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那三百官軍進城的時候,若是沒有調令,那就是揚州知府大人治軍不力……哪有自己麾下的兵進了城,知府大人卻聞所未聞的道理?
這說輕了是個糊塗官,若是說重了,說他瀆職也是理所應當!
而另一方麵,若是那些兵是知府大人下令調來的……這下邊的仵作驗屍結果都出來了,他之前咋不說那是自己的兵呢?
知府林遠大人遲遲沒把這事公之於眾,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最起碼從負責查案的巡撫趙宏圖大人那邊,就會覺得林遠大人有所隱瞞,其中必有緣故!
沈淵這小子一問之下,來了個胡同逮驢兩頭堵……偏偏林大人的頂頭上司就在眼前,他不回答還不行!
而這一刻,巡撫大人趙宏圖也把目光轉向了林遠,那意思分明是在說:你說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刻的知府林遠,心裏邊則是在瘋狂的權衡……沈淵這句話,一下把他的步驟給打亂了。
眼下遭到了質問的那個人,已經一下從沈淵變成了自己。他無論如何要給趙宏圖大人一個交代。剛才那些官員都能想到的兩難之處,他又怎麽會想不到?
眼看著時間飛快地過去,再怎麽也不允許林大人拖下去了,於是這個揚州知府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那三百官軍確實是我下令調來的,不過他們進城的時候是午夜,還沒來得及走到駐地,就被人全部殘殺了。”
“所以本官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揚州城內,本官也是在仵作驗屍之後說他們是官軍,我才知道他們是我調來的援軍!”
“哦,原來如此!”這時的沈淵,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隻見他笑著向林遠大人問道:“那你調令上有沒有寫明,讓那三百官軍不許露出軍衣盔甲,外麵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進城之後直撲徽州商會?”
“這……”這一瞬間,知府林大人又被噎了一下!
沈淵的這句問話裏,又是暗藏鋒芒!
誰不知道這三百人被殺,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們身穿便裝,以至於被人當成了倭寇?
最起碼這件案子,在劉征縣令被幹倒之前,大家還都以為是倭寇入城。要是林大人真的下了這個便裝進城的命令。那這三百士兵被殺死的責任,弄不好查來查去,還會扣在林遠的頭上!
“這件事我全然不知!”這一次林遠否認得倒是痛快,隻見他大聲說道:“沈淵你少胡攪蠻纏!本官問你的事你怎麽不回答?問來問去反倒說到本府的頭上來了?”
“您可別這麽說!”沈淵這時搖了搖頭,輕輕笑著說道:
“剛才林大人還說我在案子裏翻雲覆雨,可要是關於您的事兒不查清楚,又怎麽可能知道,翻雲覆雨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首先就是第一件事,”沈淵向著堂上的巡撫大人說道:“揚州城外有倭寇作祟,這件事最早傳出來的時候,得到消息的人是徽商會館。”
“而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源頭,卻是知府林遠大人的師爺……他叫什麽來的?”
說到這裏時,沈淵回頭向沈玉樓看了一眼。
這時的沈玉樓陡然想起,他跟沈淵說起倭寇這件事時,提到了消息來自於知府林大人府中的一位師爺。
原來他當時隨口的這句話,現在卻變得如此重要!這個滴水不漏的沈淵啊!
沈玉樓立刻振奮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說道:“那是知府林大人幕中的文書,章立章師爺透露給我的。”“所以說這就有意思了,”沈淵接著說道:“倭寇在外作祟,滿揚州城誰都不知道,唯獨林大人知道了。這倒也不稀奇,誰讓您是知府呢?”
“不過這消息正好從您的手下透露出來,而且透露的目標正好是徽商!那些倭寇的目標……我是說那些進城之後,被人誤認為是倭寇的官軍。他們進城之後為什麽從東門直插徽商會館而來?”
“透露消息的是您的師爺,從城外調兵是出自您的命令,那些官軍根本沒露出軍裝鎧甲,這一切好像都跟林大人您有關啊?”
“還說我攪動風雨?揚州城的這場風雨,好像跟我沒什麽關係吧?林大人!”
沈淵的連番質問,外加沈玉樓的指正,立刻就把案子的關鍵,頃刻間指向了知府林遠!
通過沈淵的總結,大家全都意識到:他娘的這件事,怎麽每一條線都跟知府有關?是不是這個知府林遠……
這時的巡撫趙宏圖,看向林知府的眼神也漸漸嚴厲起來。而那位林知府的臉上卻是陰晴不定,心裏正不知在轉著什麽主意。
“看見了吧?看見了吧?”這時在大堂外麵,小王爺朱常津和藍姑娘、蘇小棠、秦玉虎等人一個個相互對著眼神,臉上全都是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神情!
看朱常津的樣子,簡直比當初在春燕樓時,大鼻子吳六狗即將進入戰場以一敵三時還興奮!
而這時,就聽“啪”的一聲響!
隻見堂上的巡撫趙宏圖大人一拍驚堂木,向沈淵大聲說道:“事關朝廷命官的官聲體麵,你怎麽敢胡說八道?”
“……你倒是說說!你可有真憑實據啊?”
“哎呀,我的天呐!”到了這個時候,堂上的那位徽商族長沈玉樓,見到巡撫大人這一招兒神助攻。他才陡然間發現,原來巡撫大人和林大人不是一夥兒的!
“這……”等到林遠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向自己的頂頭上司趙宏圖看去時。隻聽堂下的沈淵隨即大聲說道:“有!我當然有證據!”
當大家的目光全都轉向了沈淵,就見他站在那裏大聲說道:“根據我的推斷,這件事顯然和山陝商人有關。”
“誰都知道最近這些年,山陝商人和徽州商人競爭日漸激烈,已經是勢如水火。”
“而在這個案子裏,既有山陝商會的會長秦烈,又有林遠大人的一連串動作直指徽商……那麽答案就已經很明顯了。”
“知府林大人大概是受什麽人所托,想要對付什麽人吧?”
“血口噴人!”這時的林大人,陡然間一怒之下站了起來!
他用手指著沈淵,須發怒張地喝道:“你有什麽真憑實據?淨說這些含沙射影的話,又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