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鬆江百姓們各有各的主意,他們有的是拿著大筆的銀兩過來,想要兌換成銀票,方便他們帶著跑路。

而有的則是揮舞著銀票拚命想要兌換成現銀,以便將銀兩埋藏好了之後,再闔家逃出鬆江城。

眼看著叛匪進城在即,顧客全都急得不行,弄得現在的天元票號想要關門都關不了。

這時的老掌櫃見狀覺得不妙,他“噌”的一下跳上了椅子,向著櫃台外麵的客人大聲道:“諸位!”

“拿著銀票的方便轉移,也可以就地埋藏,大家就不要急著兌換成現銀了!”

“我天元在揚州城裏有總號,揚州城裏駐紮著重兵,可以保證總號安然無恙。即便是鬆江分號陷於賊手,你們的銀子也不會受到損失!”

“從現在開始抱著銀子過來的,你們看看誰手裏有銀票,自己到外邊商議一下直接兌換,商量好了一手錢一手銀票!可以節省時間!”

等到老掌櫃幾句話喊過之後,大堂裏的這些客人們你看我我看你,“呼啦”一下子就走了一多半兒。

這幾句話的效果倒真是立竿見影,剛剛還擠滿大堂的客戶,現在有的直接抱著銀票回家,準備拿著這幾張輕飄飄的銀票輕裝上路的。

也有的人拉住了另外抱著銀子的客戶,出去兩人找個地方直接交易。

這樣每成交一對兒,就有兩個客戶出門而去,所以客人們頃刻間就走得差不多了,票號的壓力立即減小了許多。

就在這時,老掌櫃剛剛鬆了口氣,就看見外麵有人飛一般地跑了進來。

這人穿著天元票號夥計的衣服,一進來之後就抬頭向著老掌櫃焦急地看了一眼……

反賊進城了!老掌櫃見到他放出去的哨探接二連三地跑回來,甚至就連城牆上的了望手也回到了大堂裏,他立刻就明白了。

現在時間萬分緊迫,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反賊就將衝到天元的門口!

老掌櫃毫不猶豫地在大堂裏大喊了一聲:“反賊進城了,趕緊回家!銀子銀票全都埋起來!”

這一下,大堂裏剩下不多的幾個客人競相奔逃,老掌櫃隨即下令關門上鎖!

片刻的功夫之後,就聽見街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大聲的哭喊,中間還夾雜著刀槍相碰的金鐵交鳴。

這聲音從街道盡頭,遠遠的猶如怒潮一般,蔓延而來!

……

此時的老掌櫃回頭看了一眼,店鋪裏的夥計和護衛全都集中在他身邊。

“官軍沒有絲毫抵抗,”老掌櫃隨即沉聲說道:“離這裏最近的大股官軍在蘇州府,他們自保都難!”

“所以反賊占據鬆江府城的時間,最少也在十五天以上,咱們的票號保不住了,啟動最終方案吧!”

“是!”在這一刻,大堂裏的夥計和護衛齊齊答應了一聲。

別說這些護衛全都經過嚴苛的訓練,就連店鋪裏的夥計都受過簡單的軍訓,此外他們經過之前的教育,對天元票號的忠誠度都很高。

這次反賊事件,沒有一個夥計和護衛臨陣脫逃,這讓老掌櫃的心裏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緊接著票號店鋪的房門外,就傳來了“咣咣”的撞擊聲。

“反賊連猶豫都沒猶豫,他們直接就奔著咱們來了。”老掌櫃搖著頭說道:“看來他們是早就打算好要搶光咱們票號,作他們起兵的本錢。”

“……行動快點吧,兄弟們!”

這時票號夥計和護衛立刻點頭,保護著老掌櫃順著大堂向後退了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店鋪裏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對他們的大東家藍姑娘,心中暗自欽佩。

……

外麵那些反賊以為踹斷了門栓,或者劈開窗戶就能闖進來,可是他們手腳刀槍一塊兒上,卻對外麵的大門和窗扇毫無辦法。

當初蘇州分號建設的時候,即便是早一天開張就早一天賺錢,但是在基建方麵,大東家卻是沒有一絲一毫放鬆過。

照例所有天元在各地的分號的店鋪房屋,全都要推倒了重建,牆壁用大塊麻石砌築,門窗裏麵全都暗藏著鐵筋。

甚至是在票號的房頂上,在屋瓦下麵都鋪著一層厚重的鐵網作為保護,這些措施既可以防備小偷,又能夠從容應對有可能發生的擠兌事件。

今天又是憑著這些堅固的設施,把反賊牢牢攔在了外麵!

等老掌櫃離開了大堂,隨即就有夥計和護衛將大堂裏麵的櫃台和桌椅板凳,奮力向門口和窗子方向推去。

之後等老掌櫃剛剛穿過大堂和銀庫大門,來到了後院,就見後院裏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

一群夥計正手裏拿著帶刺的鐵枝,踩著梯子上到了一丈多高的牆頭上,把鐵枝向著牆頭上預留好的榫卯上牢牢插進去。

這些東西是鐵製的,形狀就像一根根樹枝一樣,上麵滿是尖刺,插進去之後就會被牆頭上預置的鎖鉚牢牢鎖死。

有了這東西,可以防止賊人翻過院牆……當然隻能是暫時的。

眼看著鐵枝已經插滿了牆頭,護衛隊長也安排所有人退回到銀庫門口,此刻老掌櫃也鬆了口氣,回身向著銀庫裏走進去。

在銀庫中間,已經和往日的情景完全不同,絕大多數的護衛和夥計都在裏麵全力以赴地搬運銀兩。

地中間的金井已經被掀開,裝滿銀子的木箱圍繞著這個金井呈環形布置,正從地麵往上越堆越高。

這些護衛們將大腿粗細的方木鋪在地上,然後一層方木一層銀箱,將銀箱壘成了一個圓形的煙囪形狀。

眼看著庫房裏所有的銀箱都在逐漸的向這個古怪的煙囪上集中。

“大堂後院點火……輕點人數,進地窖!”老掌櫃吩咐了一聲,就見護衛隊長帶著人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後,院裏和大堂中堆積的家具桌椅等物件,就被他們點燃了。

這一下子冒煙突火,他們清楚地聽到後院院牆外傳來了反賊惱怒的喊叫聲,前麵已經被砸得破破爛爛的門窗外,也沒有了繼續打砸的聲響。

老掌櫃微微鬆了口氣,隨即他就聽到了各個小組已經進入地窖的回報聲。

看著這間嶄新的鬆江分號,才開業不久就將陷入一片大火,老掌櫃皺著眉,遺憾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