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桀這幾句本是好話,一光若是識相就該趁此就坡下驢,那一場風波也能消失於無形。可這一光道人今天也不知怎麽了,非但絲毫不領褚桀的情,反而高聲叫道:“小賊休得猖狂,且吃道爺三百劍再說!”當下手底毫不留情,連出數劍,招招都是致人於死命的架勢。

這下可把褚桀給惹火了,一邊躲避一邊說道:“我說牛鼻子,在下好言相勸你怎麽不識好歹?我再警告你一次,就此收手還則罷了,否則別怪小爺翻臉無情!”

可一光道人卻全然不理這一套,仿佛發了瘋一樣繼續猛攻,口中喝道:“休得多口,你且著劍!”轉瞬間又連攻十餘招,招招精妙,步步追命,可偏偏都被褚桀一一躲過。

正所謂泥人尚帶三分土性,但凡習武之人有幾個能受得了別人如此苦苦相逼得?何況還是褚桀那般火爆的脾氣,當即笑閻羅實在是忍無可忍,心中暗道:“總說道家講究清靜無為,舍己從人。可沒想到今天居然遇上這麽一位,我自問平素做事夠不講理的,沒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一位更恨的。也罷,既然你如此苦苦相逼,小爺若不顯些手段,倒叫你們武當派小窺於我。”主意打定,正好此時一光又是一劍刺來,褚桀身子故意讓過劍鋒,等對方身體靠近時又猛地迎了上去,用肩頭兜胸便闖,一光猝不及防,被他*,整個人居然被當場撞飛出一丈開外,長劍當即脫手,落下時褚桀故意玩了個花樣,用腳一踢,長劍正好彈到他的手邊,褚桀連看都不看,伸手淩空抓住,整個動作一氣合成,瀟灑至極。

“我說你這道長好不識相,小爺我一再好言相勸,你偏偏不聽,怎麽樣?出醜了吧?這是你咎由自取,非是小爺我故意要你嚇下不來台哦。來,長劍拿去,你若不服i,咱們再來比過。”經過這半年,尤其是上次峨嵋山的失敗之後,褚桀的脾氣已經大為收斂,不再像剛入中原時那般蠻不講理,肆意胡為。加上此番他又是為了報信而來,不願多生事端,故而此番說話還算客氣。他正準備上前將長劍交還給一光,沒想到剛走一步,忽聽“噗”地一聲,摔到在地的一光居然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乍一看少說也有三尺遠近,顯見是受傷不輕。武當派眾人一見,頓時受驚非小,忙用上去觀看,連清一道人也趕了過來,結果一診脈,不由得老道長暗吃一驚。

“掌門,師兄他傷勢如何?”一旁眾弟子關切地問道。

“髒腑為內力所傷,非同小可。一春,快去取我的九轉大還丹。”清一道長一邊指揮弟子去取藥,另一方麵自己趕緊脫下外袍,將一光扶起,伸手抵住他背上大椎穴,以內力為其療傷。眾弟子見掌門人居然親自出手,而他吩咐一塵去取得九轉大還丹又是武當派最珍貴的療傷聖藥,顯見一光所受之傷著實不輕。一光平日待人忠厚,與一眾師兄弟感情頗好,大家見他如此,心中莫不是著急萬分。其中清一道長的四徒弟一真平日與一光交情最好,其為人又最衝動,當即悲憤難忍,指著一旁的笑閻羅高聲罵道:“褚桀小兒!我一光師兄與你無怨無仇,不過是剛才言語之中略有得罪,你憑什麽對他下如此毒手?”

褚桀此時也楞了,剛才他撞一塵那一下不過是想摔他一個跟頭,薄施懲戒,根本沒想過要傷他。像褚桀這等武藝,力量的收放拿捏早已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不可能出現絲毫偏差。所以眼前一光道人如何會傷成這樣,連褚桀自己也感覺莫名其妙,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師弟還與他廢話幹嗎?此人欺我武當太甚,大夥一起上為一光師兄討個公道。”還沒等一真說話,一旁的一信道人也早已忍耐不住,他與一光乃是一師之徒,交情比旁人更為莫逆。當即拔劍便刺,看其雙眼血紅,分明是一幅要拚命的架勢。一旁幾個年輕氣盛的道人被他一煽動,當即也不顧三七二十一,各拉兵刃一擁而上。像一塵等幾個老成持重的也知道這麽做未免不妥,可眼看同門犯險不得不理,當即也隻好上前助戰。轉瞬間就形成了數十名武當弟子圍攻褚桀的局麵。清一道人見狀暗自著急,心說這幫小輩做事實在太過衝動,有心阻止,可偏偏此時又在為一光療傷,一旦分心旁顧,莫說對方有可能性命不保,弄不好連自己也有走火入魔之憂。當下也隻得收斂心神,且顧眼下。

當然此時最為難地還是咱們的笑閻羅,褚桀自入中原大小數十戰,眼前這一仗可謂打得最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可偏偏武當派眾人先入為主,認為他是有意挑釁,故意傷人,當下出手再不留情,哪裏有給他聲辯的機會。以褚桀的武藝要勝這些人原也不難,隻是他今日本為報信,無意傷人,而且事出誤會,所以與眾人對敵時刻意忍讓了三分,即便如此憑武當數十道人要想傷他卻也勢比登天。一不留神,一真等人的長劍反而被褚桀以彈指神通之類的絕藝奪下,原本乃是善意的退讓,沒想到反而令諸道以為這是褚桀在故意羞辱他們,雙方的誤會頓時結得更深了,正此時忽聽有人高聲喊道:“眾位師兄弟,此人凶悍不可輕敵,大家快擺真武七截陣!”

