弼馬溫一說嗎!”張誠毫不示弱道。
貢生們強忍著笑,這兩個老太監太強悍了。
“張公公,別耽誤了貢生們覲見皇上,我倆的恩怨姑且不說!”張鯨心情氣和道,心中恨不得將張誠大卸八塊。
張誠這時才想起差點誤了大事,一手做請道:“大家進去吧!”容碩許由領銜,一幹人等都進了大殿。
大殿裏擺滿了幾十張桌子,還有蒲團,金瓜武士還有大漢將軍,威風凜凜列於大殿兩側。為顯莊重,萬曆帝今天帶著烏金翼善冠,身著八爪金龍袍,神情肅然端坐在禦座上。丹墀之下站著的是中極殿大學士申時行,武英殿大學士,禮部尚書王錫爵,東閣大學士戶部尚書許國,兵部尚書石星,刑部尚書李植,吏部尚書趙誌翱,還有翰林院一幹官員等,中毛毛的感覺爬上眾人的心頭,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大的場麵,整個大明帝國最高層齊聚乾清宮,這是他們想也沒有想過的事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磕頭道。“眾愛卿平身!”萬曆帝的聲音回**於整個乾清宮內。“謝皇上!”眾人起身道。
“申閣老,就由你協助朕主持這場殿試!”萬曆帝俯視申時行道。“是,陛下!”申時行出列領命道。“本場殿試時間為一個時辰,試題已經在你們桌子上,結束後任何不得以任何借口,提前出場!”申時行一臉嚴肅,向眾位考生訓話道。容碩他們拿著自己的號牌對號入座,開始答題起來。整個大殿內隻聽得見沙沙的寫字聲,還有呼吸聲,這種實在太壓抑,一個貢生因為緊張過度,口吐白沫暈了過去,被兩個大漢將軍拖了出去。
隻有容碩幾人非常從容鎮定,其他幾個考生有的在撓頭,有的瞎寫一通,申時行拿起一看,直搖頭。石星拿著容碩的試卷,愛不釋手,心中大讚:“這人真的女真人嗎?”要不是親自看到容碩的文章,他還真的不相信容碩有此等實力!沙漏裏的沙愈來愈少,容碩文章也差不多收尾了。他自己有些苦惱,這個毛筆字太差了,跟在場的貢生一比,天壤之別。“時間到!請眾位貢生立即離開皇宮!”申時行厲聲道。眾人在小黃門引領下走出了大殿。
這個人就是吳越,吳越悄悄潛至容碩身邊,附在容碩的耳邊小聲道:“皇上這次非常看好你,你這次肯定能進前三甲!”容碩麵帶喜色道:“謝謝公公的吉言,改天請喝茶!”容碩的眉頭皺了幾下,吳越心領神會,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閣老,這個叫許由的文章不錯,氣勢非凡,有李賀之魂,王勃之風,將八股文能寫到這種地步,真是罕見!”許國大讚道。“這個叫容碩也寫得不錯,很有閣老當年之風!”兵部尚書石星一臉驚喜道。“李石的文章雄渾,充滿氣勢,蒼涼悲愴,有古人之風!”趙誌翱道。各位大臣眾說紛紜,意見不統一,和稀泥高手申時行也拿不定主意,他的目光轉向正在喝茶的萬曆帝。萬曆帝皺了一下眉頭道:“諸位都商量出來了嗎?”申時行道:“老臣無能,尚未決斷!”“將東西呈給朕看看!”吳越將東西放到玉案上,萬曆帝直接找到容碩的試卷,看了一下,不住地稱讚道:“好,本屆的狀元就是這個叫容碩的!”他根本不看其他的文章,他要的就是容碩這匹千裏馬。
“皇上請三思,容碩年紀太輕,又是蠻夷出身,決不能給與狀元頭銜!這會動搖社稷的,這是祖製啊!”眾人撲倒在地,哭得死去活來,萬曆帝最怕這些老家夥來這一招。“好好好,但是朕要封容碩為本屆的探花,這是朕最後底線!”萬曆帝語氣非常堅決。
申時行知道皇帝決心已定,緩緩道:“臣,遵旨!”萬曆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