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一千兩,回去之後我就給大家都發下去。大夥兒跟著我出生入死,我沈輕雲能眼瞅著大夥受窮?”
“對了,誰家裏還有難事兒的,缺啥銀子買不來的東西,都跟我說,咱官府裏有人……要是官府解決不了,咱就一塊上去揍他!”
“打完了這場仗,咱們這四百哥們兒就是生死兄弟,以後隻要有我在,大家就不用擔心受窮,不用擔心挨欺負……朱常津!”
沈淵說到這裏,遠處一個正喂馬的士兵忽然一愣,然後就見他順手把簸箕一扔,翻蹄亮掌地跑了過來。
“王府世子!看見沒?”沈淵向著周圍那些士兵說道:“這我徒弟。”
“從今往後,誰欺負咱也不好使!”
“我師傅說得對!”這時的小王爺朱常津笑嘻嘻地走過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土稻草碎屑,一邊還笑著對戰士們說道:
“將來你們放狠話的時候就說,老子當年在戰場上,戰馬都是崇王世子朱常津替我喂的!以後誰要是敢欺負咱,咱們兄弟並肩子一起上!”
好家夥!在這一刻,這些戰士們一起笑了起來,心裏卻是不由自主地感動莫名!
一樣的帶兵打仗,跟著小沈先生殺敵就是不一樣!
雖然拚命是拚命,也絕沒有偷奸耍滑的可能,隻要你願意狠下心來跟反賊廝殺,人家真就拿你當兄弟看。
這次四百鐵騎橫掃東南,經此一戰之後,大家心裏清楚,他們每一個人從此都成了英雄!
他們不但獲得了偌大的名聲,還收獲了沈先生的傾心相待,甚至還有朱常津這樣崇王世子的情誼。
大家知道從此以後,他們的人生都會因此幡然一變……這一切都源自於自己挺身而出,甘願追隨沈公子的那一步!
……
等到眾人大聲笑著謝過了朱常津之後,他們看到這對兒師徒似乎是有話要說。
正好飯點到了,於是大家也都紛紛避開他們去吃飯。留下了這師徒二人在井台邊上。
朱常津在井裏打上了一桶水給沈淵洗手……沈淵搓洗了幾下之後,桶裏的水就變得一片殷紅,他這個老師手上的血可真沒少沾。
看著遠處大家排隊打飯的情景,朱常津也是一笑,話說這次跟著老師行軍打仗,他學到的可真是不少。
遠的不說,就說老師對於自己這邊人馬體力的計算,就讓朱常津受益匪淺。更何況他還學到了許多平時在家中,那些武官口中聞所未聞的東西。
比如說現在這時辰,沈淵的規矩是不到最後一個兵吃完飯,主帥絕不許搶先用餐。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規矩,就代表著廚房裏預備的飯食足夠,每一個戰士都能吃飽。
而且即便是當兵的在排隊時等得心情焦躁,他們也不會因此咒罵或者抱怨……因為一軍統帥就排在最後一個!
還有沈淵親自為大家料理傷口,跟大家談心的時候,都在注意戰士的精神狀態。
這樣老師就能知道某個戰士是不是被嚇著了,心理產生了問題,或者是體力已經透支正在強撐……像這樣的小事真是不計其數!
經過了這短短的數天時間,朱常津的心智和能力都在飛快地暴漲,他有時候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的老師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他怎麽會懂得這麽多?
此時的朱常津看到大家都離得比較遠,於是把水桶裏的水潑在青石板路麵上。然後坐在沈淵的身邊輕聲問道:
“老師,我看您這些日子以來隻顧向前,您不是說咱們後邊有援兵嗎?”
“按理說後麵的官軍也離咱不遠了,為什麽您不停一停,在官軍的保護下換過戰馬,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再繼續向前衝殺?”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您不會不知道啊?”
朱常津說到這裏時,臉上帶著奇異的神色問道:“可是您卻沒有這麽做,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緣故?”
“嗬……連你都看出來了,果然有長進!”沈淵聽到朱常津這麽說,他笑了一下,然後又搖了搖頭。
“咱們要是走幾步回頭路,或者停下來……你想過沒有?”沈淵沉聲向著朱常津問道:“萬一要是發現身後沒官軍呢?”
“到時候咱們這支隊伍裏還有幾個人,有那個膽氣繼續向東衝擊?”
“啊?”
沈淵的這句話,讓朱常津大吃一驚,他臉上立刻就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您不是說揚州城內的官軍,隨即就會出發嗎?”朱常津壓低了聲音,向著沈淵顫聲問道:“難道說這幾天以來,咱們後麵根本就沒什麽官軍?”
“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沒有……這誰說得清楚?”沈淵聳了聳肩說道:“世事難料,這世上哪有十拿九穩的事?”
等他說完這句話,朱常津的心霎時間就亂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以為援兵就在身後的不遠處。即便是戰事不利,他們也可以拚命後退,回到自己人的陣營當中。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麽說來,他們很有可能四百人孤軍奮戰數百裏,一直插到了敵人戰區的腹心深處。身後卻根本沒有後援!
此時的朱常津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心裏越想越是震驚!
隻見自己的老師淡淡說道:“照常理來說,揚州城裏的官兵見到咱們為他們打出來這樣大好的局麵,斷然沒有不出兵的可能。”
“但是這世上的事,卻不能全都以常理來測度。”
“揚州城裏或許有官員心懷鬼胎,那個策動東南大反叛的幕後黑手,很有可能已經把什麽特使或者釘子,埋在了揚州的官府裏。”
“甚至是趙宏圖巡撫也有可能臨時變卦,取消出兵的決議,要知道咱們的判斷,都是基於人心世故而來的。”
“可是人心這玩意兒,卻是這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所以我隻能做到最好,至於他們願不願意接住這個大好的局麵,我卻是無法控製……”
“嗯?不對啊?”聽到這裏時,就見朱常津眨巴著眼睛問道:
“揚州城裏還有我父王,別人的心咱控製不了,可是我父王的心意,難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你父王什麽也做不了,”
就見沈淵幹脆地搖了搖頭說道:“按照咱們大明皇族的規矩,藩王不許出城,不許幹涉政務,也沒有地方上的管轄權。”
“按照太祖的話來說,這叫做: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