眾人一看,說話的這個道士名喚一空,在同輩中素以機智聞名,他這一言正好點醒了眾人。原來昔日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豐在世時曾從漢江之濱的龜,蛇二山中獲得靈感,創出了一套陣法名曰“真武七截陣”,乃是由七人分別使用七套不同的武藝,每套武藝之間相輔相成,一旦發動威力遠比尋常陣法強上數倍,據說練到精深處七人足以匹敵當世六十四位一流高手,隻是與許多江湖絕藝一樣,這套陣法後來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失傳,直到五十年前武當派七位頂尖好手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心血加以整理研究,才算是將這套陣法重現於人間,不過威力與原版相比自然是相差甚遠,饒是如此依舊被公認為與“少林羅漢陣”,“魔教追魂陣”齊名於世的武林三大陣法之一,自此複製成功以來總共隻使用過三次,一次是當年“漢苗之戰”,一次是洛陽三教大會對付潘笑,最近的一次是兩年前的“白蓮之亂”對付“白虎郎君”林易之。之前一空在外圍觀看,見褚桀於數十人圍攻之下,進退隨意,揮灑自如,料知這麽群毆亂鬥下去終非了局,於是便想到了本派的這一看家法寶。

群道聞言頓覺有理,這陣法平日裏操練已熟,說擺便擺,當即數十人便分成數個小隊,各呈北鬥七星狀,忽前忽後就將褚桀困在核心,聲勢當真非同小可。這套陣法乃是武當派的不傳之秘,就是今天到場群豪也有許多是久聞其名,親眼所見卻還是第一回。一時間隻見陣法變幻,奇妙莫測,端的是眼花繚亂,心中對武當派不禁多了一份欽佩,同時也有不少人暗暗為笑閻羅捏了把汗。

“你看如何?”正在觀戰的李繼先忽然向身旁的蕭毅

“嗯,武當派這套陣法招式精妙,變幻奇詭,看這些道兄的應用也很熟練,若按常理確實不易抵敵。不過。。。”

“不過?你是擔心又像上次對付林易之那樣?”

“按常理來說應該不會,笑閻羅德經驗見識比起林易之還相差甚遠,不過常理這東西在這小子身上似乎並不適用,但願他不會察覺那件事才好。”說到這裏蕭毅的臉上明顯掠過一絲憂慮。

然而不幸得是蕭毅的預感又一次應驗了,他當然不會想到那個“應該”已經死了的林易之居然還活在人世,並且剛和眼前這個笑閻羅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更關鍵地是在他倆的閑談中,白虎郎君已經將自己當年如何破解這套“真武七截陣”的諸般法門經驗盡皆告訴了褚桀,所以笑閻羅此時可謂是有持無恐,之所以與群道纏鬥許久,就是為了驗證一下這套陣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褚桀暗道:“果然讓林大哥說對了,這套陣法變幻奇詭,若是倉促遇上隻怕確實不易對付。隻可惜你們這幫牛鼻子怎麽都不會想到小爺對此已經心中有底了吧?不過他們這麽多人,一個陣外麵又套一個陣,這點倒沒聽林大哥說過,似乎是為了彌補原有陣法中的那個漏洞。看來上次被打敗之後,武當派這幫雜毛也沒閑著。隻可惜如今武當派似乎真沒有什麽太出色的人才,這個改動表麵看來補足了陣法原有的缺陷,可實際上卻使陣法與陣法之間互相牽製,漏洞反而更大。看來今天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這幫牛鼻子是不肯收手了。也罷,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小爺的手段!”

思想到此,褚桀忙展開輕身功夫,在各個陣法中鑽來竄去,他身法之快堪稱武林一絕,頓時隻把群道弄得手忙腳亂,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任憑你如何努力就是抓不住他哪怕一片衣角,頓時陣法之間就現出了紛亂之像,主持陣法的一塵道人見勢不好,趕忙高聲叫道:“大家各守方位,且莫中了這小子的詭計!”

褚桀聞言暗暗喝彩,心想:“此人見機倒快,看來武當門下也並非全是無用之輩,隻可惜你現在發現,為時已晚!”想到這忽然身形一晃直逼一塵而去,若是單打獨鬥一塵自然非其敵手,可這套七截陣變化精微,攻其一點,其餘六人立刻上前接應。可沒想到此舉正中褚桀下懷,一見陣法收縮,他立刻閃出,轉而攻擊一旁另一個陣法,那群道人自然如法炮製,結果幾次三番下來,陣法與陣法間的聯動徹底被破壞,場麵頓時亂作一團。這下褚桀來去自如的優勢就充分顯現,而武當群道此時不知是該先自己迎敵,還是該維持陣形,那陣與陣之間的配合又該怎麽辦呢?一時之間當真是顧頭難顧尾,任憑一塵大人如何指揮也是無濟於事,褚桀見火候差不多了,當即轉守為攻,群道此時非但陣法已亂,就連自己本身的武藝也因為同伴的掣肘而發揮不出,頓時被褚桀打得是落花流水,以他的本領要取眾人性命易如反掌,不過此次事出誤會,所以褚桀刻意手下留情,此是震斷群道手中長劍略以示威,一時之間廣場上隻聞斷劍聲與叫喊聲齊鳴,不到片刻群道手中總共三十五柄長劍盡皆被折斷,群道此時哪裏還敢上前纏鬥,不住連連後退,頓時一座“真武大陣”宣告土崩瓦解。