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乾清宮中,依舊燈火通明。

和以往殿中的壓抑不同,自那一場大勝過後,乾清宮,乃至於整個皇宮,就隨天子之龍顏大悅,一掃往日之壓抑。

宦官宮女們,亦是無需以往那般顫顫驚驚,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落得個杖斃之下場。

此刻的殿中,歡聲笑語不停。

顯然,這個時間點,殿中還能有如此歡聲笑語,定又是皇帝陛下在逗玩那才數月的小皇子。

不過今日倒是不一樣,除了小皇子外,還有信國公湯昊的長子。

兩個小家夥也是第一次見麵,都十分好奇地互相打量著對方,甚至偶爾還怒目而視。

湯昊和朱厚照見狀,忍不住相視而笑。

“野人,說起來這兩個小家夥也是有緣分。”

“不如讓他們結拜一番,你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大殿裏麵,頓時陷入了寂靜之中。

張太後臉上笑容頓時收斂,深深地看了湯昊一眼,隨後給夏皇後使了個眼色。

夏皇後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張靜姝心思通透,立刻接話到:“陛下,犬子何德何能,與殿下成為兄弟,這……”

聽見張靜姝這話,夏皇後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妹妹說的這是什麽話?”

“陛下說的也很在理,兩個小家夥年歲相近,以後也會一起成長,情誼遠非尋常可比!”

張靜姝都把話說透了,夏皇後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真的蠢笨了。

什麽叫做“何德何能”?

信國公湯昊這個兒子,可是他的嫡長子,日後必定會繼承信國公爵位,成為新一代的武勳領袖。

而現如今整個大明天下,所有戰兵軍隊,全都在信國公湯昊執掌之中。

換句話說,兩個小家夥要是真能結拜,存一份兄弟情誼,那麽夏皇後這個嫡長子,太子大位任何人都無法撼動!

雖然說,大明王朝一直遵循嫡長子繼承製,夏皇後的兒子按照禮法,就是太子人選。

可畢竟這是國朝儲君,總是充滿了變數,曆朝曆代又有幾個皇帝是嫡長子呢?

現在信國公府存一份情誼,無疑對皇長子而言是一份安全保障!

而且,皇帝陛下主動提及此事,分明也是認可了皇長子的太子身份,現在就差一個冊封大典了。

張太後也笑道:“皇後這話有道理,就是不知信國公是什麽看法?”

湯昊聞言心中一動,他看得更加深遠。

自己和朱厚照之間的情誼不必多談,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但是一代之後,二代之間是否還能維持這份情誼,那誰都不能保證了。

朱厚照之所以提出此事,無非就是想將信國公府老湯家與皇室緊緊綁定在一起,從而確定皇權不會旁落,確定軍權不會落入他人手中。

這對於信國公府而言,同樣是一件好事。

“這是犬子的榮幸!”

湯昊輕笑道:“當以皇長子殿下為尊!”

朱厚照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野人還挺上道的嘛!

太子畢竟是儲君,湯家小子能夠做太子的兄長!朱厚照走上前去,抱起了自己的長子,然後指著湯昊長子朗聲道:“小子,看好了,這是你的弟弟,也是你日後的得力臂膀,日後你們二人定要護持好我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此話一出,夏皇後激動得眼眶濕潤,張靜姝也是笑容滿麵麵色潮紅。

二女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殿中歡聲笑語,在殿外,則是錦衣衛大漢將軍佇立。

在這一刻,大明王朝似乎出現了全新氣象。

一場宴會結束之後,眾人各自散去。

而朱厚照還是老規矩一樣留下了湯昊。

“野人,近些日子,朝堂不算太平。”

“你也看到了,那場士紳縉紳可以說是敢怒不敢言,背地裏不知道怎麽在罵朕這個皇帝呢!”

“什麽昏庸之主,什麽無道昏君,什麽暴君獨夫,朕這名聲算是被他們給徹底毀了!”

皇帝陛下拎著酒壺猛灌了一口,顯得有些放浪形骸。

好在大殿裏麵所有人都被遣散了,隻剩下他們君臣二人,所以也不會宣揚出去。

湯昊似笑非笑地看著朱厚照,道:“怎麽?後悔了嗎?”

“當年我就告訴過你,與士紳縉紳為敵,是沒有什麽名聲可言的。”

“文人手中的筆,可比武夫手中的刀,更加陰毒狠辣,殺人於無形!”

“我這個信國公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你就放心吧!”

朱厚照沒好氣地瞪了湯昊一眼。

“對了,軍製改革怎麽辦?”

“山東那邊改革之後初見成效,但是朝廷為此投入的成本也太高了些。”

“這是定然的事情。”湯昊歎了口氣,“衛所軍製適合我大明國情,但長期推行下去也會導致軍隊戰力過低。”

“所以軍與兵必須分開,軍負責屯田耕種,為兵提供後勤資糧;而兵則負責操練鎮守一方,隨時準備奔赴戰場,還有災區。”

“三十六將會前往各地衛所軍中,負責篩選訓練精兵,而兵以後采取募兵製度,按時發放餉銀,淘汰下來的衛所軍士一部分專門負責屯田種地,另外一部分則遷徙到海外!”

“海外?”朱厚照有些驚訝,“以後所有淘汰下來的軍卒都要送到海外嗎?”

“沒錯,因為他們常年為軍,田地也被兼並,就算放他們回去,也會變成無業遊民,淪為為禍一方的毒瘤渣滓。”

“與其如此,不如將他們送到海外,比如倭國,比如濟州島,替我大明控製海外,不隻是衛所軍,還包括邊軍,以及京軍戰兵,所有淘汰不合格的軍卒,以後隻有這兩個選擇,要麽留在軍屯裏麵屯田耕種,要麽就遷徙前往海外。”

朱厚照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湯昊這根本就是借題發揮,真正的目的是開疆拓土。

真是如此的話,未來的大明估計常年都要在戰爭中度過了。

“可是野人,這些人送到海外,若是長期不受朝廷約束,生出自立之心可如何是好?”

“自立?”湯昊笑了,“他們拿什麽自立,就算是他們能夠自立,對於我大明來說也沒什麽損失,他們立國之後就不是漢人了嗎?”

“隻要我大明握住他們的經濟命脈,他們就得乖乖的給我們大明幹活,不敢生出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