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還是洪承疇,這番話說得真是滴水不漏。
尤其這最後一句話,什麽叫風聲萬萬泄露不得?站在趙宏圖的位置上也可以解釋成:“咱們跟沈淵合作的事兒,可不能被外人知道。”
或者還有另一種解讀,就是風聲泄露了人就跑了,這個江南使者咱們可就抓不住了!
洪承疇這句話語帶雙關,顯示出了高明的語言技巧,而這時的趙宏圖心裏卻暗自鬆了口氣。
話說麵前這個洪承疇大人自從到了揚州以來,他拿著朝廷用來征兵的錢修河堤,原本用來打造兵刃的錢卻用去疏浚運河。那些給士兵的糧餉開支,更是被他發給修運河的河工當成了補貼。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洪承疇根本沒有大張旗鼓跟沈淵作對的打算。
也就因為這一點,趙宏圖今天才特意來找洪承疇,就想讓雙方把這層麵紗給揭了。別再這麽遮遮掩掩的,兩個人都憋得難受。
而且洪大人剛才這句話雖然模棱兩可,但是模棱兩可本身也可以視為一種態度是不是?
有話你不說明白了,還要語帶雙關,你這是不是試探我呢?
對於趙宏圖這種官場老油子而言,洪承疇這曖昧的態度雖然是滴水不漏,可顯然也暴露了他的立場。
“那就咱就別繞彎子了,”這時趙宏圖心一橫腳一跺,向著洪承疇說道:“來的這個人身份非同小可,咱們可得小心對待。”
“回頭仔細聽聽他怎麽說,然後下麵的事咱哥倆商量著辦,老哥哥全聽你的都成!”
這次趙宏圖算是開誠布公了,明顯表現出了跟沈淵那邊比較親近的意思,而此刻的洪承疇心中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
“既然如此,咱們先探探他的虛實如何……來來來咱倆一塊進去!”
這一下兩位江北一帶的封疆大吏,決定聯袂出場去會一會這江南使者。而當他們走到花廳,就見那位江南使者正坐在椅子上等著他們呢。
……
此人二十歲不到,是一個一身輕靈,滿帶著江南靈秀之氣的女子,看服飾還是出了閣的小婦人打扮。
洪承疇不認識她,趙宏圖對此人卻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這位是趙小尋夫人。
當年趙宏圖見到趙小尋的時候,她還是沈少爺身邊一個害羞膽怯的小丫鬟。可是如今看她身上的氣度卻是不同凡響,趙宏圖不由得心中暗自感歎。
而這時的趙小尋見到趙巡撫過來,立刻起身向他施禮,畢竟還有之前的情誼在呢。
而趙宏圖連忙上前擺手說道:“豈敢當夫人如此大禮?您請坐,您請坐,那個誰上茶!”
話說這位趙宏圖大人麵對下屬官員的時候,那個威風可大著呢,可如今卻顯得既親切又有幾分惶恐,這就是他聰明之處了。
不管之前這位趙小尋姑娘是什麽身份,終歸現在已經不是他趙宏圖能惹得起的了。
人家是沈淵的媳婦,同時這次渡江而來,勢必身上擔著一些職責。就這樣的人,他趙宏圖哪敢怠慢?
一點都不誇張的說,當初沈淵還是個白衣學子的時候,他趙宏圖都不太怎麽敢惹那個家夥。更何況人家沈淵現在手裏已經有了整個江南,兵強馬壯,勢頭越發不可收拾。
此時的趙宏圖連忙給趙小尋夫人介紹了洪承疇大人,小尋姑娘沒說話,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笑著看向洪承疇,似乎是在等他先開口。
洪承疇一見之下,也隻得上前說道:“早在京師就聽沈兄說過趙夫人的大名,今天還是第一次有幸得見……嫂嫂好!”
這下可妥了,剛才還在院子裏你藏我躲,大打太極拳的趙宏圖和洪承疇,一塊兒都在小尋姑娘麵前露了餡,這回倆人誰也別裝了!
隻見此時趙小尋笑著對洪承疇說道:“奴家在江南也聽少爺提起過您,沈郎對洪先生那是由衷敬佩的。”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在心裏暗自鬆了口氣。
在場的三個人裏洪承疇腦筋靈便,趙宏圖是官場老油條,小尋姑娘跟隨沈淵之後,眼界更是日漸開闊。
所以他們三個人心裏都明白,經過這幾句寒暄,雙方談話的基調算是確定下來了。
如今兩位當官的沒有翻臉捉拿人犯,都表現出了善意和合作的意願,那這個事兒就好辦了!
趙小尋見到這兩位落座之後有些惴惴不安,等到趙宏圖的一位侍妾上了茶之後又退出去,小尋夫人就笑著說道:
“奴家這次來其實並沒什麽大事,隻是一晃有兩年沒見我父親了,因此來揚州看看……哦對了。”
小尋夫人說到這裏,對洪承疇笑著說道:“家父就是您手下的部將,鐵槍趙原。平日裏多受您的照顧,今日正好向您道謝。”
“啊?”洪承疇聽見這話卻是不免失態,臉上滿是驚愕之色。趙宏圖在旁邊看著,也不知道這隻年輕狐狸是真驚訝還是裝的……
其實洪承疇早就知道鐵槍趙原是沈淵的人,畢竟趙原練兵的本事和風骨在那放著呢。可是他卻不知道,原來趙原還是沈淵的泰山老丈人!
哎喲我去,這真是萬萬沒想到……這時的洪承疇心裏還在暗自想道:這位沈夫人說話也太客氣了,這哪是我照顧他啊?我一個朝廷派來跟沈淵對著幹的,那鐵槍趙原不把我弄死就很照顧我了好不好?
而這時的小尋夫人又轉向了趙宏圖,向他笑道:“趙大人舊日裏對我家沈郎多有提攜教誨,這次奴家也帶來了禮物,正好一並謝過趙大人厚意。”
這時的巡撫趙宏圖和洪承疇,倆人都是暗自苦笑,臉上卻還得十分禮貌地謝過。
趙小尋夫人接著說道:“除了回家看看我爹之外,這次北上而來,奴家的夫君沈郎有兩件事,想拜托兩位大人照顧。”
“耶!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趙宏圖聞言連忙說道:“有事您吩咐就是,還啥照顧不照顧的……是不是洪大人?”
……是你大爺!洪承疇這句話,差點從嘴裏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